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無常
【白無常, 舊時怨】
白大人……
結合起之前殷森的言語,所有人的心頭都湧上了一絲畏懼。
衆目睽睽之下,擂臺上的那道黑圈越轉越快, 內圈不斷地向內擴張,最後從一道黑圈融合成了一個散發着陰森鬼氣的黑洞。
上面浮現了一個大字, 在場的人有人識得冥文,頓時後退了兩步:“白、白無常!”
那是冥文寫成的“白”字。
漸漸的周邊的鬼氣上湧, 凝結出一個人形。
随後洞門打開, 衆人眼前一晃, 鬼氣凝結成了一身白衣。
他後背差着兩個白幡,有人已經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這可是無常爺啊, 他們還沒有壽終正寝可不希望提早和白無常打招呼。
但年輕人卻是不知者無畏,或許死亡離他們太過遙遠。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白衣人站定後,先是走出黑圈檢查殷森的情況,随後在他背上敲了幾下,殷森的臉上便好上了許多。
修鬼道之人不若旁人, 旁人可以大把大把的丹藥服用, 但是丹藥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累贅。鬼道之術難以言傳, 只能身教,可如果不是因為特殊的經歷誰又願意放棄陽光活在陰暗之中?
白無常環視周圍似乎有些不解這是什麽情況, 黑皮小子是在打擂臺?可打擂臺, 這小子連看家本領都用上了都奈何不了對方反而被克制住了?
這對手又是何方神聖?
別是黑皮小子鑽了牛角尖吧……白衣人見殷森沒什麽大事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他半路出現會不會讓人判那小子犯規?
他掃視了一圈, 最後目光才慢悠悠地落在了殷森對面,笑盈盈看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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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有些眼熟。
确實有些眼熟,白無常歪着腦袋打量他,最近沒見過,那是什麽時候見過呢?
謝木佑微微一笑,食指在下唇輕抵。
這個動作……白無常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個動作的主人并不是眼前的人,但是提起動作的主人他怎麽還會不記得眼前這人。
但是,這怎麽可能?!
白無常徹底收起了懶散,又認認真真地把謝木佑盯了一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發生了,白無常雙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禮。他嘴唇微動,似乎在問好,但是所有人都沒聽見他說什麽。
謝木佑沖他點了點頭:“白大人,別來無恙。”
白無常幹笑道,也不敢把腰板直起來:“無恙無恙。”
“看到我不開心嗎?”
“開心開心。”白無常哭喪着臉,怎麽也不像開心的樣子。
“多年不見,怎麽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白無常臉色一變,抿抿唇,半晌又深深地作了一揖:“當年的事,必安多有得罪。”也只有自己經歷過,才明白當年為何一個看起來冷心冷情什麽都不懂的人會變得那般歇斯底裏。
謝木佑看着他,搖了搖頭。
主事的也不是他們,自己再怨怼那份怨氣在這些年中也淡了。仇要報,但是與其怨別人仇恨別人,還不如自己親自把他找回來。
謝七手掌輕擡,一個的力道就将白無常扶起,白無常連忙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劫後餘生,劫後餘生。
當年自己撒的慌,面前的男人就是殺了自己也不為過。只是他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當年的謊言謝木佑究竟又知道了多少?
殷森捂着胸口,勉強恢複了一絲氣力,啞聲道:“他對大人不敬。”
“誰?”白無常聽見殷森沒頭沒腦的話,有些茫然。
“他。”殷森指着謝木佑,“他明知道大人您,還要霸占您的名號,唔——”
白無常飛速地閃到殷森身後,用袖子捂住他的嘴,強忍着面上的尴尬:“那個,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我可算不上什麽大人。”謝木佑擺擺手,“不過,我們兩個的名號也算是有緣,有時間一起喝杯酒?”
“沒有沒有。”白無常飛快地甩着腦袋恨不得立即化身滾筒洗衣機,一頭長發被他甩得亂七八糟的,“我回頭就讓他們改。”
謝木佑:“……”
這酒他哪裏敢喝?先不說他對不住謝木佑在先,就是不心虛,這酒他也喝不起啊。
“謝七爺,要是沒什麽事,在下先帶這小子回去療傷。”白無常腳底抹油,被殷森歪打正着的提點了一下,他終于想起了謝木佑的名號。身份既然不能叫破,那叫名號也不算失禮吧?
