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一起
歡慶跟着梁牧一到煙崞,就開啓了十足放松的模式。
林合斐一落地,照顧了幾人暫住的客棧與一幹雜事,就馬不停蹄趕回山莊去了。鄭呈與小圓他們等了這麽些天,怕是要熬出毛病來了。小方與樊餘留下來照顧歡慶和梁牧,四人選了一家較為幹淨的小客棧。
要了四間客房。
四間客房是林合斐走之前訂下的,然而派上實際用處的只有三間。
歡慶在苦役營服了大半年的苦役,前半段着實難熬,後半段因着梁牧的出現好了些許。這麽些日子,二人俱是在一塊破草席上睡覺,她總愛枕着他,時間久了,沒有梁牧在她身側,她仿佛是難以入睡。
是以在客棧住下沒兩天,她就趁着晚上夜深人靜,偷偷抱着枕頭敲開了梁牧的房門。
“牧爺,我要跟你一起睡。”
“……”
梁牧心頭艱難地看着面前這個一襲白色亵衣的女子,松松垮垮的頭發披散在背,沒有一絲裝飾,懷裏抱着一個枕頭,手上攥着他送她的簪子。
“你說甚麽?”
“我……”歡慶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是說想睡在你旁邊,不然睡不着,像在苦役營裏那樣。”
“我們已經出來了。”
“人不犯賤,白來人世。”她自顧自地推開梁牧,走了進去,将枕頭往床裏側一放,随即兩腳把鞋甩在了地上,爬到了床裏側,坦然道:“你要是不睡在旁邊,我總覺得睡着睡着會被人抓走,要不就是睡着睡着會被打一鞭子!”
梁牧原本要使壞的心情在這兩句話裏湮滅了。
他關了門,回身走到床邊,将她甩在地上的鞋子收拾整齊了放好,淺淺一笑,坐到了她身側,“那你就在這裏睡吧,我在這,沒人會來把你抓走,也沒人會打你。”
“好!”她笑得分外開心,躺下來,朝他勾了勾手指,“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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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他湊過頭去。
歡慶突地支撐起上身,一手摟着他的脖子,一手撐在床上,照着他的臉吧唧一口,“麽麽噠!”
梁牧哭笑不得,“你說的什麽?”
“就是親親你的意思!”她又躺下來,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伸展一番手腳又縮回去,“好累,睡覺了!”
他靜靜看着她閉眼,過一會眯起眼睛偷偷來看他,見他盯着她又閉上眼睛,不安分的眼珠子動來動去,始終帶着笑意的臉一會一個樣。玩了好一會,她又将雙手蒙在眼睛上,搖着頭道:“哎喲牧爺你不要看着我,我睡不着!”
“那你要如何?”
“唔……”她嘟了嘟嘴,把頭枕到了他腿上,又把枕頭抱到懷裏,輕輕一笑,“我要這樣!”
他笑望着她,伸手撫了撫她散亂的頭發,“好,你就這樣。”
這一回她有些安靜了,閉着眼睛,一邊喃喃說着細碎的句子,一邊似是與瞌睡蟲打着溫柔的架。
“牧爺,我們幾天後……回山莊呀?”
“過幾天。”
“我喜歡……你書房裏那個床……”
“嗯,讓你睡,也讓你玩。”
“還有那個……小檀香爐子,我也喜歡……”
“好,讓你做嫁妝。”
“我有嫁妝!”她閉着眼睛伸出手,一直攥在手裏的簪子橫到他面前,“我的寶貝……”
他眼睛裏都是溫柔的笑意,輕輕握住她的手,“沒人跟你搶。”
她似是有些說累了,把頭鑽進了他懷裏,抓着他腰上的衣裳,語聲更呢喃了,“它是我的寶貝,我是你的寶貝……”
梁牧忍不住搖着頭笑,“你啊,不知羞。”說着又微微抱緊她,撫摸着她毛毛糙糙的長發,還記得多久前在山莊裏,她黑發如絲如綢,梁牧柔和着目光,溫聲道:“馬上,我們就回家了。”
“回家……”她輕輕應着,又往他懷裏貼了貼。
夜裏,他抱着她,望着窗外模糊的月影,驀然想起他大半年前去苦役營找她,那時她一番話。這時他仿佛可以明白,她嘴裏那個“可怕”的女子——一直賴着他,因為每一件小破事而念及他……
這又如何算得可怕?
