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坐直身子,收斂了笑,一下子拉開和肖芊芹的距離,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漠然的表情,“跟你開個玩笑罷了,看你緊張的。”
……
然而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厲風窩在沙發裏閉目養神,肖芊芹也乖乖坐着一言不發。
她悄悄地用眼角瞥着他的動靜,要不是他一直用手慢慢揉着太陽穴的位置,她還以為他真的睡着了。
這樣的現狀大概維持了幾分鐘。
直到——
“咕咕咕。”
一陣微妙的響聲打破沉默。
厲風慢慢睜開細長雙眼,微涼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圈。
然後作出判斷:“肚子餓了?”
“沒有。”肖芊芹心虛地搖搖頭。
兩秒後。
“——咕咕咕。”
嘴上說不餓,身體卻很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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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風問:“晚上沒吃東西?”
肖芊芹咬着嘴唇,聲音比蚊子還低,“喝了水。”
KTV裏有自助餐,不過她那時候在想厲風的事,思緒混亂,哪顧得上吃東西。
厲風微微皺眉:“減肥不要餓壞了胃。”
他單手抄進褲袋裏,走到餐桌邊把蛋糕提過來,放到茶幾上:“吃這個填填肚子吧,拆開看看是什麽口味的。”
“巧克力的。”肖芊芹答道,又說:“都快十一點了,我不敢吃。”
厲風拎起她肉乎乎的手臂甩了甩,那層細嫩的肉随着這動作蕩出了一條波浪。
“幹嘛那麽堅持,減來減去還不是這麽多肉。”
肖芊芹嘴角一抽。
能不能……不要說……那麽打擊人的話……
她不滿地把手臂抽回來,撅着嘴道:“誰說的,我現在已經148斤了好不好,比以前輕很多了。”
“喔——”他拖長了腔調,似笑非笑道:“那恭喜你成功跨入女人行列。”
肖芊芹說:“所以我今晚一定不能吃東西,不然明天早上又回到不男不女的行列了。”
尾音剛落,“咕咕咕。”
這不聽話的肚子又出賣了她……
肖芊芹頓感難堪,臉上表情也挂不住了。
厲風笑出聲:“行了吧你,別逞強,急于求成不好。”
“……”肖芊芹沉默。
他站起身,走向廚房:“不吃蛋糕就算了,我去做幾道小菜。”
“唉!”肖芊芹一把拉住他。
厲風回過頭,“怎麽了?”
“……別放肉,就弄點青菜好了。”她猶豫着,極為艱難地小聲說。
“知道了。”
厲風轉身要走。
“唉!”肖芊芹又把他叫住。
他耐心流失,斜睨着她,“又怎麽了?”
“……少放點油。”
他不太愉悅地撇撇嘴,“你真是翅膀硬了,越來越難伺候了啊,還對我指手畫腳起來了。”
說完,用力錘了一下肖芊芹的腦袋,卻是縱容的味道更重。
肖芊芹也沒發現什麽異樣的地方,擡起頭沖他沒心沒肺地嘻嘻笑。
厲風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找食材,發現啤酒沒了,便把肖芊芹叫過來,打發她下樓買幾瓶回來。
肖芊芹說:“你不是不準我喝酒嗎?”
