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子捷和肖承澤,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
從這句讓柏越震驚的話開始,陳愈講述了一段讓他難以置信的往事。
肖承澤的初中是南河鎮一所不太好的學校,去年已經因為各種原因被拆了。它不像南河一中那樣聚集着一群最好的學生,裏面魚龍混雜,師資薄弱。
在這樣的學校裏,時常會有校園暴力的發生。
而趙子捷和肖承澤,甚至陳愈,都曾經是校園暴力的受害者。
肖承澤上初一的時候,趙子捷是初二的學生,他們倆在小學時就認識了。趙子捷和陳愈是同班同學。
“那個時候,肖承澤完全不像現在這樣。”陳愈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他不僅熱心助人,還主動當班長,每天見到我和子捷,都會很高興地向我們問好……”
柏越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皺着眉問道:“所以,因為校園暴力,肖承澤變成了現在這樣?”
陳愈的手肘撐在雙腿上,彎腰将臉埋進手掌,聲音有些沉悶。
“在校園暴力發生之前,肖承澤家突然出了變故。”陳愈說,“出于一些我不清楚的原因,他的爸爸離家出走了,接着他姐姐為了找爸爸也離開了家。在初一期末的時候,肖承澤的母親生病了……”
柏越的心随着陳愈的話語緩緩跌進看不見底的深淵。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生病……很嚴重嗎?”
陳愈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那段時間,肖承澤變得很消沉,我和子捷問過他很多次他母親的情況,他也不肯說……”
原生家庭的變故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甚至一夜之間讓人變得面目全非。
肖承澤因為家庭變故的打擊,成天沉默不語,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似乎這世界上再沒有別的事情能夠讓他上心。
事發後的第二個學期,初三轉來了一個轉校生,名叫姚朗,長得膀大腰圓、人高馬大,和還沒發育的初一學生一對比,簡直像一頭大象。
這個學生的到來,打破了整個學校的平靜。雖然平日裏也會有校園暴力的發生,但他是第一個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欺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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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老師不在場,他就能随心所欲地欺淩弱小。
實際上,姚朗的主要欺負對象是他的同班同學,和趙子捷他們并沒有什麽交集。
“我和子捷早就聽說過這個惡心的家夥。”陳愈說話的語氣中帶着嫌惡,“仗着自己力氣大、體型壯,天天對同班同學呼來喝去,輕則辱罵,重則拳打腳踢。”
柏越緩緩攥緊拳頭,光是聽他這麽說,就已經心裏冒火。他憤憤地問:“老師呢?老師都不管的嗎?!”
陳愈嘆了口氣道:“沒有人敢報告老師,就算有,也會有姚朗的小弟幫忙包庇。而且,他這人最不要臉的一點就是,他很少會留下作案痕跡。”
從小欺負別人長大的姚朗,自然最清楚如何打人能夠既疼又不留下痕跡。而對于那些想舉報他的學生,他總是說:“老子是未成年人,頂多關幾天,你可想清楚了。等我出來後,你就更別想有好日子過。”
姚朗和肖承澤本沒有交集。
意外發生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肖承澤因為家裏變故而從住校生變成了走讀生,為的是方便照顧母親。
這天下午他剛到學校,已經快遲到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臉上和手臂上還帶着一些新鮮的傷痕,甚至微微滲着血。
走得有點急的他,撞到了前面的人。他擡頭一看,正是赫赫有名的姚朗。
肖承澤禮貌地道歉,姚朗并不打算理他,當然也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
畢竟,當時的肖承澤還沒開始發育,瘦小的樣子和姚朗一比就像只小羊。
大象并不想欺負比自己弱小很多的羊羔。
但是這一幕被路過的趙子捷和陳愈看到了。
趙子捷看見肖承澤身上的傷口,一下子就氣炸了,他飛奔到姚朗面前,怒氣沖沖地質問他:“你怎麽把他打成這樣?!”
肖承澤驚訝地看着他,忙用手拉住他,示意他不要沖動。
但他能攔得住趙子捷,攔不住被這句話激怒的姚朗。
“當時的姚朗很生氣,直接擡手打了趙子捷一個耳光。但因為附近有老師,他沒有再做過分的事。”陳愈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目光裏滿是複雜的情緒,“放學後,姚朗找了幾個小弟把我們仨都叫到學校後面的死角裏。”
柏越深呼吸一口氣,緊張地問:“他打了你們?”
