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
“羅兄已去,他不顧幽州地界,剛才有哪位對他不服的話盡可接管幽州基業。到時與他恩怨,自可了斷。有沒有人要那幽州地界?”
他掃目環視。底下雖群情猶憤,卻沒有人搭腔。
這張發陀也算個人材,一句就把剛才攪動的亂局收拾起。接着道:“大家再無異議的話,即請歃血為血。兄弟已備下了酒。這血歃進去,一待地界分瓜完畢,大家即各飲一盅,以示盟成。”
他一招手,已有八九個漢子各捧一個壇子,向草野間各路好漢走去。
先開始略慢,人人思索一下後,才各将随身刀劍割破手指,向那壇中滴下。接下來就越來越快,不到一時半刻,那八九個漢子已接了千餘好漢的鮮血。他們回到土臺上,那土臺上原還有個大甕,甕中想來半裝着酒。張發陀開甕之後,從那幾個漢子手中親手接過那一壇壇酒,就向那甕中倒去。
全部倒畢後,他忽短嘯一聲,從身上掏出了一竿齊腰短棒,伸進那甕中一陣好攪。
場中人人肅然。卻奴看向肩胛,只見他略微擡頭,将一只高挺的鼻子略略上仰,向空中嗅去。
空氣中原只有着草野的氣息。這時,一股淡淡的酒味與淡淡的血氣散發開來。那酒氣醇良,血氣卻略腥而甜。肩胛臉上的神情似興奮,似撼然,即神往,又慘淡,複雜得卻奴再也猜不出他的意思。
只聽張發陀已抽出那根短棍,哈哈一笑,目注棍上道:“這棍上,幾盡沾了隋末各路豪傑的鮮血,卻也是件稀罕物了。我張發陀有幸,随身之棒喝盡了天下英雄血。”
說着他轉眼望下來:“今日之盟,最後劃定之後,咱們倒要選出個盟主,與幾大執法豪強,以為天下紛争之判。”
“這一根棒,即承天下英雄厚愛,小子不敢私藏,正好做為個信物,交與盟主使用。卻用個什麽名兒好?”
底下群情激昂,有人叫道:“仗義半從屠狗輩,就叫屠狗杖!”
又有人道:“不妨叫做‘千斤血’!”
“天下棍!”“草莽棒!”……一時種種建議不一。
張發陀怕再起争執,想了下,朗聲道:“要我說,咱們今天此會叫做大野龍蛇會,這棒,不如就叫‘大野龍蛇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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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時人聲略寂,看來都還滿意。
張須陀也知今日與會之人的性子,要想盟成,再不能另生枝節,立即道:“到場的人多,姓張的我雖稱閱人多矣,但也難遍識天下好漢。這麽着,各路好漢的當家領頭之人請先各把屬意之地寫下,咱們再一起收上來,最後由老小子我一一念出。對這地界如有別路英雄不服,就當場做個了斷。如無異議,就此成約,各位以為如何?”
他安排得妥當,別人也就沒話說。一時只聽得草野之中,除略有商議之聲外,再無雜響。
不一時,百十個木牌已收上去。張發陀将其盡置入一箧中,大聲道:“為示公允,我現在起随手抽取,抽到哪個念哪個,各位以為如何?”
底下無人反對。
那張發陀就抽出一個木牌念道:“千牛山的田枚,屬意章丘。各路英雄,對此地還有屬意的嗎?有即開聲,沒有的話,章丘就歸田家了,以後十年,各路英豪不得幹犯。”
他問了三遍,下面均無反對之聲。張發陀即用朱筆将那木牌一點,放入一邊。接下來又一連念了三五個,均都無人反對。其中有青州、巴東、郁林等地。那青州卻歸了适才騎馬而至的山東‘響騎’中人。
只聽他接下來念道:“朱錘,楚!”
底下猛地一寂。
只為光“楚”之一字,卻包含地域極大,江淮之間,南至湘水,北至淮水,俱可稱為楚。敢這麽寫的,必是大豪了。
張發陀又念了一遍,卻聽底下有人哼了一聲,冷笑道:“古人說:楚雖三戶、必亡秦。可楚地要歸了那姓朱的,就算有三百萬戶,也要被他當人肉吃光了!”
那人語氣極為尖刻,帶着說不出的鄙夷與不屑。
他話音未落,已有一個壯大漢子跳了出來,怒聲道:“海陵來的姓李的,你他媽的敢找刺兒?”
那姓李的即回聲道:“找刺兒?有我們海陵人在,你歇了獨占楚地草莽之意!”