厲風說:“你不能喝,又沒說我不能喝。”
肖芊芹:“……”
于是她只好任勞任怨地拿着零錢出發了。
等她買完啤酒回來,厲風也從廚房出來了。
飯桌上整齊擺放着幾個精致的瓷盤,燙青菜和番茄炒蛋是為肖芊芹準備的,鹵鴨翅和鹽焗雞腳是厲風自己準備的下酒菜。
肖芊芹把幾瓶啤酒放在桌上,坐下開吃。
厲風慢悠悠地喝着冰啤酒,往嘴裏夾着小菜,好不惬意。
肖芊芹咽了咽口水,暗忍着食欲不去看那兩道葷菜,可勾人的鹵汁香味卻源源不斷地飄進她的鼻子裏,誘惑着她的食欲。
肖芊芹只能死死地盯着它們,然後拼命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她吃的是肉,吃的是肉。
一瓶啤酒突然被推到她的面前。
肖芊芹擡起頭,不解地望着他。
厲風用下巴指指啤酒,言簡意赅:“喝。”
肖芊芹猶豫:“不太好吧。”
厲風說:“一個人喝太悶了。”
見肖芊芹坐着不動,他微微皺眉:“叫你喝就喝。”
肖芊芹咽了口口水,欲言又止。
“可是……可是萬一我喝醉了,又像上次那樣怎麽辦。”
厲風回想起自己被舔得滿臉是口水的經歷,确實有點不堪回首。
他思考了一陣子,說:“你喝醉之後我找繩子把你捆起來。”
肖芊芹:“……”
好吧,既然厲風都不怕,那她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拿起酒瓶,仰頭喝。
辛辣中含點苦澀的味道灌進肚子裏,冰爽的刺激感帶來的是酣暢淋漓。
肖芊芹覺得自己今晚是徹底破戒了,不僅喝了酒,還沒抵擋住誘惑,啃了幾個鴨爪。
她覺得自己明天早上肯定又要回歸到“不男不女”的行列了。
腦海裏卻僥幸地抱着“今天是厲風生日,破例多吃點沒什麽”的想法,肉呼呼的小手再一次難以自制地伸向了鴨爪。
都怪厲風鹵的鴨爪太好吃了!!
肖芊芹吃得正香,突然感覺到桌子底下有什麽東西在拽自己的褲子。
低頭一看,只見幾團小黑影擠在自己腳邊,她吓得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到地上。
幾秒後再認真看,原來是三只黑色小奶狗,正争先恐後地咬着她的褲腿,嗷嗷待哺。
她歪歪嘴角,不禁笑了,“這……哪來的狗啊?”
厲風說:“厲峥善心大發在路邊撿回來的。”
肖芊芹睜着眼睛沒說話。
她很驚訝,實在沒想到厲峥還會做這種善事。
看着她的眼神,厲風有些無奈地說:“你別驚訝,我比你還驚訝。”
他搖搖頭,感嘆道:“這幾只狗過得比我還舒服,厲峥對它們才像親兒子。”
“……”肖芊芹哭笑不得,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厲風。
她丢了一塊鴨爪到地上,幾只小奶狗立馬撲了上去争奪,有一只動作慢了,什麽都沒搶到,站在旁邊委屈地汪汪叫,于是厲風也丢了一塊鴨爪過去,它馬上又搖頭擺尾跑過去。
溫和的笑意在他臉上渲染開來,仿佛融化冰川的暖陽。
肖芊芹發現他笑起來很好看。
“真是貪吃,平常都窩在沙發下面不出來,一聞到吃的就跑出來了。”
吃到一半,厲風接了個電話,屋裏信號不好,去陽臺接。
電話是高博打來的,祝他生日快樂。
厲風與他多聊了一會兒,十幾分鐘後才挂了電話。
等他回到客廳裏,才發現肖芊芹已經敗下陣來,歪着頭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她腦袋旁邊豎着五六個酒瓶。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喝了那麽多。
厲風沒管她,兀自走到對面坐下,繼續吃夜宵。
過了一會兒,對面的人忽然有了動靜。
肖芊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她扶着牆壁,慢吞吞走進洗手間裏。
關門聲。
接着是一陣嘔吐的聲音。
厲風趕緊放下手裏的酒瓶,跟過去看看。
然而他走到門前時,肖芊芹已經吐完了,她快速地漱完口,然後邁着不太穩定的步伐走出來。
“你還好吧?”
