第6章
隔着那快超過一天三分之一的時差,滿莎看了眼直升機外漸濃的天色,打了個哈欠,對電話那頭道:“別想我就這麽原諒你。”
“當然。”
奧斯本右手無意識的在桌面敲了敲,聽到她這句話,神色反而緩和下來。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滿莎,如果她真生氣的話,根本不會這麽說。挑了挑眉,奧斯本微微彎背,用一種父親明令禁止——但卻是他認為最舒服的發聲姿勢道:“還記得傑裏科導彈嗎?”
“那個斯塔克的新作?”滿莎擡起下巴,用餘光警告了一下明顯在走神的飛機駕駛員,這才懶洋洋的繼續,“怎麽,你終于偷到設計稿?”
“別用偷這麽難聽,而且,我并沒有拿到。”
“那還有什麽說頭。”
“因為有一個好消息。”奧斯本抓住自己又開始痙攣的右手,發啞的嗓音,像極了惡魔的私語,“斯塔克被綁架了,就在阿富汗。”
滿莎瞳孔一縮。
“知道是誰嗎?”
因為他們使用的并不是加密信道,奧斯本挑了挑眉,用只有彼此才懂的詞語暗示:“火焰和寒冰的源頭。”
毫無疑問,他指的就是十戒幫。
“全美國都知道了?”滿莎嘴瞬間就抿了起來,宛如畫室常見的石膏線,散發着毫無生氣的冷意。
她有些不明白,公開綁架斯塔克集團的領袖,引起FBI甚至是神盾局的注意,對于一向韬光養晦的十戒幫來說并沒有好處。還是說兩年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讓她了解那個極端個人崇拜的幫派。
滿大人究竟想幹什麽!
“不。”奧斯本聳了聳肩,“标志出現在索要贖金的視頻裏,至于具體有幾個人觀察到,我也不清楚。”
滿莎咬牙,“那群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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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索求原諒完畢。”
奧斯本将自己的手抓得越來越緊,壓着心頭因疼痛而燃起的郁火,笑道:“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挂斷電話的下一秒,手機直接被他砸到地上。
“磅!”
褐色越野車孤單的在阿富汗沙漠裏狂飙。
在颠簸的車身內,滿莎斜戴着耳機,問道:“還有多久到?”
司機對她翻了個白眼——駕駛直升飛機的也是他,踩住油門往巨浪似的沙梁沖去。
快到坡頂他又突然收油,源于沙子的阻力讓整個車子像飄在空中一樣,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滿莎身子一歪,不得不抓住扶手。
随即下一刻,司機又在車子栽頭的瞬間,猛地沖下坡。在越野車後座,頓時發出沉悶的肉體撞擊聲。
三秒之後,滿莎摸了摸自己撞上車窗的腦袋,擡頭,面無表情的死死盯住司機。
“到了。”
後者利索的解開安全帶,車門一拉,立馬撒歡似的跑開。
嗆人的沙風頓時就沖了進來,夾雜着刺鼻的異味。滿莎眼神一凝,撐着車窗,她才看清自己到了哪裏。
眼前的根據地非常隐蔽,如果不是熟人帶路,就算用直升機在天空搜尋,估計也不好發現。
背靠沙梁,石壁那面有一個黑黢黢的洞窟,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出口用水泥袋堆出兩個緩坡,周邊堆滿了集裝箱和重型武器,被同沙漠顏色一致的大棚布罩着,每堆附近都有面目兇狠的士兵守着。
滿莎再一轉頭,就在石窟右側的沙丘上找到了紅。
對方正神色淡漠的轉着右手的戒指,狂躁的風掀起他衣服下擺,卻撼動不了他那寸草不生的頭頂。
和她哥一個德行。
滿莎跳下車,一路踩着咯吱作響的沙子,快速跑到他的面前,“這裏都是你的人?”
“不,三分之二阿富汗人、四分之一越南人、五分之一的緬甸人。”紅語氣不快,“血統不純。”
滿莎攤開手,表示他對蒙古人的偏執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你綁架了斯塔克。”她換了個話題,也懶得兜圈子,“告訴我,你沒想過要殺了他。”
紅轉了轉戒指,忍不住低頭看了她一眼,“斯塔克在阿富汗販賣新式導彈,如果我們還想穩住地盤,就必須先軍方一步拿到它。”
“……這是怎樣一種神邏輯。”滿莎無語凝噎。
紅皺眉,“有什麽問題嗎?”
該回答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産力,還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管是哪一個,面對紅這種……和她哥一樣在深山老林長大,動不動就提起成吉思汗征服過歐洲大陸老黃歷的頑固份子,好像都沒什麽用。
當年可是只用在馬背上打天下,上到女人的頭花,下到軍隊的糧草,缺了只用到周圍去搶。而現在,再随便亂搶,苦主說不定就能給他們來一個喜聞樂見的遠程爆炸。
這種想法……說出來絕對會被揍,絕對。
“不,沒什麽問題,你開心就好。”滿莎正色,“但為什麽要把十戒标志放進視頻裏。”
“視頻?”紅不明所以,“什麽視頻?”