“且慢。”
白無常欲哭無淚,看了眼倒在他懷中惹事精,想給他一個燒栗卻又舍不得,只能重重地揉了揉他有些硬的半長發。
“跟你打聽個人。”
白無常:“……”您當年也是這麽說的!結果就把地府差點掀得底朝天!
謝木佑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遞了張紙條給他。
白無常一看,就給了答案:“這人還活着。”
“還有一個人。”謝木佑這次卻是臨時起因,用手指在紙上畫了幾筆,再次讓白無常看。
“唔。”白無常摸了摸下巴,“您八字給對了?”
謝木佑點點頭。
“半死不活。”白無常想了想,給了答案,“您這麽一說,最近好像有不少這種情況,我回頭給您打聽打聽。”
“有勞。”謝木佑拱拱手。
這種情況……白無常突然想起了剛剛的異狀,是他第一次環視四周發現的不對勁的人。他若有所思的再次回頭,看向景安的方向。
“謝七爺,我最近視力可能不太好,這人我竟然看不清楚他的臉。”
“哦。”
白無常再三辨認,卻怎麽也透不過那層黑霧,這樣的神通……他眯起眼睛看向謝七:“您故意的?為什麽?”
“為什麽?”謝木佑歪着腦袋笑了笑,“白大人,當年可是您跟我說的,不想知道太多。這會兒怎麽又想知道了?當初您知道了反而沒事,可是現在……”他指了指殷森,“您已經自身難保了。”
他仔細咀嚼謝木佑的話,最後還是無果,唯一可能結果他不是不相信,而是這個結果讓人難以置信。
“您、您做到了?”可随後他卻否定了自己的話,這怎麽可能呢?
想起當年天翻地覆的酆都城,他不禁苦笑:“您确定您沒弄錯?”
怕就怕在謝木佑走錯了路子……
白無常已經不敢去想如果真的出了錯會發生什麽,可是謝木佑說的也沒錯,他已經自身難保了。打橫抱起殷森站回圈內,當那道黑圈再次出現,謝木佑突然開口:“白大人,你知不知道你懷裏的人為什麽來打擂臺?”
白無常看着他,知道這人後面有話等着他。
謝七驀地一笑:“奪寶大會的最終寶物是靈犀角。”
白無常猛地低頭看着殷森,殷森卻別開了眼睛。
“……多謝七爺告知。”白無常咬牙,一揮袍袖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就消失在衆人面前。
謝木佑走下了臺,駱沉逸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落星派修的是大道,求的是長生。
但也不少師弟師妹其實心早就不定了,一心想着島外的紅燈綠酒花花世界,那虛無缥缈的長生怎麽聽起來就是騙小孩子的謊話。
就連年過百歲的掌門也因為常年閉關讓人心存疑窦。
之所以落星派還沒散,怕就是因為這裏的寶貝和駱成虛的雷霆手段吧。
思及此,駱沉逸也開始迷惑,不知道師父之于落星派究竟是幸是禍,師父做的事情究竟對是不對?
“師兄!”立在掌門身側的駱子鯉忍不住叫了一聲,沖他搖了搖頭。
駱沉逸猛地醒神。
其實有些事情……在做之前是沒有人知道對錯的。
“這一局,謝木佑,勝。”
沒有人敢去問謝木佑究竟是什麽人,也沒有人敢問他到底是怎麽認識白無常,又是怎麽讓這位無常爺對他禮遇有加甚至是畢恭畢敬的。
他們的寒暄,衆人只聽見只言片語,他們聽見的都是臺上的兩人願意讓他們聽見的,對于他們的好奇心不過是隔靴搔癢。
但他們沒聽見,不代表景安沒聽見,謝木佑坐回坐位之後。
景安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讓謝木佑宛如吃了一顆糖忍不住勾起唇角,第二句卻讓他徹底笑不出來了。
第一句話是——“他要是想要這個名號,讓給他就是了。以後外人叫你都管你叫謝爺……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小七。”
第二句話是——“白無常看不見我的臉?為什麽?是你不想讓他看見?……你不想讓他看見,是因為他認識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