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孟宜正剛想說幾句帖心的話,孟山長手一擺,制止了他開口,“你知道雲相藏寶圖嗎?”
孟宜正點頭道:“有所耳聞。”
孟山長道:“當年,我抓到雲相的一個重要黨餘,從他身上搜出一張藏寶圖。”
孟宜正聽得瞪大了眼,孟山長接着說道:“我并沒有将他交給聖上,拿了圖以後,我将他處理了,把藏寶圖收了起來。這件事,除了我和兩個心腹,并沒有別人知道。”
孟宜正悄聲道:“父親,難道前日丢失的,就是那張藏寶圖?”
“是也不是。”
孟宜正訝然。孟山長道:“我拿到地圖後,研究了許久,發現有好幾處關鍵地點标注不明,好象是有人故意掩蓋住了,我試過各種辦法,都不能解開其中奧秒的時候,有一回我看得太晚伏案睡着了,醒來藏寶圖就丢失了。”
孟宜正啊了一聲,孟山長須發皆直,一拍桌案怒道:“宋詞雲那個賤人,偷走了地圖,又畏罪自殺。那地圖就此失落了。這麽多年我一直派人尋找,也沒有找到。密室裏那副地圖,只是我憑記憶畫下來的複制品,聊勝于無而己。”
孟宜正背上冷汗涔涔,“要是聖上知道了藏寶圖的事情?”
孟山長冷冷地道:“記住,這件事絕不能傳出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管咱們丢的是真圖假圖,都是說不清的事。我已暗派了人手,讓他們追查六姨娘和賊黨,務必格殺匆論,不留一個活口,要不然,一個不慎,咱們孟家,咱們孟家就是滔天滅族之禍。”
他見孟宜正面色慘白,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臉上一股頹然之色,心想這個大兒子畢竟是根朽木,經不得風浪。他嘆了口氣,說道:“罷了,和你多說無益,你先下去吧。”
孟宜正跄跄踉踉地走了。
孟府失竊這件事對外也沒能掩蓋多久,很快便傳遍了全城。
據可靠人士暗地裏透露的消息,孟山長新娶的小妾,也跟着那小賊一起跑啦,兩人看對了眼,抛下老頭子私奔了。
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有天在孟府角門外,兩人夜半私會,孟山長這麽個老頭了,還想着年輕美貌的姑娘,多少少壯男人還娶不上老婆呢,活該小妾和人跑了,落得人財兩空。也有多少人在觀望,孟山長被愛妾戴了綠帽子,該有多震怒呢。
各種各樣奇怪的流言也流傳起來,然而結果着實令人失望,孟府還是一如以往,在外人看來,好似并沒有受什麽影響,除了去官府報案,走了一個逃妾之外,并沒有多說什麽。
于是便有人猜測,老爺子是怕帶了綠帽子,所以只把責任推在六姨娘身上。
當然孟老山長如何想,外人是無從猜測了。
眼看壽辰已經結束,又鬧出了這麽一竿子事,可謂多事之秋。
傅清寧不打算在這個非常時刻多做停留,趕緊着收拾行裝準備回家去。
至于衛昀,她也旁敲側擊地找人打聽了一下,聽說和別的短工一起,早就已經離開了。
她心下十分失望,更沒有心思留在孟府了。
她先去找傅容柏商量回程的事,後者一拍大腿道:“關于這件事我正要過去和三妹你說呢,梁公賃下的貨船從明州進貨回來,正好路過這裏,他給我帶了口信,今晚會在孟州停留一夜,明日一早再出發。妹妹不如搭他的船回去吧。”
梁公是傅家香鋪子的掌櫃,他在傅家已經快有二十年了,傅清寧和他也是很熟悉的,能搭自家的貨船回家當然好了,她立即點頭道:“太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二哥你幫我去和梁爺爺說一聲吧。”
回程的事情解決了,傅清寧和蘭草都松了口氣。
因為時間頗,緊促,蘭草立即開始打包行李。
傅清寧心裏尋思着還要去和江宜男道別一聲,當下坐了馬車到了林家宅子。
門房聽了她的來意,說道:“江老爺不住這裏,搬到城南的清水巷去了。”
清水巷是一條舊巷,巷口有一口深井,井邊擺着幾張條凳,幾個閑漢上下左右圍成一堆,看裏頭的兩個人下棋。
這樣一推人堵住了巷口,馬車一時進不去。傅清寧索性下了車,讓車夫在外頭等着,自已走了過去。
這條小巷又窄又小,她也不知道江舉人搬的是哪家宅子。正猶豫着,突見一個身穿半臂布衫的小少年哼着小曲兒走過來,傅清寧便問,“請問小哥,這裏有一家新搬來的範舉人,是住在哪裏?”
