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娃娃機的機械爪抓上來一只圓腦袋的貓咪玩偶,虎頭虎腦的樣子有點傻氣。
柏越帶着得意看向肖承澤,卻正好對上他的眼睛。兩人的距離太近,他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貓咪玩偶在空中晃了晃。
好在機械爪已經到了出貨口,玩偶順利地掉出了娃娃機。
柏越的心跳開始加速,他沒有心思去關心戰利品,迅速地收回手并往後退了一步。
肖承澤的眼神很平靜,他看了柏越一眼,彎腰把玩偶從娃娃機裏拿出來。
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抓着灰色的玩偶,遞到了柏越的面前。
柏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猶豫一會兒後說:“這個你留着吧,反正是用你的游戲幣抓的。”
肖承澤直直地看着他。
幾秒後,他點了點頭,把玩偶放進了挎包。
柏越沒心思再去抓娃娃,在偌大的電玩城裏玩了近一小時,消耗掉了所有游戲幣後,他對肖承澤說:“走吧。”
肖承澤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電玩城外面有一家麥當勞,甜品窗口排着長隊在買新品冰淇淋。
柏越看見黃桃味的甜筒,眼睛亮了一下。
肖承澤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想吃?”
柏越用力地點了點頭。
肖承澤徑自走向隊伍的隊尾,并對一旁的柏越說:“估計還要很久,不然你再去電玩城裏玩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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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越搖了搖頭,很自然地貼着肖承澤的手臂站着,笑着說:“不去,陪你。”
肖承澤被貼着的那只手臂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來。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終于輪到柏越他們,店員卻遺憾地說:“黃桃味的賣完了,下午才有。”
“啊?”柏越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好吧,那就奧利奧的吧。”
肖承澤主動付了錢,店員遞給他們兩支甜筒。
雖然不是黃桃的,柏越還是很開心地咬了一大口。
肖承澤不太愛吃這種甜食,但因為柏越一臉滿足的樣子,他還是拿起來嘗了一下。
這時,冰淇淋上面的幾顆奧利奧餅幹碎片忽然掉了下來,落在了肖承澤白色衛衣的領口。
“哎。”柏越正好看到,他從包裏找出紙巾,伸手幫肖承澤擦了擦,“沾到了。”
他擦得非常自然,甚至是下意識的,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姿勢有些暧昧。
肖承澤看着眼前的少年,視線落在他認真擦拭領口的手指上,又轉移到他的深琥珀色的眼睛裏。
柏越擦幹淨之後,還沒來得及收回手,手腕卻被用力地抓住了。
肖承澤注視着柏越驚訝的眼睛,在對方試圖掙脫時卻不肯松手,眼神認真而堅定。
“你,你幹嘛啊?”柏越慌亂地紅了臉,看了看周圍有些異樣的視線,“你松開呀肖承澤……”
下一秒,手腕一松,柏越忙不疊地收回了手,手裏的紙巾揉做一團。
“柏越。”
肖承澤卻忽然喊他的名字,聲音平靜卻又似乎隐藏了很多情緒。
柏越擡眼看向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心頭一顫,因為那雙眼睛裏有太多他看不明白的東西。
“我……”
肖承澤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輕啓薄唇,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柏越屏住呼吸。
他能看見肖承澤因為緊張而微顫的睫毛,閃爍的眼眸,和上下滾動的性感喉結。
柏越也跟着緊張起來。
周圍人來人往,卻似乎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肖承澤身體往前傾,靠近柏越,壓低聲音:“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明明對方和自己差不多高,但這突如其來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柏越喘不過氣。
“什,什麽?”