肖芊芹擦着他的肩膀走過,聽到問話,停下腳步,扭頭看他。
直勾勾的視線在他臉頰上轉了一圈。
厲風莫名心底一顫,有點招架不住她那擁有總攻般氣場的眼神。
幾秒過後,肖芊芹就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她踏着筆直的正步走到沙發前,身子往前一傾,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厲風被她弄傻了眼。
這……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他原地站一會兒,接着走到她身後,彎下腰拍拍她的肩膀:“你還好吧?”
肖芊芹好像以很快的時間睡着了,沒有反應。
厲風又輕拍她:“你沒事吧?”
她還是沒反應,整張臉深深地陷阱了沙發裏,仿佛隔絕了外界。
厲風看她這模樣,突然有點心疼。
剛剛不該讓她喝那麽冰的啤酒,可她以前也沒吐過啊。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要去給她煮豌醒酒湯。
剛轉過身,手臂突然被一股蠻狠的力量給拽了回去。
厲風重心傾斜,沒平衡好,不慎摔坐在沙發上。
原本挺屍不動的人突然活過來了,一個飛撲壓在他身上。
要放在平常,厲風早罵娘了。
這會兒內心卻意外的十分平靜,他被迫平躺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懸在自己上方的那張臉。
肖芊芹閉着雙眼,呈現出夢游的狀态。
他其實挺佩服她這一點的,每次都能在閉着眼睛的情況下,準确無誤地判斷出他的方位,跟開了挂似的。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也多少有所預料了。
相同的場景他已經經歷過兩次,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上面的人比以前苗條漂亮多了,下面的人心境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臉上傳來微微濕熱的感覺時,他沒抗拒,也沒推開她。
厲風在心裏鄙夷地問自己: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嗎?
到底是懶得反抗,還是其實從一開始就隐隐期待着這一刻的發生?
厲風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他只知道自己現在不想推開肖芊芹。
甚至,因為這種肌膚的親密接觸,産生了一絲沾沾自喜的異樣的情愫。
在肖芊芹的舌頭再一次襲下來時,他順水推舟地微微調了下位置,她的舌頭舔在他的唇上,微涼,像春雨濕潤過的梧桐樹上的綠芽,鮮嫩的,甘冽的,冒着生機的。
這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觸感,真要命。
厲風想起那天在廁所的第一個吻,心跳不自主地加快。
可是還遠遠不夠。
他的身子像着了魔一般,腦子裏冰火兩重天,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是錯。
但身體的本能最終打敗了罪惡感,慫恿着他,讓他雙手捧住肖芊芹的後腦,固定住這個吻。
肖芊芹比那天在酒吧裏聽話多了,沒有拼命掙紮,倒省了他很多力氣。
漸漸的,他不甘停留于表面,伸出舌頭輕輕地撩撥。
可他到底沒能撬開她的嘴巴,她不主動的時候簡直就像塊僵硬的石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該死的。
厲風在外面幹着急,他想更深品嘗這難以言喻的味道,可又無計可施,像個讨不到糖吃的毛頭小孩,急得原地打轉。
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種迷失自我的時候,厲風在心裏自嘲地想。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他終究也不能免俗。
在肖芊芹之前,他沒有吻過其他女孩的唇。
或許是年少輕狂,食髓知味吧。
自從離開港城之後,他就無數次夢到那天在酒吧洗手間裏同樣的場景。
肖芊芹回H市之後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他心裏跟撓牆似的,一看到她就心煩,想離她遠點,結果看不到她時更加煩躁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急切地想得到什麽,可他又不知道自己的欲望究竟從何而來,這種迷茫,使他一度陷入了在悵然若失和悶悶不樂之間反反複複的情緒當中。
直到今晚。
此時此刻,他的雙手搭在她的腰間,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從她唇上傳來的淡淡溫度。
心裏的躁動好像随之慢慢澆滅了。
他說不清肖芊芹身上有一股什麽特別的味道,但這股味道很輕易就能讓人沉醉,留戀時光的靜美。
那也是一種很容易讓人情難自禁,一發不可收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