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夫人也染病
走到營帳外,一幹将領都帶着一臉憂愁,或長嘆或緊蹙着眉頭走開了。楊子路走到歡慶身邊,有些咬牙切齒,卻又為着他的書生風度,沒有将表情扭曲得十分猙獰。
“我楊子路倒是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才幹。”
“你沒娶過妻吧?”歡慶笑得十分得意,“女人還有一個別稱知道嗎?”
楊子路瞪着她。
“長舌婦。”她揚着勝利的笑容路過了他,嘴裏輕聲嘟囔着:“老娘前世修行二十多年,還搞不死你一只單身狗?”
押着她的士兵聽到她的嘀咕,朝她奇怪地看了眼。
“看什麽看?小兄弟,姐姐今兒傳授你一招,千萬……不要惹女人,特別,像我這樣的女人。”
那士兵一聲冷哼,“快走!你都是階下囚了。”
“階下囚又怎麽了?你看韓王殺我了麽?這絲毫不影響我作為毒婦的屬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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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林合斐與樊餘在營帳中發着愁。
“那楊子路一定是只老狐貍,把慶姑娘抓了來,先前一會還笑臉兮兮地客氣着,一出了事,就變臉了。”
林合斐臉色凝重,對樊餘的憤憤然習以為常。
這些打仗帶兵又稱王的人,若不是為着“寬厚仁德”的名聲,哪會這般禮待他們這些商賈,特別是楊子路這樣的讀書人,一向是自視甚高而不将商賈放在眼裏。好在當初二爺收了不少糧食攥在手裏,這些自以為“君子”的人不好明搶,是以擺了一張虛僞客氣的面具來與他們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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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硬家夥碰上了,手中沒有兵沒有武器,總歸是刀俎上的魚肉。
“林爺,你怎麽也不說話?咱們現在可該怎麽辦?”
“白日裏,慶姑娘跟你說了什麽?”
“啊?”樊餘不解道:“您不是一直和我在一塊麽?慶姑娘跟我說的話,您不也聽到了麽?”
林合斐忍不住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沒有覺得她說的話讓人起疑?”
“甚麽話?”樊餘努力回想,“她總是那樣,說了一籮筐的晦氣話,什麽死啊死的,這些話能有什麽玄機?”
“她說要把墳墓朝向西南。”
“這更晦氣了!”
“我說樊餘,你跟着二爺這麽些年,怎能這般執着于蠢笨?”
“林爺……”樊餘七竅都流着委屈,“我哪裏蠢笨了?”
林合斐搖頭嘆氣道:“晦氣話說便說了,又為何要說得這般細致,連墳墓朝向都給你交代清楚了?你可知道那慶姑娘老家在何方?”
“不曉得,她是二爺半道上撿來的,也從未聽說她老家在哪。”
“那又為何偏是西南呢……”林合斐半是自言自語。
“興許西南方真是慶姑娘老家罷。”
林合斐懶得搭理他,皺眉思索了一陣,突地眼睛一亮,“今天白日裏,那些押送苦役屍體下山的車,走的什麽方向?”
不等樊餘想出個結果,他又喜上眉梢道:“那個方向……就是軍營的西南方!”
“合着林爺你不是在問我啊。”
“問你?你能回答出個子醜寅卯麽?”
“那慶姑娘跟咱們說墳墓朝西南又是甚麽意思?”
“西南處一定有她要告訴我們的東西。”林合斐推測道,“只是……現如今我們算是被楊子路給軟禁在這裏了,想要出去怕是要動點心思才行。”
“那要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
“我看……林爺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
“鄭呈給咱們打點的包裹呢?”
……
煙山古道上,一個身穿韓營兵服的士卒正快馬急鞭地趕路。
他面色黝黑,眉宇間皺着焦急,發亮的目光裏卻帶着難言的興奮,馬鞭一下一下打在馬屁股上,仿佛恨不得背上生出一雙翅膀,助他疾行。
前方幾十裏處便是宋軍營地,他已奔波數天,終于是要到了。
又行一個時辰,他來到了宋營駐地外。
不等守城士兵高喊,他便自懷中摸出一塊黑色令牌,緊握手中舉過頭頂,高聲道:“黑令使者到!緊急軍報亟待呈宋王!”
話音剛落,馬早已跑出一裏之外。
這栎城宮殿原先在宮殿裏算是比較簡陋的了,可韓宋對峙這許多時日,張伯荊在這裏住了一年多,許多裝飾與布置都漸漸豐滿起來,栎城宮殿不再顯得簡單樸素,一日日愈發透出華貴之氣來。
那黑令使者快馬飛馳了一路,行至門前,驟然勒馬,駿馬昂首人立,嘶鳴一聲。
門口兩排甲士,帶劍的将領見到使者手中黑令,立刻拱手道:“黑令使者。”
他自馬上一躍而下,喘着粗氣急道:“快!禀大王,我有緊急軍情禀告!”
