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種子
【種子埋, 心魔生】
謝木佑揉了揉額頭,不讓白無常看見景安的臉是不想節外生枝。
卻沒想到這話被景安聽見了引出了更大的波瀾。
不是他不能說,而是現在前路都還是霧茫茫的一片, 景安知道了并沒有任何的好處。
景安看着謝木佑欲言又止糾結的表情,拍了拍他的手:“我信你, 我也可以等,但是——”
他雙手按在他的肩上, 讓他看着自己:“記住了, 你看見的是我, 也只能是我,而不是別的人。”
謝七點了點頭,伸手扣緊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直都是你。”
謝木佑并不知道景安的顧慮和擔憂, 更不知道他的猜測。所以更不知道自己的承諾并未打消景安的不安,反而讓他更加警惕。
警惕那個也許某一天就會把他取而代之的人。
從洞府中出來後,景安飛快着情緒和思維。
吸收了樹心的力量後,他看到了謝木佑為了喚醒他一路發生的事情,他也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在夢境裏。
那些人倒在地上是因為洞府的禁制不是因為在地府, 那座橋也是個普通的橋, 并不是孟婆橋, 倒在橋邊的女人估計是哪個倒黴的尋寶者。
而自己卻把謝七那句酆都城的玩笑當了真,誤以為一切都發生在夢境之中, 所以終于不顧忌後果的宣示了主權, 因為他以為這對現實并沒有影響。
而意識到其實經歷的一切都是現實, 都是切切實實發生的無法逆轉的後……他先是狂喜, 再是顧慮。
狂喜的是因為謝七回應了他,而且不止一次。
顧慮的卻是……如果說他對謝七的喜歡是一點一滴的積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态是再不斷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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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謝七對他,他回想起來卻發現基本上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只不過最開始的謝七更為拘謹。
比起沒來由的恨更讓人害怕的是沒來由的愛。
而謝木佑對他之前的一切諱莫如深,對他問的問題也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
雖然一部分識海被封,但是景安依然清晰地記得他們唇齒相依時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話。
他記得謝七說——“喜歡你。”
他還記得謝七問——“我是不是在做夢?”
做夢……
景安苦笑,兩個都以為自己做夢的人說出來的話到底有沒有偏差?他沒有辦法确認,也不敢确認。
他以為在做夢,所以毫無顧忌。
謝七以為自己在做夢,是不是把夢中的他當成了誰?
一模一樣的臉,景安幾乎已經補全了全部的故事,無非是他是宿主的心魔,而謝七之所以對他态度從未變過,也是因為他從以前就喜歡着“他”。再加上之前謝七偶爾的反常與自責,以及對過往的懷念,每一個事情都在證實這他的猜測。
當替身景安不甘心,但是如果有人想将他取而代之,也絕不可能。
他沒有那麽大方,大方到可以将到手的寶貝拱手讓人。,
而還沉浸在十指相扣的面熱中的謝木佑,完美地錯過了景安眸中閃過一絲陰鸷。
……
樹心中将自己識海封起一部分的景安大概并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折騰,把藏在靈魂深處對于這份感情的眷戀都給折騰了出來。
雲淡風輕的背後藏着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執着。
而心思缜密的後果,在掌握錯誤線索後勢必會推理出相背而行的結果。
人心之所以難以琢磨,便是因為人們都太喜歡給自己武裝上面具。
就像景安沒能察覺到自己對謝七的感情從來不是從無到有,而是從無意識到有意識。
他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夢境中是無所顧忌的,是因為他看見了夢境外他和謝七之間的太多的未解的謎團和距離。可他卻沒能看見謝七冷冰冰和不善言辭的外表下藏着對他無盡的依戀、珍視與敬畏。
只可惜這世間哪怕就是心魔都不能洞察人心。當他們沉浸相依相偎的喜悅,牽手親吻的親昵之中時,一顆不安的種子就這樣被埋進了景安的心頭,它悄悄地把自己藏在了心頭肉裏,被心尖血所包裹。
如果哪一天破土而出,恐怕會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
十二進六,當六名獲勝者脫穎而出後。
景安驚奇地發現,其中一半的人跟他們都有過或多或少的交集。
餘巍,鬥篷人,還有那個不知道名字的老頭,剩下的兩個人則有些面生。
再次抽簽時景安不再掙紮,連登記的駱沉逸也都麻木了——“景安,輪空簽。”
在場的人也只有苦笑的份,就算是運氣那也是別人的運氣,哪怕真是作弊那也是他的本事。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人精,平日裏也都是呼風喚雨,何曾把人放在眼中。有不少人想過作弊,但是皆被抽簽桶上的符咒所反噬,最後也只能咬牙忍下反噬之苦,面上卻必須是一團和氣。
卻不知道作弊的并不是景安而是看起來一路所向披靡的謝木佑。
謝木佑還是第一場,但是他對上的卻是那個老頭。
老頭站在擂臺上苦笑:“這讓小老頭如何是好?”
已經快到比賽的終點了,底下的人早已被打得熱血沸騰,見到老頭有了退卻之意便紛紛起哄——
“老先生,打他!”
