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段時間天總陰着,溫度變得更低了。
俞夏的手腳都凍得有些僵,但他不能停下偷偷磨筷尖的動作。
廖加寧其實不算虧待他,厚的被褥和羽絨服都有送到,可架不住俞夏底子差,最近開始有些咳嗽。
俞夏能明顯感覺到生病後體力變弱,他得加快速度,不然體力再消耗下去根本跑不了。
終于在臨近傍晚時,其中一只筷子足夠插進鎖孔裏,另一只俞夏也磨尖了藏在身上防身用。
廖加寧這幾天像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來去匆匆,每次來好像就是為了确認俞夏的态度有沒有松軟。
但這一定是令他失望的。
在窗口駐足望着廖加寧的車在夜色中離開,俞夏開始行動,用筷子尖撬鎖,好在這條鎖鏈的鎖孔比較大,不然筷子對于它來說太粗。
這項技能還是以前在陽縣北街摸爬滾打學會的,俞夏一直沒用過,雖然在那樣的地方成長,但俞夏還是有自己的底線。
不過也沒想到,最終是用在這裏。
一邊動作,俞夏一邊琢磨,不知道廖加寧是太低估他,還是太過放心,又或者單純的蠢。
來這裏的這些天除了送飯的人和前幾天進來的俞強和幾個看守,再沒有別的限制。
那幾個看守不是很上心,整天湊在一堆打牌,只有在廖加寧來時才裝裝樣子。
“咔噠”一聲輕響,手腕上的鎖扣開了,俞夏輕呼一口氣,抓緊時間解決腳腕上的。
有了一次嘗試後,第二次更輕松,俞夏終于擺脫鎖鏈的束縛。
将鎖鏈輕輕撥到一邊,俞夏站起身緩了緩,這活兒看着簡單,實際不然,待額上的虛汗稍褪,俞夏悄無聲息靠近門邊,開始擺弄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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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之前,他還要去确認俞秋是否也在這裏,他得把俞秋帶回去。
又是一聲輕響,俞夏手心已滿是汗漬,堪堪将門虛開一條縫兒,卻意外地對一道鋒利的刀刃,順着視線看去,是俞強那雙滿是褶子,藏着陰私的、眯縫兒笑着的眼睛...
。
俞強沒将刀刃對着俞夏太久,在瞧見俞夏開門後,便沉默間将刀刃架在了身後被綁着手,封着嘴的俞秋脖頸上。
兩人沒有對話,但眼神變化間俞夏已然明白了俞強的意思。
他知道俞強絕不是為了救他們兄妹走,這個父親從來都是利己主義者,但...能利用俞強從這裏出去也行。
俞秋顯然被吓壞了,看見俞夏時眼眸大睜,眼眶剎那間通紅,淚珠子一顆接一顆掉落,身體細微地顫抖。
俞夏抿唇,他向來不會安慰人,也沒辦法向俞秋保證他們可以順利跑掉,只能沉默着跟着俞強走,在經過俞秋身邊時,他難得地伸手捏了下妹妹被捆縛在腹部的手。
俞秋感受到他的安慰,眼眶泛起的紅更加深了,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她莫名覺得從俞夏那裏獲得了力量,她也應該打起精神來。
從到這裏開始,俞夏就沒能走出那間房間過,能自由活動的俞強顯然比他更了解這間廢棄別墅的結構。
在俞強的帶領下,俞夏才知道,這間屋子廖加寧簡單裝修過,并且除了透過窗戶望出去的大門,這間別墅還有一道開在一樓廚房的小門,可以通到別墅外。
但去廚房要經過大廳,那群看守的人正在大廳喝酒打牌。
俞強把他們捆在樓梯拐角的扶手上,自己率先走了出去,對方看見他,招呼道“喲,阿強,來一把?”
在這的這段時間俞強賭瘾犯了,時不時跟他們來一把,但俞強拿不出錢,漸漸的這些人也不太愛帶他玩,經常是喝高了,調侃他幾句。
“他輸錢了,你幫他墊上啊?”
“哈哈哈哈哈哈,還是別叫人家了,萬一輸得底褲都沒了,怕不得哭鼻子。”
一句句諷刺嘲笑接連串兒的鑽進俞強耳朵裏,變成惡心的爬蟲從他心口爬過,讓他抓心撓肝地想要将這些人統統拽下地獄,藏在背後捏着刀柄的手用力到顫抖。
不過,幾秒後,俞強又斂下了神色,他跟這些人可不一樣,能把手上的兩個“大單子”出手,那這種見不得人的生活,就離他十萬八千裏遠了。
現在重要的是想辦法轉移這些人的注意力。
忙着對付那些人的俞強并沒發現,樓梯拐角處的俞夏徑直低頭,用嘴扯動俞秋手上的麻繩。
麻繩粗糙,把他的嘴角拉出一道道口子,傳來陣陣刺痛,但俞夏顧不上,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機會。
慶幸的是,俞強系繩子的手法并不高明,俞秋手腕細瘦,在繩子被俞夏扯到松動時就能自己掙脫開。
甩掉手腕上的繩子,俞秋顧不上扯開嘴上的封條,抓緊時間幫俞夏拽開繩子。
等俞夏掙脫開束縛,俞秋才将自己嘴上的黑色膠帶扯掉,兄妹兩對視一眼,皆是松了口氣。
但時間不能耽誤,抓上還能利用的繩子,俞夏帶着俞秋返回二樓走廊。
剛才他觀察過,二樓走廊盡頭接着一個小露臺,可以從那裏下到別墅院子裏。
之前在窗口觀望時,俞夏也觀察過,這裏的二樓不算高。
來到露臺,俞夏将繩子系在柱子上拉緊,讓俞秋先順着繩子滑下去,與此同時俞夏敏銳地捕捉到遠處傳來上樓的聲音,樓梯拐角距離一樓不遠,俞強很快就能發現他們不在了。
心髒劇烈跳動,俞夏顧不上思考,看見俞秋穩穩落地,就一翻身從露臺直接跳了下去。
腳腕在落地時受力不穩輕崴了一下,但俞夏沒放在心上,拉着俞秋就開始逃跑。
正在上樓的俞強發現不對,加快了上樓的步伐,樓下大廳也傳來聲音。
“靠,那兩道黑影是啥?貓?”
