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買簪子
煙崞縣因多産木材而十分出名,梁牧每年都會派林合斐來此地收木材,販賣到別地,自己卻不經常來煙崞,路過幾次,都是匆匆,不作太多停留。
煙崞地處河東平原,與分裂東西的大興河離得近,水土養人,據聞煙崞美女如雲。而這些姑娘大多濃眉大眼、膚若凝脂,清麗可人。梁牧與樊餘一路走來,這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還算平靜寧和,大約因了戰事,街上人并不很多,偶爾見到幾個姑娘,姿色也着實不錯。
“二爺,小人瞧着這煙崞真是個好地方。”
“想娶媳婦就直說。”
“……”樊餘咽了口口水,“二爺,您看我閉嘴行嗎?”
與梁牧有往來的木商在煙崞不止一家,每次收木材,梁牧都讓林合斐貨比三家後再決定買哪家,有時候又因着木材不同,在不同木商處會買進不同品種。但收購時間長了,來來去去總也是那麽幾家好的,久而久之就相熟了。
他挑了一家門面不小的店鋪,那掌櫃的大約是認得他,衣袍角還沒沾到門,就堆滿笑臉迎出來了,拱手道:“二爺,二爺,您來啦!”
梁牧淡淡一點頭。
樊餘跟在身後進了門,對那掌櫃道:“現在有多少大橫木?”
“因着戰事,不是很多了。”掌櫃嘆了口氣,“韓王那邊的人不知怎的,最近總是出軍營鬧事,東邊的都不願意出門去伐樹,哎,日子難過。”
“韓王的人出營鬧事?”梁牧聞言,眉心一動。
“是啊,據說河東那邊快亂成一片了,那些士兵到處搶農家糧食吃,跟餓瘋了似的,急了還打人殺人……”掌櫃搖着頭,對目下的情形十分憂慮,“再這麽下去,河東那一片算是沒指望了。”
樊餘有些不解,“這樣的情況,韓王也不管管麽?”
掌櫃聽了這話,居然笑了一聲,語氣不無諷刺:“他若是進了城,不殺人便是最好了,還指望他管管?”
梁牧道:“他只喜歡打仗。”
“那宋王不也喜歡打仗麽?”掌櫃似乎對梁牧的話理解不能,“這年頭都是打到哪就算哪,占了地就是誰家的,哪還有公道。不過我聽聞,宋王比韓王是要好一些了,宋王不搶百姓的糧食也不大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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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說了,據說陝厲城就是一個人也沒有殺,降了。”說話的是店鋪裏一個小夥計,“這要換做是韓王,怕是一進城就得殺光了,韓王手底下不知道死了多少降卒。”
梁牧淡淡一笑,未置一詞。
樊餘見狀,對那掌櫃道:“這些話也不多說了,今兒二爺來是來問問大橫木的事兒。”
“好好好,二爺裏頭請。”
梁牧來收橫木,大多是運去別處販賣的,不過今日這一趟倒是有一些不同。他跟着掌櫃去庫房逛了一圈,看了些今年新的大橫木又摸了摸往年留下來的一些不是那麽上乘的,一言不發。
掌櫃見他神色這般,以為是他不滿意,“二爺啊,今年這批大橫木是因着那戰事,哎……實在是我也無能為力啊。”
他仿佛沒在意這,問道:“你手底下有木匠工人麽?”
“啊?木匠工人是有一些。”掌櫃的疑道:“二爺您有……什麽事?”
“我尋思着把這些橫木斷開了,做成小的,二到三尺左右,邊上做榫卯,能互接上。”
“二爺您這是……”
“能做就接,不能做我找別家。”
“二爺您等等,我回頭合計合計,很快……很快給您答複。”掌櫃的雖然不知道梁牧意欲何為,但這個大財主可不能放跑了,“二爺您先去廳裏休息會,我讓下人給您上茶。”
梁牧和樊餘到了廳裏,一落座,樊餘就忙不疊問了:“二爺,您把橫木鋸開了做榫卯是做什麽?”
“做拒馬。”
“拒馬?那不就得是大橫木嗎?”
“為何非得是大橫木,你規定的?”梁牧看了他一眼,“切開了方便拿。”
樊餘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喜道:“真不愧是二爺!”
梁牧在廳裏坐了沒多久,掌櫃的就滿臉笑容地疾步進門,春風滿面,客套話都省了:“二爺,這單子生意我們做。”
喝茶的人并沒有太大情緒起伏,端起茶杯輕輕喝了口,“嗯。”他好似料到似的。
掌櫃的眉毛眼睛裏都是喜色,開心地望着這一尊閃閃發光的財神爺:“二爺,不知還有什麽是我這能給二爺提供的……”
“你這有木簪子麽?”
