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十章
森林幽深,甚至連崔鯉都未曾進入過其中,于他們來說簡直是最不可預測的地方。
若是在往日,他們剛一進森林就應有妖獸出來圍攻,再不濟也該有些躲在暗處的危機,然而他們現在都快走到林深處了居然還是毫無動靜。
“這也太詭異了,看鐵皮人之前那瘋癫的模樣,這裏怕是真有什麽意外。”崔鯉走得愈發小心,心裏暗暗揣測着死對頭是不是腦子被吓出問題來了。
一行人如此前進了片刻,大地隐隐震動,靜谧終于被打破,晏重燦身子一頓,僵在了原地。
破鸾鳥一張小臉蒼白如紙:“是獸……獸潮?”
雖隔得很遠,以修真之人的眼力依舊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從四面八方疾奔而來的妖獸,聲勢十分驚人。
崔鯉忙道:“不是獸潮!別危言聳聽。它們是受驚了,只要我們不動,它們就不會主動攻擊,先隐蔽。”
知道他對妖獸很了解,晏重燦自然是信任他的判斷,三人小心地躲到樹枝上,坐穩沒多久,潮水般的妖獸就湧到了他們周遭,就連鳥獸也鋪天蓋地地低飛而去,差點糊了他們一臉鳥毛。
晏重燦抓緊了樹幹,顫着嘴唇幹笑:“怎麽這一路我們遇到的都是一群一群的?”
“等回去,你就去廟裏拜拜吧,真不知是倒了什麽黴。”崔鯉翻白眼。
這陣逃亡久久沒有停止,源源不斷的妖獸拼了命般甩動蹄子,只盼能跑得快些。起初他們還不理解這些兇神惡煞的野獸到底怎麽回事,直到他們所在的樹都被擊垮了的時候,崔鯉才咳着血恍然大悟。
竟是有一股龐大的威壓自極遠處散開,像波紋一圈圈蕩至整片森林,只從氣勢上來說,這幾乎就是哪位老怪在使用絕招了。
少年瞪圓了一雙貓眼,當機立斷為他們撐起了牢固的屏障,他繃着全身的靈力,脊背都快彎了才勉強抵擋住了壓迫。好在壓迫時間并不太長,不然本就受了傷的崔鯉根本不可能堅持下去。
“外有黑瘋蟻造勢,內有這等浩瀚威壓,高階以下妖獸聚衆避難倒也正常了。”威壓一解,崔鯉舔去嘴角血液,毫無形象地軟倒在地,擺了擺手“我休息會兒。”
晏重燦讓他和天倪盡管休養,他抱着劍守在前面,一面警戒一面想着今日的折磨總該結束了吧。事實是他們連一刻的放松時間都沒有,崔鯉剛阖上眼,連睡意都還沒醞釀出來,熟悉的震動就又開始了。
這次是連天的火光與滾滾熱浪先到,晏重燦被空氣燙得肌膚通紅,他也不躲,反而有些興奮:“是焰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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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鯉掙紮着爬起來,果然見火焰如海嘯般吞噬着森林,就如在大地中央盛開了一朵巨大的血色紅蓮,這般可怖的火焰卻又極其克制,竟連一棵樹也沒燒到。而就在這火焰中,又有不計其數的紅狐貍正乘火奔逃,它們皮毛光滑,天生的三尾展開更似豔麗火花。
“它們只有尾巴上的火是真的,火海只是幻象。嗤,狐貍慣用的伎倆。”崔鯉一點不懼,任吞天的大火從自己身上穿過,鎮定地扭頭道“焰狐住在森林北部的邊緣,也就是最深處,看來放威壓的人就在那裏……對了,那不會就是你相好吧?”
晏重燦抽抽嘴角,不再做任何解釋。
“你抓不抓?現在抓正好,它們忙着逃命,死一兩個同族也沒空找我們麻煩。”崔鯉邊問,手裏大刀邊耍得虎虎生風,就等着砍獵物了。
考慮了一會兒,晏重燦搖搖頭:“不必了。”
崔鯉壞笑着挑眉:“急着找人呢?”
沒想到他還頗為肯定地承認了:“嗯。”
不知為什麽,崔鯉總感覺自己在某個層面看穿了真相,但此時也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走吧。”
“此去危險,你送我們到這裏已經……”
崔鯉急急打斷:“你休想讓我轉身回去,這一路我還沒奴役上你,不讨回來我是不會走的。”
晏重燦也看得出他的固執,只是有心勸一下,見他真的這麽說,只好道了謝,繼續跟着他往深處去。
這次重新出發,他們因為知道原因心下都安定了一些。且路上大部分妖獸都被掃清了,剩下的高階妖獸這個時間也懶得出來獵食,他們這幾個人還不夠塞牙縫的,所以行進得格外快,也不必擔心出什麽事。
越往深處走,他們就越心驚,着實不知到是什麽樣的打鬥才能産生如此的威壓。崔鯉自問也見識過不少場面,化神期老怪的威壓他都嘗過,都比這浩大得多,卻偏偏沒這次的吓人。他嘴上不說,背心卻是在感知到威壓的一瞬間就涼透了。
他是用刀的人,但由于沖擊太過,直到最後也沒參破原由。
晏重燦心心念念的都是師兄,心裏一直是擔憂占了上風。其實在遇到焰狐時他就已經嗅到了一絲司決的氣息,現下更是确定了司決的方位。若不是身體疲勞,他早就禦劍飛過去了。
“那是什麽,”天倪倒不累,一直輕快地跟着他們,突然手指一指,誇贊道“好漂亮!”
