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六十八回
佘守義這才過來對胡前程說:“湯浴的水熱一些,姜湯也準備一碗,多放姜。”
栉沐過後,衡候人看了眼姜湯,說道:“孤不在的功夫,可有什麽事兒?”
胡前程趕緊答言道:“回禀太子爺,也沒什麽事兒,就是何良媛來了一回。”
衡候人端起姜湯又放下,兩眼出神地問道:“她來做什麽?”
胡前程又回道:“說是天冷了,給太子爺做了暖耳,明兒早朝太子爺戴了也能暖和些。”
衡候人一面聽,一面将手邊的姜湯慢慢推遠。
佘守義勸道:“今夜太子爺可是受了些寒氣的,用些姜湯也能驅寒。”
衡候人說道:“不必,撤了吧。傳何良媛侍寝。”
佘守義和胡前程都是一愣,佘守義想說什麽,到底還是讓胡前程去了。
太子妃張氏居的繼德宮後,就是後殿和左右配殿。
後殿如今是良娣王語貞所居,東配殿是黃良媛和蘇承徽所居。
西配殿才是何良媛和桑柔的居所。
自打得了四尾鳳釵入了東宮成為太子良媛,何良媛極少有侍寝太子的機會。
只因在位份上她不如乖巧的王語貞;善解人意上她不如黃良媛;容貌上她不如蘇承徽;情分上她又不如有子的桑柔。
所以在東宮的後宮裏,何良媛是明顯不得寵的。
可今夜都移燈下簾了,突然得傳她去侍寝,何良媛是欣喜若狂,更衣打扮的動靜把對面裏屋的桑柔和大哥都鬧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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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和何良媛同住西配殿,衡候人傳何良媛去侍寝,她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的,可自打上回衡候人警告她若撫養不好大哥兒,有的是撫養得好的人這樣的話,她便再沒能見過衡候人了。
因此聽見那邊裏屋的歡喜,她除了傷心落淚,便再沒主意了。
大哥兒也被鬧醒了,桑柔抱來大哥兒一邊哄,一邊自己也哭,一時場面好不凄苦。
何良媛聽見了,雖覺得晦氣,但也不敢責怪,到底大哥兒可是衡候人如今唯一的孩子,不說她就是太子妃張氏也不敢有別的話。
所以何良媛只用手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心裏暗暗道:“這回我定要盡力了,一朝得子,我也能受用無窮了。”
何良媛打扮齊整到惇本殿時,寝殿裏只剩燈火一盞和垂落帳幔的床榻。
何良媛才要問:“太子爺可是睡了?”回頭卻不見胡前程了。
正不知所措之時,何良媛就聽床榻內傳來衡候人的聲音,“自己寬衣了過來。”
何良媛強忍住羞恥的心,一件一件解下衣裙,又一步一步走向床榻将自己送了進去。
這一夜的衡候人就連何良媛都看出來他的奇怪,似情動又未動,似是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似在喚她又不是在喚她。
**結束得更是毫無預兆。
佘守義來請她回去時,衡候人已經去盥洗了。
何良媛想要問是不是她沒伺候好,又不知道能問誰。
回到西配殿,何良媛便哭了一夜。
而衡候人在四更天的時候,發起了高熱。
衡候人體魄強健,是很少病倒的,因此這一病來勢洶洶,人都燒得迷糊了,不時呓語說些什麽。
胡前程附耳湊近了聽,才聽清衡候人在說什麽,原來衡候人在喚妹妹。
佘守義聽了也只是一聲長嘆。
胡前程終究還是問了出來,“師傅,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可是壽王妃怨怼太子爺了?”
