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一次去賀秋鳴家,可以榮登他害怕事的前三。
和賀秋鳴在一起是初三的事,那個時候賀秋鳴已經高二,不會像高一那樣出去茬架,更多時候是留在學校裏學習,慢慢變成了受歡迎的好學生。至于陳南山,他還是以前那樣,時不時出去茬架,又因為是學校的高年級,所以平日沒在怕的,但凡有人惹他不高興,陳南山就會想辦法找回來的。
賀秋鳴不會強制要求他變好,也沒有很管他的學習,甚至在他受了委屈時,還會叫上兄弟去給陳南山找場子。當時的陳南山覺得他真威風,男朋友不僅寵他,還會幫他出頭,世界上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可是每次考試後,陳南山的興致就不會很高,因為每每這時,陳南山就能很明确的感覺到他和賀秋鳴的差距。學校裏不是只有他,陳南山知道還有其他人喜歡賀秋鳴,那些人很優秀,成績和賀秋鳴的也相搭,比起他來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而只要一這樣想,陳南山就會心理煩躁,想去找人打架,發發郁悶氣。
在再一次發洩郁悶氣時,陳南山撞上了硬骨頭被人打到住院,同時也是這一次,無論他怎麽說,哪怕是用上了撒嬌,賀秋鳴也沒有搭理他,全程冷着臉。
陳南山自知理虧,賀秋鳴對他這般他也不敢怎麽樣,只能更小心更可憐的去讨賀秋鳴歡心。這一次賀秋鳴沒再不理他,反而狠狠的把他壓在病床上親了一頓,親的他快呼吸不過來才松了手。
賀秋鳴說,小孩兒,我想和你在一所高中。
這以後陳南山收了心,開始跟着賀秋鳴認真學習。
賀秋鳴說要帶他回家,是高一末,那時兩人已經在一起兩年了,陳南山也如願考上了賀秋鳴在的高中,成績也還算好。可是盡管是這樣,陳南山骨子裏還是有一些自卑,他怕賀秋鳴的父母覺得他比不上賀秋鳴好,所以那一整個星期,陳南山想的都是這事。
去賀家前,陳南山拉着賀秋鳴去了商場,他不停的在試衣服,想選出最适合的那件。只是不知道是怎麽的,他看哪件都覺得少了點什麽,一直沒有挑到滿意的衣服,最後還是賀秋鳴受不了他這樣,在他再一次試衣服時跟着進了試衣間,把陳南山抵在牆上,說他穿哪件都好看,他媽會很喜歡他的。
解決完衣服問題,陳南山又拉着賀秋鳴想買些禮物過去,就一直纏着賀秋鳴問,打聽他父母都喜歡什麽,準備都買回來。賀秋鳴被他逗笑,沒忍住嘴欠了句,說見婆婆的媳婦都沒他來的緊張。
陳南山這才靜了下來,只是賀秋鳴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又聽到陳南山在那邊說了句話,但這次這句話卻讓賀秋鳴喜歡的不得了,且立馬改了态度,站起身陪陳南山選東西去了。
陳南山說的是,本來就是去見婆婆啊。
雖然準備工作做了那麽多,但陳南山在見到梁婉木後,還是控制不住的緊張,僵硬着身體叫了句阿姨好,然後惴惴的跟着進了屋。
他不敢單獨和賀秋鳴父母相處,怕他一不小心就露餡,或者說是沒表現好讓他們不喜歡,所以他盡他所能一直跟在賀秋鳴身邊,以此求一份安全感。
陳南山以為梁婉木是不會喜歡他的,因為那天他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可是讓他意外的,梁婉木對他很好,甚至在離開前還躲着賀秋鳴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跟他說以後多來玩,她和賀父都很喜歡他。
在後來的日子裏,梁婉木如她說的那樣,對陳南山是越來越好。高二陳南山和家裏關系僵硬,梁婉木也沒多問,就讓他和賀秋鳴住在一起,而她更是幫他去開家長會,更不說高三時她對他的照顧,所以在陳南山心裏,梁婉木是可比姜曼春的存在。
姜曼春給他帶來了彩色的童年,梁婉木則讓他體會到親情的溫暖,因而陳南山很怕梁婉木知道他和賀秋鳴的關系,所以他才會一次次打斷賀秋鳴的坦白。
雖然現在他知道梁婉木她們早就知道了他和賀秋鳴的事,可是陳南山還是很緊張害怕,甚至可以說這種感覺勝之從前。以前他怕梁婉木接受不了他倆的關系,現在他怕梁婉木接受不了他。
