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錫紙花甲粉
“我叫章琴……”女人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想吃什麽廚房随便用吧。”
任語看了她一眼,往前走去,剛走了一步蘇見就拉住他,他有點害怕這個女人,可憐兮兮看了一眼任語。
任語輕聲道:“你跟我走。”
“嗯。”蘇見點點頭。
屋子的廚房就在廳堂的旁邊,裏面空蕩蕩的沒什麽生活氣息。任語四周望了一下,也沒有什麽能用的材料。
“真要在這裏做頓飯嗎?”蘇見頭伸着看看外面那個女人,輕聲道,“阿語,這裏為什麽那麽詭異……這個章琴到底是誰啊?”
“害怕嗎?”任語笑着反問他。
“……有一點。”蘇見看看這周圍的環境,和鬼屋有什麽區別!
“她就是在這吓小孩兒的。”任語說,“吓你這種小孩兒。”
“我不是小孩兒……”蘇見揉揉鼻子,還是有點奇怪,“她為什麽要一直待在這裏啊?”
“……因為她出不去,或者說,不太習慣出去。”任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有的人會背着房子一起走,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根本理解不了好嗎,聽起來更詭異了好嗎。
任語不知道該用什麽科學理論給蘇見解釋,索性就不解釋了。他又走出去看章琴:“你們屋裏有什麽吃的?”
章琴走到角落,拖出一個臉盆。蘇見一看,裏面有大大小小的灰色的花甲在水中,還是鮮活肥美的,她拖完後又站起來看着他們:“你要的花甲。”
“這東西不燒他沒法吃。”任語說了一句,然後看看蘇見,“去車上拿點零食先墊墊肚子吧。”
蘇見看了看外面,還想說什麽,任語撫摸了一下他的肩頭:“沒事的,去,車就停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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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見猶猶豫豫地出門後,章琴看着任語,眼神有點飄忽:“你真是任語?”
“是。”任語收起剛才的溫柔,冷淡地擡起手,他的手指和手指間立馬露出了幾片奶白色半透明的鱗片,章琴一看,馬上手捂住胸口,欠身道:
“我失禮了,王子殿下。”
“沒事,別讓他知道。”任語輕輕擺手,手中的鱗片就消失了,然後又道,“你還在等你丈夫回來嗎?”
“……殿下知道我的事情啊。”章琴有點吃驚。
任語手扶着桌子,用拇指輕輕蹭着桌邊:“那次海難之後,很多來到陸地生活的人我都記得,大家分開的城市不同,有些已經完全融入了人類生活,我覺得挺好的,大家也不會去打擾彼此。但有時我也會注意一些幸存的人和事……所以認識你也不奇怪。”
章琴雙手捂着臉,有些難過:“可我現在什麽也沒有,只有這套房子啊。”
蘇見抱着兩袋薯片和可樂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任語拍着章琴的背,後者雙手捧着臉已經哭得稀裏嘩啦,蘇見看見她臉上都是黑色的淚水。
當然蘇見不知道海洋生物都有一哭就停不下來的毛病,也不知道章琴是章魚變的,哭出的淚中有墨汁,所以是黑色的。
他只能猶猶豫豫地走過去,心道這姐姐連妝都哭花了,該是多傷心。
就聽見她擦擦眼淚:“我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有,只有錢和這套房子,我能幹什麽,只能天天在這附近吓人找點樂子等他回來……嗚嗚嗚……”
蘇見:“……”
“惡作劇是不對的。”任語說,“你不是不能走出去,你只是不想走出去。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出去看看,你就能找到你丈夫在哪兒了。”
看見蘇見進來了,章琴才止住哭,擦了擦黑色的淚看了蘇見的手一眼:“那是什麽?”
“薯片……給、給你吃。”蘇見往她手裏塞了一包,迅速又跑到任語的旁邊縮着,外面天氣那麽熱,蘇見的手都是涼的,任語從他手裏拿了吃的,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手怎麽那麽涼……?”
“外面太黑了。”蘇見咽了咽口水,又小聲補充道,“所以我吓的。”
任語覺得可愛,于是緊了緊他的手,轉身和章琴嚴肅道:“不要再在這裏吓人了。”
“章小姐你為什麽在這裏惡作劇。”蘇見輕聲問,“就是因為無聊嗎?”