佘守義還是沒說,只一氣搖頭。
皇帝早朝聽聞衡候人得風寒發高熱,吩咐禦醫去看便完了。
皇子苑裏,如夫人領着兩選侍來請安伺候。
有了如夫人,虞褰棠這天倒是不忙了,讓如夫人伺候衡序人,她不過是嘗了一口湯藥,假裝品了品藥用得對不對,有毒沒毒,這才給衡序人吃了。
在衡序人吃了藥,又歇下的功夫,虞褰棠洗漱更衣梳妝,又囑咐如夫人她們幾句後,便趕緊往中宮去。
魏皇後早早便把來請安的嫔妃都打發,聽得虞褰棠來了,趕緊就傳了進來。
虞褰棠先事無巨細地把衡序人的吃喝坐卧等事,都說一遍。
若是別人自然是聽得不耐煩的,魏皇後就越聽越滿意了,還說:“還是你知道本宮的心,從前壽親王身邊伺候的都是心大的,除了個大概旁的就再說不清了,問他們壽親王昨夜起幾回,起了可覺得口苦口幹,氣喘胸悶?都只能答個壽親王起了吃幾回茶便完了。你說讓本宮怎麽放心?如今得了你 ,本宮可算是能放心了。”
虞褰棠趕緊說些好聽的客套話,尚宮提醒去德壽宮的時辰到了,魏皇後這才攜着虞褰棠去見太後了。
太後見了虞褰棠也沒什麽說的,賞了虞褰棠便算完了。
這樣宮裏的三巨頭,虞褰棠是都拜過山頭了。
只是在從德壽殿出來的時候,聽見東宮的人匆匆來回禀太後,說衡候人風寒高熱,不能來請安了。
虞褰棠怔了怔,心說:“看來渣男昨夜沒少等,不然也不能得了風寒。”
也是這時候,被封印在藥玉裏許久沒動靜的佛頭木血竭,忽然就躁動了起來,隐隐有拼死突破封印之勢。
正登鳳辇的魏皇後,見虞褰棠忽然就僵住不動了,當她是被冷風吹着了,便說道:“天冷了,你也不必跟着伺候本宮了,回輿家去照顧好壽親王,才是頭等要緊的。”
虞褰棠說了句受教的話,看着魏皇後的鳳辇起駕走了,她趕緊上暖轎,對藥玉小聲說道:“賤女你瘋了不成,就算你沖破了封印,你也要灰飛煙滅了。”
佛頭木血竭還是不管不顧地沖擊封印,讓藥玉慢慢開始發燙。
虞褰棠不得不妥協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送藥給他,可你也是知道的,宮裏對藥料管制得嚴,我如今手上只要制姜,但也算對症的。”
說完,虞褰棠假意說要在德壽宮花園的暖房摘幾枝新鮮的百合花,給衡序人安神用,便讓人調轉回了德壽宮。
佛頭木血竭這才又安分了下來。
到了花園,虞褰棠一路前往暖房,精心挑了一捧百合花,親手捧了,在經過一處山子石時,落下一個小荷包。
坐回轎輿,虞褰棠說道:“我總不能再親自去給他藥了,也只能這樣了。真是前世欠了你們的。”
衡候人是在近午的時候才醒了過來,是突然醒來的,仿若做了什麽噩夢驚醒坐了起來。
佘守義和胡前程趕緊過去伺候,說道:“太子爺慢着點,仔細起猛了頭暈。”
衡候人看着外頭透進的越發暗沉的光,幹啞着聲音問道:“都什麽時辰了?”
佘守義當衡候人是擔心錯過了早朝,報了時辰,一面奉茶給衡候人潤嗓子,一面說道:“太子爺不必着急,太子爺得風寒,皇上知道了,也打發禦醫來瞧了的。”
沒想,衡候人卻說:“竟都這時候了,小胡子,你趕緊去德壽花園瞧瞧,別讓虞妹妹等着急了。”
胡前程一愣,道:“這會子壽王妃怎麽會在花園?”
衡候人嗽道:“咳咳……讓你去就去。”
佘守義也示意讓胡前程去看看,不管什麽結果,先讓衡候人冷靜下來才好。
胡前程到了德壽宮花園,花園裏除了一座山子石,寒風凜冽的哪裏有什麽人影。
可為了回去能說得明白,胡前程還是打算過去繞着山子石走一圈。
正因如此,胡前程在山子石的枯枝叢裏撿到了一個小荷包。
荷包的樣式也尋常,是卷雲樣式的,只上頭繡的花樣胡前程眼熟得很,是一條彩繡的金魚。
魚同虞。
胡前程想明白了,趕緊把小荷包藏袖子裏,又四處找了找果然找不着人,才要回東宮,就見花園門口湧進來人了。
原來是太後要到花園暖房去看皇帝才孝敬給她的花。
胡前程便不敢動了,在牆根底下跪了。
太後批着鬥篷,戴着觀音兜,捂得嚴嚴實實的,扶着人就這麽緩緩走了來。
也是胡前程一人在牆根底下的緣故,太後就看見了,說道:“這是那個宮裏的來着?”
太後身邊伺候的人自然是知道,便回道:“回禀太後,他真是太子爺身邊的小胡子。”
太後這才對上了,讓人把胡前程領跟前來,問道:“主子病了,你不在跟前伺候,到這兒來做什麽?”
胡前程跪伏在泥雪地上,回道:“回禀太後,太子爺燒了一整夜,燒得迷迷糊糊的,好容易才醒了,卻非要奴才來一回德壽宮花園,來做什麽也不說,奴才也正沒個頭腦呢。”
胡前程說了個掐頭去尾,沒頭沒腦的,太後卻聽明白了,還說:“太子這孩子都病了,還記挂着不能來給哀家請安,非要打發人來遠遠地看哀家一回才能放心。”
一時身邊的太妃太嫔們都附和說衡候人的孝心。
完了,太後又吩咐胡前程說道:“也罷,你回去告訴太子,哀家好多了,今兒還多吃了半盞羹湯。讓他只管安心養病,不必記挂哀家身子的。”
胡前程答應着,直到太後一行過去了,他才從地上爬起,回東宮去。
因為這事耽誤了,衡候人在東宮不思飲食的也等了半日,在聽說胡前程回來了,才又有了點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