只見一道白虹自林中升起,凜冽的劍意幾乎要凝成實質穿透人的魂魄。崔鯉倒吸一口涼氣,差點被震得倒退。
晏重燦卻管不了那麽多了,這招式他熟得不能再熟,論劍,世間能有如此純粹的劍意又肅殺萬分的,或許只有司決。
“小心!”崔鯉忙跟在後面,生怕他一個沖動闖進戰局從而受傷。
好在晏重燦還留有理智,他只是往前跑了數步,看到人了才遠遠地停住步伐。縱使他極其想過去,也拼命抑制住了這個想法。
與森林茂盛的外貌相比,它的邊緣可謂是一片狼藉,樹木與土地都沒了原樣,滿地齑粉與深坑彰顯着打鬥的激烈程度。
空地中央,男人沉默地站着,他周邊圍了數十個分影堂之人。亮如霜雪的長劍被他雙手緊握,深深地抵在地上,似乎正牽動着大地的脈搏。他的白袍一塵不染,整潔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只有烏發不似往日高高束起,因玉冠跌落,散了滿背。
鮮血自袖中順着他的指尖道道流出,在劍下積成一小片血泊。
方才白虹的光還未消散,萦繞在他周身,餘韻尚在,兩道青蛇般的劍氣便又從劍上彈出,霎時間猶如霆電破空,在場之人都觸電般抖了幾抖。更有甚者肌膚之下,肺腑之中已在燃燒,痛不欲生。
他始終一動未動,灑然而立。
劍意随心,他仿佛天生就知運籌帷幄,眼不睜便掌控一切。
“你就這麽點招嗎?”一個分影堂的人拭去冷汗,扯着嗓子喊道“兩天了,與其沒有希望地僵持,不如早些投降!”
晏重燦心下一寒,兩天了,司決到底經歷了多少,現在又與這麽多人纏鬥他還撐得住嗎?
“劍拂佞臣首。”在徹骨的寒意中,司決半睜雙目,突然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卻像有魔力一般響徹人們的識海,幾個修為低的人已經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他一字一頓,劍依舊插在地上,磅礴的劍氣自大地沖出,紅光赫然,那股曾被釋出的威壓再次席卷森林。
這回的氣勢更盛之前。
他的語調沉穩,仿若在吟詩作對般優雅。
“劍隳妖蛇腹。”
與雍容外形截然相反的,是他滿身鋒銳的殺氣。足以比拟洪荒的浩蕩威壓彌漫在天地間,告知人們這不是流觞曲水的庭院。崔鯉恍然間幾乎以為自己真的不在秘境,而是在遠古衆神的戰場,在洪荒巨獸的口中,無形的宏偉讓他第一次還未動手就頭暈目眩。
風漲起他的袍袖,欲要動手的分影堂咬着牙惶惶不敢上前。劍修的威壓越來越重,晏重燦耳鳴間還能聽到過多靈力被放出的震蕩聲。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他又以兩指點劍,繼續道:
“劍沖日中鬥。”
剎那間,金光大盛,劍身嗡嗡作響。天光燦爛,好似真被劍氣沖破,落下無數光華。
近一半的人屈膝倒下,崔鯉雙目赤紅,不敢置信地痛喊出聲:“不可能,不可能!”
他修為高,透過這重重揚起的塵土還能清楚地看見,司決身上正在發生隐隐的變化——自丹田而出的變化。随着他身上的靈力越強,他的修為也正肉眼可見地增加,竟是在短短一息內提升了兩個境界!
從築基巅峰直接到了金丹二層。
簡直駭人聽聞。
司決眸中亦染上金色,這一刻他像是一位真正的神,取之不竭的無盡靈力流過他的筋脈,沖刷着所有人的認知。
人們驚懼的眼神中,唯有他昂然獨立,沉靜肅然,強大冷漠。
他的唇角幾不可見地上挑:“劍決天外雲。”
萬木搖動,山林呼嘯。
鮮血在半空中連成一片,排山倒海的劍氣頃刻間充斥人間,數人丹田齊破,爆體身亡。
晏重燦三人隔得遠,更有司決有意照顧,只是輕微不适,這也足夠崔鯉瞠目結舌了。
“撤!”幸存的幾個高階修士早已全身冷汗,心跳過速,丹田抽痛不已,互相給了個眼神後就要遁走。司決卻倏然動手了,他們慌亂間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晃,胸口就多了一個血洞,随即齊刷刷倒在了一起。
崔鯉還沒能反應過來,晏重燦卻是已經接受了方才的一切,歡呼一聲就沖了過去,直沖進男人的懷裏,抱着他的腰就差嗷嗷大哭了:“師兄,我終于找到你了,你怎麽一個人就走了!你有沒有事,受沒受傷?我好擔心你……”
他在這連珠炮似的問,天倪也跟風似的奔過去,一把抱住了司決的腿,毫不體面地替晏重燦哭了起來:“師兄,想你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司決:“……”
突然多了兩個挂件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