“草!貓個屁,那兩個小崽子跑了!”
“愣着幹啥?!追啊!”
這些人雖因為廖加寧遲遲沒給錢,拿不到好處有些玩忽職守,但他們深知真讓人跑了就不再是錢不錢的事情了...
。
藍黑的夜色下,幾道影子相繼追逐,而遠處焦急等待在公寓裏的晁野也終于得到了消息。
“就在這個地方,通知追蹤人員進行追捕!”暫時駐留在晁野家的警員說道。
晁野顧不上等待警方出警,得到地址的瞬間就下樓開上車向目的地駛去,舒客卿遙遙跟在身後,叮囑晁野別這麽慌張,實在放心不下讓姚子意跟着晁野一起出發,他們緊跟在後面。
但晁野哪能不慌,他已經快半個月沒見過他的小笨狗,對方是否安好,是否生病、受傷?他都一無所知,就連俞蹦蹦也察覺家裏氣氛不對,這幾天情緒都蔫蔫的。
平時話多的姚子意此刻沉默地坐在副駕駛,他實在沒見過晁野如此嚴肅冷峻的樣子,跟高二那年被莫名拒絕後的落寞和委屈不一樣,晁野鋒利的輪廓在此時像是覆上了攻擊性,不管面對誰都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态度。
他總覺得,要是俞夏真出什麽事,晁野會變得很恐怖。
但他只能無力安慰“沒事的,俞夏那麽聰明,會保護好自己的。”
晁野沉默着開車,沒答話,他何嘗不知道,在艱苦混亂環境下摸爬滾打長大的俞夏,自然比他們這些溫室裏的花朵更經得住風雨。
但他仍舊擔心,那是茫然的不安,在沒見到好好站在他面前的俞夏之前,這種不安都一直在。
夜色中車輛穿梭在高速公路上,車速已經達到限速的最大值,晁野手心起了一層薄汗,默默祈禱,一定要來得及。
另一頭俞夏拉着俞秋在荒廢的工地間穿梭,這種廢棄的地方其實對他們來說格外有利,有許多地方可以躲藏。
不知不覺間,俞夏已經拉着俞秋跑過了建築區域,來到一片荒草地,這裏的草因無人照管,長得很深,他們行走得有些艱難。
俞秋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炸裂,喉嚨漫上一陣腥氣,湧上一股急速奔跑後的嘔吐感,望着俞夏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回到了幼時,從俞家村逃跑的那個夜晚。
那時由于被柳知禾抱着,她正對着俞夏,能清楚地看見對方臉上的慌張不安,和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但尚還年少的俞夏什麽都沒說,只是沉默的替他們守着身後的位置,在柳知禾體力不支時,時不時推上一把。
現在俞秋看不見俞夏的表情,但莫名覺得自己身形單薄的哥哥卻變得更加沉穩可靠,在奔逃間俞秋不自覺呢喃“哥哥,對不起...”
俞夏的步伐遲緩了片刻,半晌才啞着嗓子道“不用說這些。”
他知道俞秋曾把他當作保護神,甚至希望他無時無刻地奉獻自己,無私地保護她和媽媽,但他們都沒想過,俞夏也是一無所有的少年,并不是什麽救世神佛。
可長久以來的習慣已經讓這個原本并不是很喜歡的妹妹,在他心中占據了一份比重,俞夏舍不掉,這是他有血緣關系的親妹妹。
俞秋聞言,抛開翻飛的思緒,更加用力握緊了俞夏有些顫抖的手,脫力的腿上重新生出些力氣,帶着看似像一堵厚實的牆一樣可靠但實際已搖搖欲墜的俞夏向前奔跑。
兩兄妹就這樣,一個用竭力氣落在身後稍緩,由另一個稍微恢複的帶着向前,此番輪換,不知不覺間,那片殘破廢棄的別墅區已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幾道高大影子仍舊如影随形,俞夏甚至隐隐聽見汽車聲,但他們已經接近寬闊的馬路了。
在馬路邊站定時,遠處對向駛來兩輛速度極快的車,從他們面前掠過,俞夏還沒來得及招手請求幫忙,就已在視線中變成一道殘影。
略微有些失落,只得帶着俞秋繼續向前,但身後傳來極其刺耳的巨大剎車聲,掠過的兩輛車陡然調轉方向,迅速移動到俞夏和俞秋身前穩穩停下。
在刺眼的遠光大燈下,俞夏看見從車上下來的高大身影,這段時間的堅強和忍耐都煙消雲散。
他眼眶紅了又紅,在帶着木質香氣的懷抱裏脫力松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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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哥找回寶貝小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