“簪子?”掌櫃的皺起眉,“我這不賣這些小玩意兒,這條街西北角有一家店鋪賣,做工不錯,不知道二爺是否看得上。”
兩人謝絕了掌櫃的邀請一道吃飯的好意,去了街上西北角那家店。
進店走了一圈,梁牧指了指一支樸素簪子,看起來是較為名貴的金絲楠木,簪身的花紋雕刻得十分簡單幹淨,仿佛只是幾絲雲霧般的線條一直延伸到簪頭,簪頭處刻了一朵清麗的五瓣花,看不出具體是什麽花,就覺得雅致好看。
“包起來。”
他連價也不問。
那站櫃的小厮立刻眉開眼笑,“好嘞,爺您等着,這就給您包起來。”
出了店門,樊餘不解地看着梁牧手裏的簪盒,“二爺,您先前問的不是桃梳麽?怎麽又買了簪子?這簪子到底是要送給誰啊?”
“勞樊爺費心。”
樊餘抿了抿唇,收回眼神,自覺地閉嘴了。
擡頭看了眼豔陽天,真曬到心尖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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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吟山莊裏此時卻是另一番場景。
歡慶自晨起後就一直覺得心口不舒服,悶悶的,像是有一道激雷藏在胸口,卻沒有打出來,于是一直沉甸甸地壓着她,等到用早膳的光景,這沉悶悶的感覺就演化到劇痛。
又跟上一回一樣了,她窩在床上,疼得臉色煞白。
小圓見她犯心痛病不止一次了,每次都着急忙慌地去叫修衣,卻每次來了都沒有什麽進展,這一度讓修衣覺得十分挫敗——簡直是砸了他的神醫招牌。
這回,她本也要去叫修衣來,卻被歡慶喊住了。
“回來!”
“慶哥兒……”小圓目光裏滿是焦急,“你這心痛病沒個準,隔三差五犯一次,這可怎麽好?我還是去叫一下修衣來罷?”
歡慶驟然覺得有一只利爪死死抓着她的心口肉,疼得一陣冷汗從額頭冒出來,嘴唇由初始的白慢慢泛出一些青紫來。
“沒用。”
她穩了穩心神,喘得有氣無力,“過一陣就好了……”
小圓急紅了眼,“怎麽會這樣呢?慶哥兒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得過什麽怪病嗎?難不成……”想到這個可能,小圓的神情突然驚悚起來,“難不成,惡鬼上身了?”
歡慶聽着一陣惡寒,翻過身平躺在床上,怔然望着天花板。
那神情仿佛是想起了什麽事情,默然許久,她啞聲道:“大概是……上輩子虧心事做太多了罷。”說完閉上了眼睛,一陣陣的酸澀從四肢百骸延伸出來,如同河流入海那般從涓涓細流彙成洶湧波濤,直襲心頭。
她的上輩子啊,真的是做了很多虧心事呢。
想補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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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和樊餘前腳剛進了山莊,便見到小圓緊皺着眉頭似是正要出山莊去。
“小圓,你要去哪?”
小圓聽見樊餘的聲音眼睛一亮,擡頭望見梁牧神情淡淡走來,急忙跑上前去,“二爺,您可回來了!慶哥兒她的心痛病老犯,修衣公子也一直看不出是什麽緣由,二爺您看該怎麽辦啊……”
“慶哥兒……?”
“噢,就是那姑娘,呂姑娘。”
梁牧正要說話,卻聽得一聲柔若春風般的喚聲,“表哥,你回來了。”
小圓一驚,突然神色落寞地低下頭去,微微嘟起嘴,轉身對來人行了一禮,“玉小姐。”
來人一襲翠綠衣衫,面容嬌美又因着一身青翠而顯得十分清麗,“嗯。”她淡淡應了一聲,便将目光投向梁牧,“這一趟遠門出的時間比以往久了些。”
“有些事。”梁牧沒有多說,又看向小圓,“我離開的時間,她犯了幾次病?”
“好幾次了,前幾次還叫着修衣公子來看看,後來便不讓我叫了。”小圓憂道,“二爺,您說該不是鬼上身了罷?這樣稀奇的毛病……”
“既然不讓修衣看病,就算了。”
梁牧語氣很淡,甚至帶着一絲漠然,這又成功地給小圓的表情增添了一絲驚訝,連帶波及到了一旁站着的樊餘,“二爺,您……”樊餘想了想,“不去看看慶姑娘”這句話還是不要在玉小姐面前說了,于是住了嘴。
“玉容,我給你帶了一支簪子。”
玉容輕輕一笑,“我哪裏還缺這些東西,你往年帶了不少回來了。”
“看着還好看,就買回來了。”梁牧一邊說一邊跟玉容往裏屋走去,“樊餘,把盒子去取來,送到玉小姐那裏去。”
“是,二爺。”樊餘可憐兮兮地看了眼還在原地的小圓,“你別太擔心了,這毛病估計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你剛是要出山莊去麽?”
“慶哥兒說她想要一些花,我去給她采一些來。”
“要花做什麽?”
“不曉得,她沒有說。”
“那你先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