“也不全是……”蘇見吸吸鼻子輕聲道。
章琴帶着他們在別墅裏走了一圈,到了三樓,蘇見才知道剛才他遠遠看見的亮光是什麽。這個屋子只要一開燈,就會看見裏面成堆的金山銀山珠寶首飾,發出非常刺眼奪目的光芒。
蘇見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但章琴顯然非常不屑:“這些都是我老公留下的財産……我走不出這個屋子,只能天天守着它,生活那麽無聊,只能吓吓河灘邊上的人啊。”
章琴說她老公是個典型房奴,沒有車可以,但是絕不能沒有房。花了當時所有的積蓄買了這套房後,兩個人就開心地住在這個別墅裏,日子過得和美,他先生的事業也蒸蒸日上。她的先生有個毛病,非常宅,工作在買了房後除了工作就待在家中寸步不離,起初章琴還會抱怨,但之後也習慣了。結果一場事故,她老公失蹤了,只留下這個房子,和一房子的錢。
“我之後就一直一個人待在這裏了。”章琴道。
“至少沒讓你還房貸,也挺好了……”蘇見聽完說了一句,忽然看見她又要哭了,趕忙抽了兩張餐巾紙轉移話題:“他離開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章琴說。
蘇見“啊”了一聲,章琴的外表也就像二三十歲的小姑娘,這麽算來,她豈不是要三四十歲了?
“你倒是挺深情的。”任語在旁邊道,“但是你老公就算沒死,你在這裏等他不要緊,吓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知道了。”章琴點點頭,拿着手抹臉上的黑色的淚漬,“我在這裏待了那麽久,已經沒有勇氣出去了……踏出一步都是困難的事兒……但我會、會努力的。”
“其實,我知道你老公在哪裏。”任語說道,還補充了一句,“聽完你的描述後,覺得應該是他。”
章琴猛地擡頭看任語:“真的?!”
“嗯。”任語點點頭,“我可以去找找他,問問他,還記得不記得你。”
“謝謝殿……謝謝任先生。”章琴又開始流黑眼淚,雙手捂着嘴哽咽道,“那場事故真是太過災難了,我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任語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蘇見,蘇見似乎正在全身心擔心着章琴,給她連着拿了好幾張紙擦淚,還軟聲安慰着,沒有想到什麽“事故”的事情,也沒有和章琴打聽,不由得松了口氣。
任語把蘇見手上的薯片和可樂都放在章琴的桌上試圖安慰她,又恢複到面無表情道:“你先生可以幫你找,不過你都吓到我們了,我拿你點東西不過分吧。”
“嗯嗯。”章琴慌忙道,“你想要什麽?随意拿。”
沒出息的蘇見馬上以為任語是不是要上樓搬金山了,卻沒想到……
任語走進廚房,把地上那盆花甲搬起來,蘇見就一臉懵逼地目送着任語把那一盆子花甲搬上了車。
蘇見看着這個舉動,覺得任語真是個……賢惠的煮夫和眼裏容不下金山銀山的高富帥,自己的思想真的是非常矮小和物質!
