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帕爾瑪火腿可頌
蘇見穿好衣服褲子,揉了揉一頭睡亂到毫無章法的亂毛,東一撮西一翹,拿着水按了半天都下不去。
不過折騰了一會,反應算是下去了。
任語穿好衣服,披着一頭長發來衛生間裏梳頭,蘇見看見他柔順在背上的頭發羨慕道:“你這頭發看得真羨慕……”
任語在鏡子裏對他笑笑,然後手中沾了點水,在蘇見頭上摸了兩把,翹着的呆毛也跟着下去了。
任語紮好頭發,看看時間,和蘇見出了門。
早晨六點,早點攤子剛剛出門,已經有不少上班上學的人。任語帶着蘇見走了一段路,走到了離他們家不遠處的一個高檔小區門口。
“……章小姐的先生是住在這裏嗎?”蘇見看了一圈周圍,“不愧是,有別墅和那麽多錢的人……”
任語沒有說話,走到了高檔小區的門口。一個保安走過來攔他們,他看上去模樣不過三十來歲,他看見了任語愣了一下,露出了非常溫順,甚至有些謙卑的笑容:“任先生,好久不見啊。”
“朱先生,你還記得我?”任語對他點點頭,溫和道,“現在剛要換班吧?”
“嗯,夜班下班了,準備吃個早點回去睡覺。”朱行看見他旁邊的蘇見,也露出一個溫和謙遜的笑容。
“一起?”任語對他發出邀請,“恰好我們也沒吃。”
朱行雖然面露一絲疑惑和尴尬,但随即還是答應了。任語和他走在後面說了一會話,蘇見也沒聽清說什麽。
人安靜下來,就容易去細想一些細節,比如章琴為什麽一直說自己走不出這個屋子。
如果她真的不是什麽鬼怪,一個人,就守着一屋子金銀財寶……她是龍?
想象了一下兩只腳跪在那堆金山上的章琴,蘇見莫名被自己的思想弄笑了。
“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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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語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的身後,一只手撫着他的頭,蘇見便道:“我什麽都行。”
“問你吃什麽你都是這句話。”任語笑起來,轉身對朱行道,“那我定了。”
蘇見看看朱行,又不明白為什麽任語大清早要來賄賂一個高檔小區的保安。
以為任語會帶他們去什麽早點攤吃個早點,沒想到任語帶他們去了一個看似挺高級的洋房小館。
有個漂亮的小庭院,早早開門的西餐館,門口樹立着寫着“Brunch”的黑板,用中英文各寫了一遍今日的主廚推薦。
任語進門之後,一個渾身法式主打扮的清爽少年走了出來,看見任語一笑:“任先生!”
“王主廚,好久不見。”任語給他們倆介紹後,就找了個庭院中的位置。
蘇見很少來吃西式早午餐,對于他這種典型的中國胃,沒有大餅油條煎餅果子甚至小面米粉的早餐,根本不足以喚醒一天!
“想喝咖啡還是果汁?”任語給朱行點完,轉身就問蘇見。
“咖啡吧。”早晨那麽早起非常困了。
“他們家的可頌非常非常好吃。”任語笑道,“我總是想詢問秘方,可他不告訴我。”
“告訴你了我還能在這裏開店嗎。”王主廚給三人送上熱乎的咖啡,還有一個精致的陶瓷奶罐,裏面是冰牛奶。
擺好餐具,蘇見才悄悄撇了一眼朱行,他沒有表露太多的不自在,把奶倒入咖啡中,沒有加糖攪拌了一下,喝了一口。
“之後就一直打算在那邊做保安嗎?”任語問道朱行,“之前我問過你的工作,一點也不想考慮?”
“我不太想和人接觸,也不想……待在特別大的地方。”朱行頓了頓,“我覺得那個保安室是我找了那麽多工作,唯一一個能讓我待得舒适尺寸的空間。”
說話間隙,服務員已經送上了菜品。可頌的焦香味道飄來,蘇見就覺得自己真的餓了。一個木制的托盤上放了各種菜品,服務員一一介紹:“帕爾馬火腿,薩拉米,芝士,酸黃瓜,烤豬肉和牛肉漢堡片……配合生菜和黃瓜,這些是醬料,蛋黃醬,蜂蜜芥末,番茄醬和黑椒醬。”
嫩粉深粉和炙烤過後的肉品,雖然有種“早餐這麽正式好嗎?”的感覺,但蘇見還是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服務員給他們切開可頌,蘇見都能聽見那個“咔嚓”的酥脆聲響,他謝着接過,內部層疊的紋路和着奶香黃油香和焦糖的甜香鑽入鼻子,幾片帕爾瑪火腿和已被可頌熱度軟化的芝士搭在一起,他趕緊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好!吃!
蘇見覺得自己滿耳都是被酥皮的脆響,緊接着就是口中融化的奶香。
帕爾瑪火腿的鹹鮮和可頌微微甜香結合在一起,巧妙又神奇。
一個體積不大的可頌果然被他兩口就吃完了。
任語笑了一下,又伸手拿了一個,讓服務員下去,親手給他做。
而他和朱行又繼續了剛才的話題:“早年你有個家庭,妻子後來怎麽樣了,你有去找過嗎?”
