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陸千明自院外進來,只見百裏守在門外,屋內卻黑沉沉的并沒有點燈,他疑道:“百裏你一個人在門外幹什麽,公子人呢。”
百裏将手往屋裏一指,輕聲道“在裏頭呢,坐了半天了。”
陸千明奇道:“這天都黑了也不點盞燈?”
他進了屋,透過窗外的月光,只見溫榮身子靠着椅背,一雙長腿架在案沿上,仰着頭,兩眼望着屋頂,也不知在想什麽。他聽到腳步聲進屋,人也沒有動一下,只問:“有什麽事?”
陸千明道:“暗衛跟着衛昀到了白水河,就失了蹤跡了,那小子,武功是真的高明。”
溫榮道:“木老怪親自教出來的徒弟,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被抓住?”
陸千明嘆道:“總算引得他現身,又給跑了,如今打草驚蛇,就怕以後不會再上鈎了。”
他頓了一頓,“公子,屬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公子已經認出嘯雲就是衛昀了,為什麽當時不吩咐暗衛動手?就算他的武功再好,如果加上公子你,也一定跑不了。”
他等了半晌也沒聽見溫榮開口,以為不會有回答了,便将手中的幾份急件放下,準備離開。
突聽溫榮道:“衛昀的事先放一邊,先把剿滅山匪的事辦了。”
牟瑞月和傅清寧說起剿匪的事情,“進展得不是很順利,那批山匪不象普通的烏合之衆,倒象是經過訓練似的,官兵一去就跑,一回就出來,溫大哥也覺得頭很痛。”
傅清寧心想,“痛死他活該。”不過轉念一想那些土匪又着實可惡,還是希望剿匪進展得順利一些,她問道:“溫榮親自帶人去的嗎?”
牟瑞月道:“不是,溫大哥不擅山林戰,他讓我二哥帶人去的。”
傅清寧道:“那你二哥豈不是很危險?”
牟瑞月道:“富貴險中求,我二哥也需要一個晉身的機會。”
傅清寧看她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心想這就是差距,自己只想着是土匪兇殘會不會有生命之危,而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個難得的晉身機會,果然自己還是個平民百姓,想得太簡單了。
牟瑞月和她說了一會話,又道:“你也應該多走動走動,老呆在屋裏也很悶的。”
傅清寧自回來後就一直深居簡出,連院門也沒有踏出一步,傅清寧揉着懷裏的雲寶郁悶道:“我也想啊,可是溫榮不會讓我出門的。”
牟瑞月好奇道:“你是做錯了什麽,他要這樣關着你。”
傅清寧想了想:“瑞月,你釣過魚沒有?”
牟瑞月點點頭:“看人釣過,不過我不喜歡,坐着不動太沒勁了。”
傅清寧道:“那你也知道釣魚要有魚餌才能誘魚上鈎吧。”
牟瑞月奇道:“是呀。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傅清寧嘆了口氣:“我就是那魚餌呢。”
牟瑞月也是聽明白了:“哎,那你真是太可憐了。溫大哥這是要誘誰上鈎啊,萬一人家不來,那你怎麽辦?”
傅清寧輕輕撫着雲寶的背,也有些茫然,她希望衛昀能來接她,又想他還是別來的好,萬一被抓住,事情就不妙了。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牟瑞月這回看她真覺得挺可憐的,說道:“溫大哥也真是的,要抓人總有別的法子的,為什麽一定要利用你啊?”
傅清寧對自己的遭遇也是無話可說,“算我倒黴吧。”
牟瑞月想了一想,輕聲道:“要不要我幫你脫身?”
傅清寧連忙搖頭,“不用,我不想連累你。”
牟瑞月豪氣沖天,“不會,我才不怕,我們是朋友嘛。你要想走了就告訴我一聲,我來幫你。”
牟瑞月走後,傅清寧想着脫逃的可能性,覺得也不是不可能,就怕自己跑了連累了傅家。
就算能離開,回傅家是不可能了,只能去找衛昀了,只是現在并不知道衛昀的去向,自己冒冒然也不知去哪裏找,而且衛昀已經知道她在這裏,如果她離開了,萬一他再來,不是見不到她了嗎?所以還是暫且按兵不動吧。
回到屋裏,她見一個小小身影撲了過來,便伸手将它抱了起來,笑道:“雲寶,還是你最乖。”
她輕輕摸着雲寶的小腦袋,眼中透出幾分憂郁來,“雲寶,你說他什麽時候會來接我啊?”