紅心裏翻了個白眼,“當然是你綁架斯塔克後,給家屬發的索要贖金視頻。”
“那群蠢貨。”紅表情陰沉下來,幾乎和滿莎得知這件事後的反應一模一樣,脫口而出道:“我就沒打算放他回去。”
顯然,是有人自作主張。
滿莎擡手,遮眼完全不想看紅那張怒極了的臉。
“晚上我就讓人送你回國。”紅一邊思索該給手下什麽樣的教訓,一邊不忘囑咐,“對了,還有一樣東西記得帶走。”
“不要說的像接小學生上下學一樣行不行。”
滿莎抱怨着,偏頭道:“什麽東西?”
紅一副心很累懶得多說的模樣,擡腳就走,滿莎快步跟在後面,靠刷他的臉卡,直接就穿過了戒備森嚴的石窟門口。
石窟內部是一個逐漸往下深挖的隧道,滿莎剛一進去,還來不及适應裏面潮濕的空氣和濃烈的煙味,就聽到熟悉的低吼聲。
獨眼!
腦海中只是出現這個念頭,滿莎渾身的汗毛就立了起來。越過紅,她直接朝聲音源頭沖了過去。那低低的咆哮其實已經若有若無,就像叫啞了嗓子的野獸,只是在垂死掙紮。
一股極度渴望發洩的力量在她全身奔騰,左臉灼燒的很痛,下一秒又讓她覺得快要凍僵死掉。
沿途的士兵想要攔住她,卻直接被大力甩上牆。紅在後面慢悠悠的走,眼睛微眯,估算那位大人到底賜予了她多大的能力。
真是,想想就讓人妒忌。
第三個拐道入口深處,滿莎終于找到了正在撕咬鐵欄杆的獨眼。
他被關進一個接近兩人高的籠子裏,但雪怪體積本來就大,對于人類來說擠兩個成年人還綽綽有餘的空間,他卻只能可憐巴巴的蹲着,連四肢都無法伸展。原本就有點禿的皮毛徹底成了一縷一縷的,深紅色的糜肉露在外面,完全不複在山裏當霸主的風光。
“……獨眼。”看到這一幕,滿莎走向他的速度慢了下來,腳就像纏上了千斤冗餘,沉重的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滿莎張了張口,嗓子忽然變得幹澀異常,“好久不見。”
獨眼停下動作,尖銳的獠牙從鐵欄上移開,臉部的長疤更是皺成一團,作出十足兇狠的模樣,這才沖她吼了一聲。
比起剛才的發洩,這次的聲音可精神多了。
“我們在尼泊爾發現它。”紅從後面走來,用一種充滿贊賞的口吻繼續說着,“死了七個人,最後還是用實彈才抓到這個怪物。”
滿莎對紅用的人稱代詞很不滿,“是‘他’。”
“好吧,他。”紅無所謂的改口。
滿莎緊抿的嘴角終于松開了一點,“算我欠你個人情。”
“你都不好奇,我是怎麽确定它和你有關系嗎?”
“恩?”
紅一手搭上滿莎肩膀,為了滿足自己刺激獨眼的惡意而刻意湊近低語道:“因為這個怪物,會寫你的名字啊。”
哪怕身中數彈,哪怕明知有人在追,他卻從未放棄過在樹上做記號。
也許雪怪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這些符號的意義,只是希望能看懂它們的人,能帶自己找到她。
“哪怕因此死掉。”紅輕笑,“真是個好怪物,不是嗎?”
滿莎沉默的掙開他,走近鐵牢。不顧獨眼兇狠到快噬人的模樣,她踮起腳,攬住他的脖子,用臉貼近對方凹凸不平的下巴,輕輕道:“謝謝你。”
被狹小空間困了半月的獨眼,此時安靜了下來。瞪圓的那只眼睛死死看了滿莎好一會,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發頂,确定是記憶力中的味道,他這才放下心來。
不到十秒,他就抓着欄杆睡着了,還發出累極了的呼嚕聲。
滿莎摸了把自己濕答答的頭頂,有些無奈。
紅看她現在的表情很不順眼,轉了轉戒指,問道:“要不要看看那個大明星?”
“誰?”
“美國最出名的殺人狂。”
夢裏的比基尼美女正想玩玩乘騎式,斯塔克笑着說好,下一秒就看見對方變成巨無霸版的小辣椒,巨大無比的腳板壓着他的心髒,壓得他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啊!”
他吓醒過來,睜開眼,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右手邊的劣質照明燈還在勉強工作。
幾條導管從老化電箱裏伸出來,連接着他的鼻孔、手臂還有……心髒。
斯塔克覺得,噩夢應該還沒有結束。
他該醒了。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