朱行愣了愣。
蘇見也豎起了耳朵聽,嘴上吃東西的動作也停下了,腮幫鼓着滿滿嚼。
“……沒有。”朱行手中熟練地用着刀叉,“任先生,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我也不想去打破了。況且我去找了她,她萬一已經死了呢。”
“那她萬一沒死呢。”任語問。
蘇見徹底吃完了一個可頌,已經挺起身子坐直,他馬上意識到,這個人可能就是章小姐的丈夫。
眼前這個溫和謙遜,甚至有些不起眼平淡到丢人堆裏就看不見的人,是那種富豪設定嗎?……
他顯然剛才就應該在對方的談吐和動作中讀出一絲不尋常來。
“她不可能沒有死。”朱行搖搖頭,“我接受不了她死亡,但又期待她沒有死,那還不如就當自己找不到算了。”
“她真的沒有死!”蘇見忽然開口,“我們昨天見過她了……”
“?”朱行露出一臉疑惑。
“你的夫人叫章琴,對吧。”任語道,“她在郊外的河灘邊,一直守着你的房子呢。”
蘇見點點頭,看見朱行終于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驚喜表情:“她真的活着。我們答應帶你去見見她。”
“我……”朱行在短暫的驚喜後,又陷入了迷茫中,“我暫時不想去見她。”
“……為什麽?她很想你,等了你十三年……”蘇見着急道。
話說了一半,任語輕輕按了下他的手,蘇見便沒再說下去。
任語看着朱行:“我能理解你,可以給你點時間,如果兩天後你依然這樣,我就和她說沒有找到你。”
“好。”朱行輕輕點頭,“謝謝。”
……
“有什麽想問的?”吃了一頓非常美味的早午餐,任語和蘇見送走了朱行,就乘着今天太陽不大,慢慢走回去。
“就是不明白,先生明明心裏有他的夫人,為什麽不去和夫人見面。”蘇見想來還有些許生氣。
“他和章琴,曾經一個出不去,一個進不來。”任語慢慢道,“房子是朱行的第二軀殼,外面再大的事情,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只要回到家裏就會覺得安全了。久而久之,對房子的依賴會大于對妻子甚至家庭的依賴。”
“真的有這種人嗎。”蘇見不敢想象。
“有。”任語輕笑道,“所以但凡有外界不可預知的災難,他失去了庇佑自己的居所,他會不安。”
“所以他情願放棄自己的房子,就像放棄自己的過去一樣,他害怕自己生活一旦改變,又會有無法預知的不安。”
蘇見似懂非懂:“那章琴小姐呢?”
“她在以為丈夫死後,就開始把自己代入到丈夫的角色中,她也開始想象自己和房子是一體的,一旦離開了讓她溫暖的房屋,就會和丈夫一樣,産生濃烈的不安情緒。”任語說,“所以她現在也不肯出來。”
“一個不肯出來,一個不肯進去……這是個死循環啊,沒有我們發現,可能永遠都在這裏錯過了。”蘇見難受起來,這種酸楚情緒脹痛着胸口,讓他總也會想到一些遙遠的事情,情緒來了就容易不可收拾,“我爸媽也是在災難裏喪生的……他們這樣生着的人都不珍惜彼此,明明可以繼續生活,互相愛戀…不行!我要去找他給他好好說說…”
蘇見說着就要走,任語嘆了口氣,拉他到了街邊一個沒人的小拐角,讓他靠在牆上,扶着他氣喘而微抖的肩膀:“……真正喜歡的人,日子再久都會找到對方的,給他點時間吧。”
蘇見舔舔嘴唇,冷靜下來:“嗯。”
但剛才的情緒還在,想到那些記憶中缺失的東西和父母的死亡,蘇見的鼻頭又開始發紅。
“是不是想爸爸媽媽了。”任語扶着他肩膀的手輕輕搓了搓,“……我不該說的。”
他說罷,輕輕一帶,蘇見就被他帶到了懷裏。
蘇見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壁咚吓了一跳,第一反應是掙紮了一下,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掙紮一下,他很快就覺得被任語這麽擁抱,是種很踏實很溫暖的事。
盡管他也反複告訴自己,千萬別對任語有什麽想法,對方這些舉動只是安慰自己,以前那些手和手的觸碰是給他安慰,摟腰和擁抱也是讓他別害怕,親吻……親吻是因為喝多了,畢竟任語是一杯倒,把自己想成誰了也說不定……
反,反正這種正直的友情,不能被他想歪成別的什麽!
比如現在!
任語把自己下巴擡起來!也肯定不是有什麽別的想法。
他越來越靠近的臉和呼吸,也只是因為……
卧槽。
任語雙目低垂,他能看見上面根根分明的睫毛,甚至漂亮瞳仁裏自己慌張瞪大眼睛的倒影。
也只是因為什麽?
完全找不出借口的蘇見,看着對方越來越靠近的臉,只能屏住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任語:壁咚!
蘇見:他壁咚我!這可能就是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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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評論有人猜到丈夫是啥了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