“回去給你做晚飯吃。”他甩甩手上的水,轉頭看站在屋前的章琴,“等我們消息吧。”
“嗯。”站在門口扶着門框,沒有踏出半步的章琴應了一聲。
車開了一會便能看見路燈了,他們又恢複到了原來的道路上。縱然這一夜過得有點驚悚可怕,蘇見還是覺得有一肚子的疑惑未解。
“阿語,她是不是認識你?”蘇見手抓着安全帶,問道,“你說自己名字的時候她一臉知道你的樣子,然後又有點兒怕你。”
“欸……”任語知道蘇見一直記得這事兒,只好道,“我可能,比我自己想象的有名……”
“是了。”蘇見點頭,然後不好意思地看看任語,憋了半天,“其……其實之前有一回我去菜市場買菜用你的名字賒賬了一下,對方馬上同意了呢……這事兒一直忘了和你說了,不好意思。”
任語被他逗笑了:“那你以後可以不用給,直接拿。”
“那怎麽行啊!”蘇見馬上道,“錢還是要給的。”
蘇見滿腔疑問被壓了下去,只是覺得有點驚魂未定的。到了家門口才忽然起來葉式是不是在家裏,結果任語開門後,家裏什麽人都沒有。
只有魚丸趴在沙發上,一臉迷茫地看着兩人,然後忽然耳朵一豎,撲到任語的身上又啃又舔。
“哎哎哎幹嘛!今天這麽親密。”蘇見直接把魚丸從任語身上扒下來,魚丸又吃不到海鮮,一臉滄桑地搖着尾巴回到了沙發上躺下。
蘇見看見沙發上有個正方形的小袋子,還在想是什麽,就被魚丸一屁股坐到底下。
他伸手扒開魚丸的小肥屁股,在下面摸出來看,一個拆封的小袋子,上面寫着X本001,蘇見捏着看了兩眼,忽然意識到了是什麽,跟摸着個燙手山芋一樣扔到了一邊。
和下午撞見兩人親親時候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不,不過男人和男人之間怎麽嘿咻啊!!他……他不知道啊。
他手忙腳亂地把這東西丢到垃圾桶裏,任語在廚房叫了他兩聲都沒聽見,徑直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洗完出來後,就聞到了一股非常濃郁的鮮香。
忽然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吃飯的蘇見向着廚房探了探腦袋。
任語圍着圍裙站在暖黃的廚房燈下,銀灰的頭發都鍍上一層暖光。他熟練地把辣椒和姜片切絲,然後在電磁爐上那個錫紙包中倒入了調好的醬汁和切好的辣椒蒜末。
單手插着腰,一邊用筷子戳了兩下,然後滿意地嘆了口氣,把錫紙整個給包上了。
蘇見想起那花甲,馬上意識到任語在做什麽了,跑到竈臺旁邊,看見了他已經盛出來的晶瑩的粉絲摞在碗裏。
“花甲粉?”蘇見好奇道,“可是你不是不吃海裏的東西……”
“給你做的,喜歡嗎?”任語問。
“嗯嗯。”蘇見趕忙點頭。
任語看了看時間,用手打開錫紙口,一股濃郁的蒜香混着海鮮的氣息頓時翻湧出來,任語把粉絲倒入,小心翼翼地翻了翻。
開了口的花甲一個個向着上方咧着嘴,有些肉已經露了出來,在冒着氣泡的紅油湯水中翻滾着,任語又煮上一會,倒入小盆裏,單手抓上一把蔥花香菜點綴。
還沒等他開口,在旁邊拿着勺子和筷子的蘇見已經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撈了個花甲,乘着湯汁的甲殼帶着粉絲,還混着碧綠的蔥花和香菜,他吸一口入嘴裏,又香又辣五髒六腑都被鮮得忘了自己是誰。
任語看他吃得開心就放心起來。
“你真的會幫章琴姐姐找到她丈夫嗎?”吃東西時候小嘴都被辣紅了,還不忘關心別人。
任語抽了紙給他擦了擦嘴,點頭道:“會的。”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任語就喊蘇見起床了。
小傻子抱着枕頭睡得正香,任語都不忍心叫醒他,伸手搓揉了一會蘇見的臉,蘇見才慢慢睜開眼睛,然後一下從床上蹦起來:“出門嗎!”
“嗯。”任語點點頭,柔聲道,“起床吧。”
他目光往下,看見了小傻子松垮睡褲下的小鼓起,頓時了然他為什麽蹦起來那麽大反應。清晨也忍不住想調戲:“早晨的正常反應,不用那麽大驚小怪吧。”
蘇見捂着趕緊往洗手間跑,一秒都不敢看任語。
确實是正常反應,可是他剛才那個夢,很不正常啊!!
他夢見了經常夢見的那個人,那個經常出現在他夢裏的人,這次的出現又清晰了一些。他試圖去看清那人時,忽然發現對方咧着嘴,嘴裏叼着個東西。
蘇見一看,是個沒開封的X本001。
他滿臉通紅,對方嘴裏叼着,雙手鉗住了他的胳膊,然後把他一下翻身壓在了身下。
後面的夢他不記得了,反正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任語,他心虛透頂,只想找魚丸的貓砂盆把自己埋了。
肯定是葉式!下次找他算賬,做這麽臭不要臉的夢都是因為他不收拾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話揭示丈夫是個啥(感覺挺明顯了。)
葉式人雖然不在,可仍然在給我們小蘇見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上做着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