那少年突見一個容色俏秀的少女向他問路,倒怔了一下,打量了她兩眼,才說:“是有一家新搬來姓範的,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舉人。他們住在裏頭倒數第二間屋子。”
他手往巷內一指,“你看就是門口有棵柳樹的。”
傅清寧道了謝,走到那間宅子前,敲了敲門環,一會兒便有一個婆子來應門。
那婆子原是去過孟府給她送請帖的,一見她面,甚是熱情,忙道:“哎呀,傅姑娘來了,來得正好,我家姑娘正傷心呢。”說着,一溜煙地回去報信了。
不多一會,江宜男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
傅清寧見她形容清減,眼圈紅腫,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心下吃驚,說道:“我從林家門房那裏打聽的消息,明日一早我就要坐船回薊陽了,所以特來和你道個別。”
江宜男也很意外,“怎麽這麽匆忙?我這兩日亂糟糟的,也沒頭緒,還想着過兩日給你遞個信兒。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要回去了,你訂的是哪條船?”
傅清寧道:“說來也巧,我家鋪子裏的掌櫃從明州進貨回來,包了一艘船,正好經過這裏,我二哥知道了,問我要不要随船回去。我想着是自家的船,雖是載貨的,總要比別家的方便一些。”
江宜男道:“那就好,自家的船比客船要穩妥多了。”
兩人到屋裏坐下,江宜男叫丫頭泡了茶,傅清寧問道:“怎麽突然就搬家了?”
江宜男嘆道:“不搬不行呢。本來我爹對這宅子并不滿意,要再找一個好的,只是時間蒼促,一下子到哪找好的去,只能在這裏先将就着。”
傅清寧疑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江宜男嘆了口氣,“我娘差點落胎了。”
傅清寧大吃了一驚,忙問何故。江宜男喝了口茶,緩緩道來。
原來江舉人一家在女婿林淮家住着,本來也還算和睦,江舉人手頭有錢使得大方,又是舉人身份,親家對他們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偏偏那日雙胞胎滿月,來了幾個林家的族人,其中有個親戚看上了江宜寧,托了林太太說媒。
那親戚是林家嫡支,在孟州頗有勢力,林淮一家向來是仰其鼻息的。他們有意結親,林淮的爹娘自是千願萬願的,過來和江舉人夫婦千般好話說盡。
江家夫婦想着親家介紹的應該不會太差,況且林家是孟州望族,家境也匹配得過。不過為了鄭重起見,江舉人還是找人打聽了一下,才發現男方自小便有隐疾,據知情人透露,怕還不是小病。
江舉人夫婦是疼女兒的,自然不會把女兒往火坑裏推,只說還想将女兒養兩年,很委婉地将親事回絕了。
林老太太沒做成親,又怕得罪了本家,說話難免有些不好聽,有一次指桑罵槐的連媳婦都埋怨上了。
江太太當晚就氣得下面出紅,幸好請了個婦科聖手,喝了安胎藥才勉強保住了。
江舉人是個有骨氣的,一怒之下當日就找了宅子搬家了。江太太也不敢再動氣,小心翼翼地保胎,這幾日連飯都是在床上吃的,不敢多動一下。
傅清寧聽了道:“豈有此理,這算什麽親家,倒是仇家了。”
江宜男嘆道:“不過是權勢動人心吧。只是苦了我姐姐了,她是江家媳婦,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幸好姐夫還向着她的。唉,這幾天我娘沒少掉眼淚,偏大夫又說不能動氣。”
傅清寧道:“再怎麽說,也是你娘的身體最要緊。”
江宜男點頭道:“可不是嗎?我也是這麽勸我娘的。”兩人聊了一會,傅清寧又去見過江舉人夫婦,然後和江宜男告別,“咱們回薊陽再見吧。”
江宜男忍不住落了淚,囑道:“別忘了寫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