閑居無事她便逗着雲寶玩,
這日她扔着一只小繡球讓雲寶抓,沒想到扔高了些,掉到了牆外,雲寶喵了一聲,也蹿出去了。
傅清寧跟着它翻上圍牆。只見隔壁是一處清靜院落,黑瓦白牆,窗戶明淨,也不知是什麽人的住處。雲寶哧溜一聲,從一半開的窗戶裏鑽進去了。
傅清寧透過窗戶打量了一下,只覺得有些眼熟,不禁吓了一跳,暗道:“這不是溫榮的書房嗎,他一向是不讓人進去的,若是讓他知道,雲寶可麻煩了。”
她見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人,便輕輕喚道:“雲寶。”
雲寶也不知躲哪裏去了,她将那扇半開的窗戶打開,雙手在窗臺上一撐,便躍了進去。進去後先去看書案下面,沒有貓影,正要到別的地方去找,目光掠過書案一角,只見那鎮紙下壓着一封信,那字體很是熟悉。
她心下一震,拿開鎮紙,仔細一看,是兩封她寫的家書,第一封是她剛到溫府的時候,她怕家裏擔心,托溫泓寄回去,後來沒有收到消息,她又寫了一封,還特地囑咐了溫泓一番,一定要找個可靠的信驿寄出去,沒想到都被溫榮截下來了。
雖然天氣不冷,卻有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往上蹿,她覺得自己等不到衛昀來了,便決定自己行動,所以再次見到牟瑞月時,她便悄聲道:“瑞月我想走了,我想請你幫我。”
牟瑞月拍着胸脯答應了。她的方法很簡單,叫做以假亂真,混水摸魚。過了兩日,她帶着随身的四個大丫頭坐着馬車來了。
她的這四個丫頭起的都是兵器名,分別叫做鐵劍,銀戟,金錘,銅箭。
瑞月讓丫頭們候在外頭,和她進屋悄聲商議:“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會我讓銅箭進來,她和你長得有點像,我讓她換上你的衣服留在這裏,你換上她的衣服随我出門,等我們出去了門,再讓銅箭換回衣服自己回去。”
傅清寧疑道:“就這樣簡單?萬一銅箭被人發現怎麽辦?不會連累你吧。”
牟瑞月很自信地道:“不用擔心,不會被發現的,就算被人發現,萬事有我擔着呢。”
那個銅箭的丫頭長得挺秀氣,乍一看,臉形眉眼和傅清寧都有些兒相似。
傅清寧點點頭,她穿上銅箭的衣服,将發型也整成一樣的。混在牟瑞月的丫頭中,坐着她的馬車順利地出了門。
門口的守衛和瑞月也是很熟的,只是随意描了一眼,見裏面齊齊正正的坐着四個丫頭,也沒細瞧,還和牟瑞月開個句玩笑,“縣主這是要改邪歸正了嗎,怎麽不騎馬,改坐馬車了。”
瑞月道:“天氣熱,坐馬車省心。”
牟家的馬車剛剛駛走,府外又走過來兩個人,那守衛連忙向他打招呼,“鄒先生,陸先生。”
陸千明疑惑道:“剛才那馬車是誰的。”
護衛道:“是瑞月縣主。”
陸千明尋思道:“瑞月不是一向喜歡騎馬,不愛坐馬車嗎?和她在一起的還有誰?”
護衛道:“是她随身的四個丫頭。”
陸千明哦了一聲,向裏走了幾步,忽然回過神來,說道:“不對呀,瑞月一向是個不喜歡排場的,她突然帶那麽多丫頭來做什麽?”
城外,傅清寧接過牟瑞月給她準備的行李和馬匹,很感激地告別了主仆四人,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她怕被人追上,一路不敢停歇,一連行過了好幾個村鎮,眼看天都快黑了,才在附近的農家借宿了一夜,次日天還未亮,便又開始動身。
她其實也不知道要往哪裏去,回傅家那是肯定不行的,溫榮止不定派了人在那等着甕中捉鳌呢,她回去便是自投羅網。只能是去找衛昀了。
她想起勇嘉在雲州,衛昀做過她侍衛,說不定能打聽到什麽。
她立即決定去雲州了。
中午的時候,她到了一處頗熱鬧的市鎮,先去成衣店買了件男裝換上,孤身女子出門畢竟太引人注目,還是打扮成男子比較安全。
換好裝束,她看到路邊擺着一個炊餅攤,心想趕路需要幹糧,炊餅是個不錯的選擇,能放上四五日不壞。于是她一口氣買了十多個大餅,留一個當午飯,其餘的讓攤主用油紙包好,放在包袱內充做幹糧。
買完餅,她便向人詢問往雲州去的路線,問明白了方才重新上馬趕路。因為擔心被溫榮派人追到,她一路急行除了打尖住宿并不敢多做停留。
數日後她到了一處雙岔路口,左右都是大道,看着也沒有什麽不一樣,不知道哪條道是往雲州的,這個時候就要找個人問路了。
她見路邊有個老頭在曬草料,看着是個本地人想來是知道路途的,便上前問道:“請問老伯,去雲州往哪裏路走?”
也是合該陰差陽錯,那老頭有點耳背,偏又是個自認聰明的,聽岔了雲字,以為是營州,便向左邊的道路一指:“往左邊那條道走就行。”
他說得那麽肯定,傅清寧不疑有它,謝過繼續趕路。她拍馬剛走,旁邊有個聽到他們對話的路人疑惑道:“老伯,他要去雲州,你怎麽指了營州的那條道?”
老頭說道:“啥,雲州,哎喲,我以為是營州,那可走岔了,快喊他回來。”
那人搖着頭道:“人家騎着馬呢,早跑遠了,哪裏還叫得回來。”
這雲州和營州是方向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剛開始還好,都是平坦的大道,走到黃昏時分,卻是越來越很荒涼了,傅清寧心下奇怪,尋思雲州是個大城,走的又是官道,按理不該這般模樣啊。
她有心找個人家問一問,偏這附近連人煙沒有,只得硬着頭皮接着往到走。
快天黑的時候,終于到達了一個小村子,她敲開一戶人家的門借宿,問起雲州還有多遠,那戶家主道:“走錯路了,這裏走下去是營州。”
營州原是流放犯人的地方,難怪道路的狀況那麽差。
傅清寧暗罵那老頭亂指路,只是都走了一日了,往回走也很浪費時間,還是繼續往營州去,到了那裏再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