柏越不敢看肖承澤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耳朵,大腦裏一片空白。
“我……”
那句話就要從肖承澤的喉嚨裏蹦出來,卻又如同一個咒語,怎麽都說不出口。
萬千情緒閃過肖承澤的腦海,從來行事果決的他,這一刻竟猶豫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氣氛的暧昧與緊張達到頂點時,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肖承澤微微皺眉,從包裏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的名字讓他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柏越趁機往後退了一步,如釋重負地放松下來。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都已經冒汗了。
肖承澤走到一邊接了個電話。
柏越把汗濕的紙巾丢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裏,回來的時候,發現肖承澤的臉色不是很好。
“怎麽了?”柏越關心地問。
肖承澤攥緊手機,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找個地方說吧。”
柏越被他的表情弄得一陣緊張,點了點頭說:“去找家飯店吧,也快到吃飯時間了。”
柏越挑了家當地的特色菜館,裏面的人不是很多,兩人坐到了窗邊的位置。
他本想問話,但肖承澤嚴肅的樣子讓他望而生畏,只好默默地點菜,點完後捧着一杯檸檬水,有些擔憂地看着面前的人。
漫長的沉默之後。
肖承澤終于恢複到平靜的狀态,他淡然地說出了讓柏越震驚的話語。
“我姐姐打電話給我,說她可能看到我失蹤的爸爸了,她叫我去外地陪她一起去确認。”
柏越瞪大眼睛。
“真,真的嗎?!”柏越既驚又喜,“那是好事啊——”
話沒說完,肖承澤卻打斷了他:“我不想去。”
柏越愣住。
“幾年前他不辭而別,從那以後,我過得很糟糕。”肖承澤平靜地說道,“但我已經習慣了。對于他的不負責任,我無法原諒。”
他的語氣太過沉靜,就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柏越的心被緊緊揪着。
肖承澤的姐姐肖琳高中畢業後沒有去上大學,而是選擇去外地尋找父親。
肖承澤的母親在他離開後挑起家的重擔,大病了一場。
而肖承澤本人受到的影響,似乎遠比他所表現出來的更嚴重。
父親二字,已然成了他的心結。
柏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時候似乎說什麽都多餘。
菜一道一道地擺上桌子,肖承澤主動問服務員要了幾瓶廉價的啤酒。
柏越不太愛喝酒,但看着他借酒消愁的模樣,也跟着喝了許多杯。
或許是因為酒精帶給柏越勇氣,他忽然對肖承澤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姐姐會讓你陪她去确認?”
肖承澤擡眼看他,眼神有些疑惑。
“可能……”柏越接着說,“我只是說一種可能性。你姐姐可能是因為害怕,怕她看到的人不是他,所以才需要你陪她一起。”
桌上的菜有些涼了。
肖承澤沉默地看着柏越。
酒杯裏的起泡慢慢升起又快速破滅。
“所以。”柏越喝了口啤酒,眼睛亮亮的,“為了你姐姐,去一趟吧。”
肖承澤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時間裏,一直到吃完飯,肖承澤都保持着沉默,只是悶頭喝酒。
不過他沒喝醉,眼神依舊是清醒的,主動去付了錢,并對柏越說:“現在還欠你一頓。”
柏越都快忘了這回事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兩人走出商業樓的腳步都有些沉重。
酒的後勁慢慢上來了。
肖承澤本想騎車,但一陣冷風吹來,疼痛襲上太陽穴。
柏越看了眼肖承澤有些恍惚的眼神,主動說:“我來騎車吧。”
肖承澤也沒推辭,只是悶悶地說了一句:“你別騎太快。”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他的聲音竟顯得有些溫柔。
柏越剛騎上車,後面就伸過來一雙長手,自然地摟住了他的腰。
他愣住。
肖承澤把頭枕在他的後背,呼出的氣息熱熱的。似有若無的酒氣飄進柏越的鼻子,讓他有些恍惚。
柏越沒有阻止肖承澤的行為。
他踩動踏板,任由後面的人抱着他,有規律地呼吸着,像是睡着了。
柏越大氣也不敢出,努力讓車保持平穩。
騎到一半的時候,柏越的背後忽然傳來聲音。
“其實我挺想他的。”
柏越愣住,想回頭安慰他,肖承澤卻像感知到了他內心的想法似的,悶聲說:“你別回頭看我,好好騎車。”
柏越愣了愣。
兩人沉默了良久。
微涼的風吹在柏越臉上,他有些分不清方向,辨認了好久才确認回家的路。
“我明天走。”
肖承澤在下車後,看着柏越,認真地說。
柏越抿了抿唇,“遠麽?”
“很遠的。”肖承澤的臉頰有些紅,眼眸卻很沉靜,“要坐很久的火車。”
柏越腦子一熱,說出了自己都驚訝的話。
“要不,我陪你去吧?”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了好久。
肖承澤定定地看着柏越,沒有說話。
在漫長的寂靜中,他驀然伸出雙手,抱住了柏越。
他抱得很用力,甚至勒得柏越微微發疼。
柏越瞪大了眼睛。
這個擁抱帶着啤酒的熱烈氣息,薄荷的清冽氣味,還有一點奧利奧餅幹的甜膩香氣。
他微微側過頭,看見肖承澤微微發紅的耳朵後面有一顆小痣,此刻顯得無比紮眼。
“謝謝你。”肖承澤的聲音從柏越左側的肩膀上傳來,“柏越,我一直都想說,謝謝你。”
柏越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有些急促。
“坐火車很辛苦,你不用陪我。”肖承澤的聲音此刻和酒一樣,冷冽之下有難以言說的熱切,讓柏越為之着迷,“好好學習,按時交作業,照顧好自己。”
然後,肖承澤松開他,直視他的眼睛。
“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