“大王有令,緊急軍情無須通報,使者請。”
不待多說一句謝,那使者聽了立馬甩開缰繩,一路疾步走向政事堂。
政事堂內是張伯荊與周德二人。
使者進門,匆匆行了禮,“禀大王,韓營有異動。”
“哦?”張伯荊眼睛一亮,“什麽事?”
“發瘟病了,一大堆将士病倒了。”
“有這事兒?”張伯荊從座位上站起來,瞪圓了眼睛,“仔細說說。”
“回大王,大約是水源出了問題,韓營将士都病倒了,身上起紅疹紅塊,有些人全身發癢,也有潰爛的。”說到這裏,使者的臉色有些發白,“倒是現在還沒聽聞有死了人,都是發了病,也逃走了不少人。”
“水源問題……”張伯荊邊說邊思考,悠悠點了點頭,好一會,對周德道:“周德,你覺得這事兒是怎麽?”
周德一聲輕嘆,問那使者:“趙頫和軍中軍師副将這些人如何反應啊?”
“回丞相,在我來之前,趙頫召集了一幫副将商議此事,還未有結果。”
“有沒有可能是障眼法使詐?”
張伯荊聽了皺起眉頭,“你見到夫人了嗎?她也染上瘟病了?”
“回……回大王,夫人她……”使者欲言又止。
“夫人怎麽了?”張伯荊走近一步,急道:“問你話呢,快說!”
“夫人她……也染病了。”
“什麽!”
張伯荊聽了長嘆一聲,幾乎是跌坐回了座上,周德見此情景對那使者道:“還有別的消息麽?”
“沒……沒有了。”
張伯荊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等那使者出了門,他又嘆了口氣,“周德啊,你說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主公,不可不防那楊子路啊。他心思缜密又花花心腸,就怕是他以此激得咱們出兵。到時一旦開打了,那些得了瘟病的兵士又突然好了,可就是甕中捉鼈了啊。”
“可之前不還指着速戰速決嗎?這會又愁上了。”他一邊說一邊把雙手絞在一起,“你給我說說,當時你見到她,真覺得她不是雲婵?”
“主公,她……與夫人氣質有天差萬別。”
張伯荊道:“可她走之前,是我……趕她的。”
“主公……”周德作為丞相自然不會多過問這些後院裏的是非,聽宋王這樣一說,也是愕然了,“這……”
張伯荊雖說覺得這屬于家醜範圍,但他出身貧賤,周德又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饒是如今做了宋王,也減不去根深蒂固的氣息。
長嘆了一聲,他像聊家常一樣同周德說了家事。
“她忌妒心太重了,妡姬還懷着孩子,就處處跟妡姬作對,還變着法地想法子離間我和妡姬,這怎麽說來着,她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啊。”張伯荊皺着眉,“她這樣搗亂後宮,這不是淨給我添亂呢麽?更何況樂兒才那點年紀,耳濡目染的,把孩子都要給教壞了。”
周德聽着,隐約覺得有什麽事情對不上號。
在他的印象裏,曹雲婵是一個十分賢惠的女人。當初在沁縣,下嫁宋王不說,做家務照顧老人更是未曾有過一句怨言。當時宋王還沒有起事,鄉裏知曉這樁婚事的,可都是覺着是宋王撿了個大便宜,祖上積德才娶進了這麽個媳婦。
現如今要說她犯了妒,怎麽也說不通啊。
倘若非得說她因着宋王富貴騰達了,于是人心也變了,倒也有這可能。
可宋王分明是……從未有動搖她的大夫人之位啊!
到這地步還要犯妒,又是為着什麽?
“周德,你倒是說說,我說她丢了老張家的臉,讓她走,是我錯了嗎?”
“主公啊。”周德深吸了口氣,“這……是主公的家務事,周德實在……”
“我讓你說,你給我說,我不怪你。”
“以臣看來,大夫人她……沒有理由妒忌夏侯夫人啊。”
張伯荊一挑眉,“可不就是沒理由麽?那你說她做這些事是幹嘛!她怎麽就不能好好地安分地做她的大夫人呢?我張伯荊哪兒虧待她了?妡姬有孕怎麽了?都是我張家的骨血,她一個大夫人,連這點器量都沒有?”
“主公啊,臣今日多言,只怕……我們這一回倘若不去打韓王,總有一日韓王也是要來打我們的啊,一山總容不得二虎。”
張伯荊聞言斂了神情,瞪着眼睛注視了周德一會,又陷入了深思,好一會才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罷。這件事,明天和子良一起商量商量,再做決定。”
“是,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