“對啊!老頭兒!別慫。”
“輸了不丢臉,慫了你這張老臉往哪擱?”
“把小白臉幹趴,打得落花流水!”
……
聽着湧入耳內的慫恿和鼓動,甚至有人用上魔音,老頭笑容更苦了。
這不是他想不想打的問題,如果對之前的人謝木佑還有手下留情,對他……他可不覺得謝木佑會手軟。
就像是高中生打小學生那是欺負,可如果同年級的打架,那可就談不上什麽欺負不欺負了。
“我……”
“無妨。”謝木佑倒是沒什麽負擔,“該怎麽打就怎麽打。”
“可……”老頭手一攤,“我可能打得過您嗎?”
謝木佑認真地想了想,手也學着他一攤,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紮心窩的答案:“可能,你再練個一千年,前提是我從現在開始就坐吃等死。”
老頭:“……”
被老頭打敗的人:“……”
看着老頭如何在前兩輪打敗之前都對手的觀衆們:“……”
景安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看別人都瞪着他也不以為意。雖然他不知道老頭的身份,但是他卻潛意識覺得景安說得沒錯,這話回得漂亮。
謝木佑接收到景安的笑聲後唇角一揚,眼角的戰意褪去後也有了開玩笑的性質:“要不我單手跟你過招。”
老頭一口氣憋在喉頭上,差點背過氣去,他低吼道:“您打架跟用哪只手有什麽關系嗎?”
慣用手是左手但是平日裏為了不太欺負人都用右手的謝七想了想:“你說的對,沒有。”
老頭無力:“那七爺您這提議有跟沒有一樣。”沒有經歷過那場巨變也不可能經歷過那場巨變的老頭,言辭中比起親歷過太多事情白無常來對謝木佑還是多了幾分肆無忌憚。
可謝木佑并沒有動怒,或許是他沒有把這些繁文缛節看在眼裏,也或許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于不再把人放在心上。
“嗯,我哄你的。”
老頭:“……”這架沒法打了!
“咳。”
謝木佑回頭就看見景安還在清嗓子,危險的目光落在老頭,沖自己比了個口型——“你只要哄我就行了”。
哄、哄、哄。謝七抿唇,也不知道這人怎麽這麽能吃醋。心裏念着嫌棄,可眼角就連最後的冷意都被溫柔化開。
老頭看着突然間如沐春風的謝木佑,一拍額頭頓時後悔剛剛嘴皮子沒門瞎禿嚕,這位……該不是在想着怎麽揍自己吧?
“想打就打,不會傷着你的,至少能讓你走回去療傷。”謝木佑現在只想速戰速決,回到臺下哄一哄自己突然變得特別可愛的男朋友,“不想打的話……”
謝木佑話還沒說完,老頭就拱了拱手:“不想打不想打,我認輸。”
衆人:“……”
這都是些什麽豬對手?這樣下來,這個小白臉跟輪空簽相比也差不了太多啊!!
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一群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抽簽時都在祈禱不要抽中謝木佑。
“我宣布,謝木佑進入決賽。”駱沉逸宣布比賽結果。
緊接着就是餘下兩組。
而那兩組的勝出者是餘巍和鬥篷人。
景安看着這樣的陣容,這下子就都變成老相識了。
鬥篷人的身份他和謝七已經有了猜測,只是不知道他這次究竟沖着他們來的,還是沖着靈犀角來的。
“衆位要不要先用飯,最精彩的比賽當然是吃飽喝足了才好看,而且決賽的選手經過前幾輪的消耗也該好好休息整頓才是。”
“好。”
“老子早就餓了。”
“快快,在下對你們大廚的手藝可是念念不忘。”
“有勞長老了。”
……
謝木佑搖搖頭,估計大家都有所得所以此時哪怕沒能晉級也都心情大好,就算是第一輪被淘汰的,落星派也贈與了與之相适合的寶物。沒想到自己想找茬反倒是幫了落星派的忙。
他看着駱成虛一絲不亂地指揮着衆弟子,搖了搖頭,他承認此人才智非凡,只可惜,心術不正。
這一餐衆人吃了很久,他們進洞是零點,出洞也是零點。再之後就一直比試,除了桌上的點心,再沒有吃別的,此時緊張和激動消退後便只剩下饑餓。而且和之前勾心鬥角不同,現在除了決賽的四位選手,其他人早就沒有了利益之争,這時也起了結交之心。
景、謝二人懶于交際但是他們也不着急,吃了東西還喝了點小酒,景安打趣道:“你說,我們要是贏了能不能讓掌門把大廚送給我們?”
“反正我們有兩個人,到時候跟掌門提一提。”謝七也說着笑,仿佛絲毫不把之後的比賽放在心上。
當侍人把殘羹收走後,擂臺再次升起,這一次的抽簽似乎多了幾分命中注定。
不再是抽輪空,而是抽對手。
他們也在好奇,三輪全都輪空的景安又是什麽樣的實力。
這一次景安依舊欣然接受了謝七塞給他的簽子,他想,至少這樣他們不會在第一回合就撞到一起。
駱沉逸登記好後,看了他們一眼,随後朗聲道——
“第一場,景安對陣謝木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