在愛裏,不過是理所應當,不過是瑣碎煙火。
清晨,梁牧一向起得早,今日卻因為還睡着個人,只是醒了,并沒有起來。她跟往常一樣縮在他懷裏,枕着他胸口,将一只腳橫在他腿上,淺淺的呼吸在右胸口,一陣淡淡的暖意徜徉。
他扭頭看了看照進房間的日光,算算時辰,大約是辰時四刻了。以往在苦役營裏,總是寅時就被叫起來幹苦活,那時天才剛亮。若不是後來他護着她,能多睡兩刻鐘,只怕是那之前寅時不到她就要起來幹活。念及此,他看了眼還熟睡着的歡慶,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
有時想想,歡慶也算是奇女子了,能屈能伸,倒真是不輸大丈夫。
第一次見到她,蓬頭垢面,卻依然有一臉燦爛的笑容,甚至還忽閃着一雙炯炯發光的眼睛,毫不避諱亦毫不知羞地盯着他看,貓爪子一般的手伸出來,仿似是說了一句甚麽話,他現如今已是記不清了。
将她帶回山莊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山莊有好幾個像她這樣無家可歸的人,本計算着也不過是多個丫鬟,卻不料……她是一點也沒有丫鬟的體質,更沒有那番覺悟,倒是心安理得在莊子裏吃吃喝喝,俨然是一個大小姐模樣。
他那時覺得好笑,偶爾與她交談,又覺得有點意思。
一時不注意,她竟還跟山莊裏的人打成了一片,甚麽“慶姑娘”、“慶哥兒”的花招層出不窮……現在想想,她也是夠磨人的了,總有這樣那樣的念頭冒出來,一冒出來就不管不顧跑來找他,他一直算不得很有耐心的人,倒是一直都沒有對她的“煩擾”抱以不耐。
“牧爺……”
梁牧收起思緒,懷裏的人輕輕一動,“醒了?”
“什麽時候了?”她翻了個身,面向牆壁,“還有點困……”
“就再睡一會。”梁牧望着愈發明亮的日光,“還有些早。”
“唔……”她含含糊糊應了,又抱着被子睡去了。
他從床上起身,右肩有些酸麻,習慣性地揉了揉,走下床。剛穿好衣服,就聽到敲門聲,是樊餘,“二爺?您起來了?”
“嗯,去打點水來。”
“打來了,就等着您起來洗漱。”
梁牧輕輕打開門,樊餘端着一盆水走進來,一眼望見放下的床簾,隐隐約約似是床上還睡了個人,立時心中一驚。又見自家二爺坦然自若,難得聰明地猜到了七八分,于是一□□成了兩驚——慶姑娘和二爺竟然睡一個房!一張床!
我的老天爺!
樊餘餘驚未了地站在一側,走也不是,問也不是,實在是糾結。
梁牧洗漱完畢了,淡淡吩咐道:“再去打盆水來,放在這裏。”
“是,二爺。”
樊餘端了水,正轉身要出門,迎面撞上慌慌張張跑過來的小方,那雙伶俐的大眼睛滿是驚恐,氣喘得又急又慌。
“小方,怎麽了?”
“歡……歡慶小姐,她……她……”小方粗喘着氣,咽了口口水,铮然道:“她不見了!”
樊餘閉了閉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不能更多嘴了,他嘴角一抽,回身望了眼神情淺淡的二爺,“二爺……小方說,慶姑娘……不見了。”
“我聽到了。”梁牧唇角一勾,“她睡在我這裏。”
“啊!”小方登時滿臉通紅,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
樊餘嘆息着搖了搖頭,“走罷,沒事兒別吵吵。”說着,又轉頭問梁牧,“二爺,要備點吃的麽?”
“先取些清淡的小粥小菜來。”
門一關上,小方驚得直咋舌,一路跟着樊餘走到客棧樓下才瞪大了眼睛道:“歡慶小姐她……和公子住一間房?!”
“慶姑娘遲早是我們二爺的人。”原本樊餘也是十分驚詫的,比之先前光天化日之下的親吻還要驚詫,然而有新來的小方在這瞪眼睛,他于是就顯出一股淡定來,“不過是提早睡一道罷了。”
“公子真是……不問世俗啊。”
“慶姑娘也不問。”樊餘道,“我估摸着肯定是慶姑娘跑二爺房裏去的。”
“講不定,也許是公子拉她去的呢?”
“反正他們遲早要在一起。”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