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論誠意
主動上門,誠意相邀,去,怎能不去?
不管是敵是友,最起碼的面子情,對方都已給足,因此馮雨歇給了宋府管家一個準确的答複,五日後,必會赴宴。
宋府管家歡歡喜喜的走了。
馮雨歇暫時壓下心頭思緒,直至韓東明與季深雙雙歸來,她将此事與她們交了底,然後在二人不情不願的眼神下,将近日壓在她身上的瑣事,通通壓到了她們身上。
沒辦法,她手下可用之人多數都留在了江南,只能将她們掰成幾瓣來用了。哪有當東家的忙的滿天飛的,太不像話了!
如此的情況下,馮雨歇着實悠閑了幾日。而這幾日裏,她的家中都多了一位常客——大黃!!!
大黃非但沒被醉倒,還因此對馮雨歇做的食物癡迷非常。每日三餐時間,只要隔壁飄香,它便會搖搖晃晃的走來,再高貴的喵上兩聲,然後對着美食埋頭苦吃。
馮雨歇對它也不吝啬,好吃的都分了它一些。飯後,她戳戳大黃吃的圓滾滾的肚子,“你主子都不喂你的?”
大黃呼嚕呼嚕的翻了個身,換個面讓她抓癢。
其實倒不怪大黃如此樂此不疲的跑來隔壁,實在是潇潇太忙了。手中的積蓄驟然減少一半,剩下的錢數距離打通戶籍手續的數額更是遙不可及,他只能去接更多的活。
青山還在被封的狀态,他去不了山裏,但好在他之前勤快的砍了許多柴火晾曬在院子裏,短時間內的供給是綽綽有餘的。
除了按約去曲水河鎮大戶送柴,他剩餘的時間都接了洗衣的活計。麥香村大戶的接完了,就去附近的村子去接。如此一來,他更是從早忙到晚,連午飯都是随身揣幾個饅頭湊合的。
大黃每每到月亮高升之時,才堪勘等到它奴才的回歸。它的夥食也緊跟着降擋成了,上頓小魚幹,下頓小魚幹,會吃膩的好麽?
大黃吧唧吧唧嘴,還好它找到了備胎。
馮雨歇逗弄大黃的同時,擡頭看了看隔壁。
那只兔子不是打算将家安紮到河邊吧,這幾日就沒見他在家中呆上幾許時間。怎麽突然忙成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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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赴宴之日,馮雨歇在曲水河鎮會集了韓季二人,便去了宋府。
朱紅色的大門,石青色的牌匾,三人駐足,擡頭向上望了望。僅是這牌匾的氣勢,是不輸于丁府的。
韓東明咂巴下嘴,“這裏有些眼熟,你們覺得呢?”
季深撇撇嘴,“看旁邊那個角門,你會更熟。”
“呦喝!”韓東明往旁邊不太顯眼角門看去,笑道:“噢,這不是那包子送柴的人家麽?老季,你深得我心哪?”
德行!季深翻個白眼,一提男人什麽都想的起來!
二人還在那裏杠嘴,那朱紅大門已經從裏面打了開來。一位着月白色長袍,藏藍色錦靴的富态老者走了出來。
一臉的笑意盈盈,直接走向馮雨歇:“哎呀呀,馮東家,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說罷向內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快快,三位裏邊請。宋某已備好戲曲與酒宴,就等着幾位了。”
三人依依抱拳謝過,“宋掌櫃太客氣了。”
與牌匾的氣勢相反,宋宅裏面并不豪華,除了占地面積極大,一應建築修建的都極為古樸,給人一種歲月悠久之感。
馮雨歇幾人跟着宋掌櫃繞了兩道回廊,才入了正廳。
衆人分賓主落座,幾番客氣問候、推杯換盞,很快便進入了正題。
馮雨歇微微斂目,從言談舉止來看,宋員外是個有手腕的人。想必,她今日也做足了準備,就是不知給她準備的誠意還是敵意了?
她且看着。
馮雨歇不再接話,正了正身,氣氛都安靜了幾分。
宋員外笑了,“幾位不必太過拘謹,宋某這府裏可不是什麽龍潭虎穴。時辰還早,不如咱們聽段戲如何?”