剛才梁婉木的那句話,表面上是讓他回憶第一次見面,可是實質是想陳南山想想這些年,讓他心生愧疚,從而選擇一個她樂意的答案。
梁婉木想的他都知道,只是…陳南山垂眸,“我記得,”聲音堅定的說,“但是您說的我做不到。”
梁婉木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她其實是不想來做這個壞人的,只是當初賀秋鳴和他們坦白後,幾人有了一個約定,如果賀秋鳴大學吼兩人還在一起,那她和他爸就再也不會插手他們倆的事,而在這之前,他們倆也不會阻止他們交往,會把所有的主動權給他們自己。賀秋鳴答應了,也相信他們能走到最後,梁婉木也是相信的。
比起那些給一個期限讓彼此分開,從而讓他們明白對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的父母,梁婉木他們的決定已經說的算好了。當年陳南山和賀秋鳴分手,她曾經問過賀秋鳴分手原因,但賀秋鳴就是什麽都不說,梁婉木也隐約能猜到問題出在陳南山這邊。
只是這些都不是大問題,讓梁婉木介意的,是賀秋鳴在陳南山離開後的頹廢,以及遠走他鄉。她只有一個孩子,理所當然的希望孩子能離他們近點,而不是獨自在異鄉漂泊,她心疼賀秋鳴。
賀秋鳴說他這輩子只喜歡男人,她認了,賀秋鳴說他要和陳南山在一起,她也認了,權當多一個兒子。可是賀秋鳴在陳南山那跌倒了,還蹭了一身傷,她就無法坐視不管了。當初在一起那麽久,陳南山還能夠放下賀秋鳴,往後餘生那麽長,誰能擔保沒個意外,梁婉木不想賀秋鳴再冒這個險。
看着面前臉色慘白的陳南山,梁婉木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笑着說了下去,“梁姨幫秋鳴介紹了個朋友。”
陳南山臉色又白了幾分,垂在身側手指拽成了拳頭,他知道梁婉木說的是什麽,也記得賀秋鳴跟他說的沒有關系。陳南山身體一松,扯了扯嘴角,不接梁婉木的話。
梁婉木的可怕之處,在就在于她在做傷人心的事時,還能極其溫柔。
“而且梁姨覺得你也适合更好的。”梁婉木喝了口茶,沒看陳南山慘白的臉,繼續說道,“所以就把秋鳴當做美好的回憶吧,對誰都好。”
陳南山手緊了又松,他發現他對梁婉木說的話,毫無反駁餘地,只是....“梁姨,我的東西送到了,那我就先離開了,您好好休息。”
對峙不了,他就走吧。
可是梁婉木顯然是為了求一個結果的,所以聽陳南山要走,她的話也跟着犀利起來,不再是先前的溫柔,她說,“南山,秋鳴如果喜歡你早就答應和你在一起了。”
“梁姨,”被戳中心事的陳南山反倒冷靜下來了,他擡頭看梁婉木,抱歉道,“您說的事我恐怕做不到。”
“我喜歡賀秋鳴,我也想和他在一起,”陳南山笑了笑,“您說他不喜歡我,沒關系的,我不怕等。”
“可是我只有一個兒子,我不能再看到他為你難過。”梁婉木的語氣軟了下來。
陳南山拽緊拳頭,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最終說出口的話卻是一聲對不起。梁婉木看了他一眼,神情疲憊,“梁姨以前很希望你和秋鳴能到老的。”
說完她也不等陳南山反應,兀自笑了笑,擺手讓陳南山離開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就另當別論了。
陳南山一走出酒店,就收到賀秋鳴發來的消息,問他想吃什麽口味的蛋糕,他等會給他帶過去。陳南山揉揉有些僵硬的臉,勉強的彎了彎嘴角,讓他看起來不至于那麽沒氣色。
他喜歡吃甜的東西,這是小時候有的習慣,所以姜曼春會叫他糖糖。從前的生活太苦了,唯有一點甜來調劑,因而他的身邊會常年備着糖,對那些別人覺得甜膩極了的東西他更是歡喜,而這個喜歡在賀秋鳴走了後顯得更嚴重。
陳南山坐上回學校的車,點名要了一個草莓味的。
衆生皆苦,唯你是草莓味。
賀秋鳴就是他陳南山的那一味甜。只要賀秋鳴還在,他就什麽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