不僅僅是打了他們這麽簡單。
姚朗叫來了一群學生,有初一初二的,也有初三的。這些人屈服于姚朗本人或者他的手下,一言不發地在旁邊看着眼前這一幕的發生。
在衆目睽睽之下,姚朗強迫三人跪下,對他們進行了言語和肢體上的羞辱。
羞辱是比暴力更可怕的暴力。
陳愈的眼神裏帶着一絲痛苦,他顫聲說:“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周圍無數雙眼睛看着你,冷漠而且無動于衷地看着你被羞辱。在視線的焦點裏,每一秒都是煎熬……”
柏越的手腳開始發涼。
他忽然想起來,肖承澤似乎很不喜歡被衆人注視的感覺,每次在人多的場合總會顯得很低調,低調得甚至有些不自然。
陳愈接着說下去:“這件事之後,子捷性子比較直,直接捅到老師那裏去了。那個時候,肖承澤身上還有傷,只要他說這是姚朗幹的,學校就能以此為由勸退他。”
柏越緩緩瞪大眼睛,“難道……”
“沒錯。”陳愈嘆了口氣,“肖承澤雖然承認姚朗對他有暴力行為,但沒有承認身上的傷是姚朗造成的。”
對于趙子捷而言,肖承澤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早已不重要。他要的只是能夠将姚朗勸退的證據。
所以,對于肖承澤這種“誠實”的行為,趙子捷無法理解,也很生氣。
“後來姚朗沒被勸退,肖承澤和趙子捷也因此決裂。”陳愈終于說出了他們反目成仇的原因,“趙子捷覺得肖承澤在縱容暴力,可我知道,他只是不願用騙人的方式解決問題。”
在這件事之後,姚朗還時不時找趙子捷和肖承澤的麻煩,但再也沒留下過把柄。這樣的校園暴力一直持續到姚朗畢業。
“聽說他畢業後成了當地的混混。”陳愈說,“他的手下基本上都是未成年人,稱呼他為狼哥。去年他因為一起犯罪事故進了監獄,卻因為離成年還差幾天,沒被判多重的刑。”
因為長時間遭受校園暴力,所以肖承澤才會如此讨厭暴力,才會對那些打架的初中生露出厭惡的情緒。
柏越的心裏一時間思緒萬千。
沉默良久,柏越問道:“那你最後知道了嗎,肖承澤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陳愈搖了搖頭,“他不肯說。”
“陳愈,你覺得這是肖承澤的錯嗎?”柏越認真地問,“或者,這是趙子捷的錯嗎?”
陳愈長嘆一口氣,緩緩地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那些對暴力包庇的、縱容的、漠視的,他們都罪孽深重。”
柏越站起身,拳頭用力握緊。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柏越的眼神裏多了一些陳愈看不懂的情緒,語氣冷得有些刺骨,“可是,雪崩的罪魁禍首,明明是地心引力。”
沒有哪片雪花能逃脫地心引力,這才是雪崩的根本原因。
對于校園暴力而言,姚朗就是那股看似不可逃脫的地心引力。
陳愈因為柏越的話而陷入怔愣,正在這時,柏越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
“告訴趙子捷,讓他放下過去吧。已經承受了那麽多痛苦,何必再自我懲罰。”
陳愈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忘了反應。
“給點反應啊,小子,我跟你說話呢。”
刀哥拍了拍徐寅的臉頰,并沒有立刻收下他遞過來的錢包,而是勾起唇角,充滿戲谑意味地說:“怎麽,一中的學生都是傻子?”
“慫包罷了。”旁邊的小弟嘲笑地說,“讓他們送錢還不得乖乖來送。”
或許他說的沒錯。徐寅這樣想。
他聽了刀哥的話,在下午五點之前回到中午見面的地點,打算把五百塊錢交給他。
如果五百塊錢能買個平安,那他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很可惜,事情并不像他預想的那樣。
刀哥接過錢包翻了翻,頓時火冒三丈,他沖徐寅吐了口口水,怒罵道:“你是傻逼吧,老子讓你拿五千塊,你拿五百塊,你是故意來氣我吧?!”
刀哥手中的指虎閃着寒光,吓得徐寅腿一軟,支撐不住地往前跪去。
然而一雙手扶住了他的身體。
衆人皆是一愣。
瘦削颀長的少年有一張唇紅齒白的臉,此刻他正如松柏一般筆直地站着,眼神裏無波無瀾。
刀哥反應過來後,看着徐寅身後的少年,冷笑道:“你還找了個弱雞來當幫手?”
徐寅忙站直身體對柏越說:“你快走,你打不過這些人的。他們是來找我的,你不要牽扯進來……”
話沒說完,柏越卻上前一步擋在他前面,冷聲說:“我已經報警了,你們幾個再不滾蛋,等着進局子吧。”
“哈哈哈哈哈……”刀哥放聲大笑,“老子是未成年,你能拿我怎麽樣?”
這似乎在哪裏聽過的話語,讓柏越火冒三丈。換做是以前,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但他想起肖承澤對暴力的厭惡,還是忍下了這口氣,想要和平解決問題。
他正想拉着徐寅跑路時,對方又開口說話了。
“也不打聽打聽,我在這一塊是誰罩着。”刀哥一臉嚣張地說,“聽說過狼哥嗎?他一個人就有三個你這麽大,一拳能給你從這打到中心體育館去。”
“誰——?”柏越的眼睛瞬間瞪大。
刀哥得意地說:“姚朗,我大哥,怕了吧?我看你見到他,會吓得尿褲子。”
旁邊的小弟附和道:“就是,你們倆老實點,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刀哥上前一步,打量着柏越,眯着眼睛說:“這小子穿的都是名牌啊,一定很有錢吧?”
“接下來你看到的事——”柏越回過頭,平靜地對徐寅說,“不準告訴任何人,尤其是肖承澤。”
徐寅愣愣地點了點頭。
就在刀哥準備讓人動手搜柏越的身時,柏越忽然勾起唇角。
“本來不想打人的。”柏越脫下身上的外套,随手丢給徐寅,“不過你既然提到了姚朗,那我就要讓你知道……”
他的唇角笑意更盛,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我這人,向來不怎麽受地心引力的控制。”
作者有話要說: 點個收藏吧,下章繼續甜甜的感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