見幾人颔首,宋員外與管家耳語了幾句,管家點頭,退了出去。
宋員外回頭與馮雨歇解釋,“這部戲別人只能看個熱鬧,但馮東家應該是各中行家的。說來不怕馮東家笑話,這幾個戲子還是宋某從別人那裏奪來的,只為我們的合作聊表誠意。”
宋府并未搭建戲臺,管家将人都帶入了正廳。
銅鑼輕鳴,好戲便上演了。馮雨歇定睛看去。
一個白衣書生打扮的戲子正手持一截長棍,攔住對面容貌出衆、裹着白狐披風的戲子,流利的說着臺詞,“你給我站住,你……你若是不将偷我的銀子還給我,我便掏了你的老巢。”
那白狐裘的戲子作出一副風流倜傥的模樣,理了理披風領子,不緊不慢道:“我給你的工錢是那銀子的三倍。”
陣容簡單,但戲曲的內容卻也讓韓東明與季深雙雙變了面色。
這分明是雨歇纏着季深,讓她幫着做事時的場面。
季深原本是個窮書生,過慣了精打細算的日子,涉及到銀兩的問題就會斤斤計較。馮雨歇恰恰看上了她的斤斤計較,幾番請她相助。季深卻奔着舉人去的,自然不肯,便幾次回絕。
馮雨歇無奈,耍賴偷了季深命根子般的銀子,結果季深便一路追着過去。而臺上戲子的對話,熟知過往的三人深知,這是她二人當時對峙時的原話,甚至将衣着都做了還原。
馮雨歇面色依然,但心裏已經掀起了波浪。她嘴角輕起,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整個人都潋滟三分。
“啪啪啪”,伸手對拍了三掌,馮雨歇贊道:“宋員外好手段!”湊近了幾分,“我竟不知這就是宋員外誠意?”
“馮東家別誤會,正如宋某所言,這些戲子不是宋某聘請的,而是宋某從丁員外手裏高價反劫回來的。”宋員外連忙解釋。
馮雨歇眉毛分毫未動。
宋員外心裏暗自點頭,“而且不只這一批,宋某前前後後,截來三批。看來馮東家與丁員外相處的不甚愉快啊。”
馮雨歇不置可否。
“馮東家還沒看出宋某的誠意麽?”
對面的人帶着審視的眼光看着她,顯然正在評估。
宋員外決定給她們吃顆定心丸。
“丁員外有後臺,馮東家又怎知我背後沒有呢?宋某今日是帶着誠意邀請馮東家過府詳談,談談……”
宋掌櫃頓了頓,“馮東家手中這批糧食的事。宋某做生意向來講誠信,會耐心等待馮東家的回音。”她整理一下衣擺,露出被掩藏的墨玉的一角,“期望能與馮東家合作。”
眼熟的配飾,讓馮雨歇嘴角狠狠抽了一記,她總覺得今日之事哪裏透着怪異,原來在這等着呢。
這墨玉的形狀,她亦在那圖樣上見過,分明是石記各地附屬管事的身份憑證。
她娘的,馮雨歇暗暗罵了一句。她分明看清了,石記那位大東家所要表達的話。
‘你看,這是你要我報答的救命之恩!’
誠意?誠個毛的意?
宋掌櫃表情認真,拱了拱手道:“宋某期待着與馮東家的合作。”
不氣,不氣,畢竟買賣還是來了的。
“宋員外的誠意,馮某心領了,至于生意的事,馮某三日後會給您答複。”說罷,馮雨歇起身告辭。
宋員外本也沒指望一日便将事情談成,道了一聲:“恭候佳音。”便親自領着人将她們送到府門外。
“你拿着,就這些了,別不知足!”角門處傳來婆子惡聲惡氣的語聲。
馮雨歇停下正欲告別的話,轉頭望去。
“那不是隔壁那包子嗎?”韓東明在季深耳邊小聲道。
“是兔子!”季深悄聲糾正,“眼角紅通通的!”
半側身的小兔子,發絲散亂,眼角暈紅,貝齒緊緊抵着下唇,一副要被欺負哭了的架勢,卻仍倔強的看着對面的婆子。
同樣的心疼不只一次出現,馮雨歇捂着微痛的心口,她大概知道自己問題出在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