在場之人大多是過來人,彼此知根知底,差不多的都知道那朱大錘卻是當年朱粲的兒子。
朱粲起于隋末,本為毫州城父人。他開始也是在隋朝伐遼之軍中呆過的,沾染了一身軍漢習氣,視人命為草芥。後來起兵反隋,聚衆十餘萬,自號“迦樓羅王”,一時聲勢極盛。
這朱粲有個怪癖——嗜食人肉。凡掠來的婦女兒童,只要皮肉鮮嫩,往往非蒸即烹,或煎或炒,俱入了他的口腹。
照說軍糧為軍心之本,他行事卻與衆不同,凡攻破州縣,往往一時高興,就命令手下把那州縣倉禀中的糧食一把火燒光,他去聞那燒糧食的焦味。一邊看着還一邊大笑道:“天下若多個癡漢!人人都只患無食。有誰如我?我統一軍,不患無食!——只要他國有人,我軍即有食矣!”
此語流傳之後,他殘暴之名,就此聲振四方。
但殘暴之人也自有他的軟弱,一待李唐興起,他就大為驚懼。當時他軍入江淮之間,遭遇淮安豪傑楊士林起兵興讨,怯怕之下,就投身李唐。
李唐當時四海多事,天下征伐,也想安撫于他,就遺特使段确前往慰撫。
那段确也是個狂士,朱粲招待他宴飲,數十杯酒後,段确斜睨朱粲,哂聲道:“聽說朱将軍嗜食人肉,不知人肉又是何等滋味?”
朱粲知他分明是瞧不起自己才如此嘲笑,大怒道:“人肉不如醉人內。喝醉的人肉最好吃,跟酒糟豬兒相似。”
段确知他是影射自己之醉,再忍不住,跳起來怒罵道:“你現在不過是唐家奴,以為自己是誰?還敢吃醉人肉!”
朱粲一時怒起,竟抓了段确,當場殺掉烹了。
他得罪于唐,惶急之下,就轉投王世充。
可秦王讨王世充。王世充洛陽兵敗之後,朱粲也跟着被斬于洛水。
他受斬之後,沿洛水的百姓,無論識與不識,人人争以磚瓦擲其屍體,一時堆積成好大一冢。
——那朱大錘卻是朱粲的兒子,這時聽到又有人譏諷他父親食人之事,如何受得了,當即跳出怒罵。
那譏諷之人卻是李子通部下。
李子通也是隋末豪傑。他為人仁恻,少時行路,只要見到負薪之人,一定會代為背負一程。直到他起兵之後,自稱為“楚王”,而朱粲卻自稱“楚帝”。如此“帝”“王”相逢,俱圖一楚,如何不激出出肝火來?
那朱大錘一跳而起。他躍到土臺上面,認出對頭,就戳指大罵道:“陳可凡,你不過李家一家奴,也敢跟我争楚?”
那陳可凡卻是個樸實的漢子,年經四十許,黃薄面皮兒,望去簡直像一農人。
他也一躍跳到土臺之上,冷笑道:“姓朱的也配稱為大野龍蛇?今日若不殺你,那就是這大野龍蛇會之恥!”
朱大錘狂怒之下,已自腰際摘下他那兩把聞名天下的大錘來。
他這錘本為馬戰利器,可他一身膂力之強,腿力之健,竟于步戰之時也可憑之生威。
那陳可凡掣出一把峨嵋刺。兩人手上兵器,一極重,一極輕,一極大,一極小。他們宿敵相逢,更不答話,已自鬥了起來。
這還是今日場中第一場惡鬥。在場的各路豪傑,雖然多半彼此各聞聲名,大部份當面碰上的機會也少,這時不由趁機掂量起彼此手上的功夫來。
那陳可凡身形如猱,出手迅捷,加上長得一副老實長相;而朱粲為人殘暴,為場中絕大多人所不齒,所以人人都期盼陳可凡勝。
可朱大錘的那兩把大錘當真不是吃素的。他的錘與一般之錘不同,錘上還帶尖刺,只要稍一刮上,怕不連皮帶肉要掃下好大一塊?
他兇名久著,能活到今天,功夫可不是吹出來的。場中雖人人不忿,但眼看着大錘之下,陳可凡已漸落下風,卻也無奈。
猛地朱大錘一錘下來,只聽陳可凡悶哼一聲,肩上已連皮帶肉被削下了好大一塊。底下人一聲驚“啊”,卻見已有十幾條人影躍起身形,就向那土臺上奔去。
那卻是陳可凡一邊的,一見自己首領遇險,當然要撥刀相助。
那邊朱大錘的手下一邊,一見陳可凡的人跳上臺來要出手,自也有二十餘人躍到了臺上。
朱大錘手下之人更為粗野,一語不答,已經出手。一時土臺之上,場面已成群毆。
陳可凡技弱,加上他這邊的人本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