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臭皇帝
等回到酒樓後院,宋均辰才發現薛策受了傷。
他穿的深色衣服,身上沾着許多別人的血也看不出來,又不願喊疼,跟沒事人一樣回到房間,這才解開衣服望着腹部的傷口皺眉。
獨孤渲使的是鐵鏈,雖然不及凳子腿這麽粗,但加上本人極深的內力,威力堪比巨石,這一鏈子下去,腹部一大塊都已經血肉模糊,但好在傷口并不深。
薛策正在給自己抹藥時,宋均辰端着飯菜進來了。
“你受傷了?”宋均辰心中一緊,把菜盤子往桌上一扔,慌忙跑去察看傷的有多嚴重。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塊血肉模糊的傷痕,還一點一點的往外滲着血,十分駭人。
“我去給你叫大夫。”宋均辰眼眶一紅,作勢就要跑出去叫人,卻被薛策一把抓住。
“皮肉傷,不礙事。”薛策看着對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自己卻笑出了聲。
“你還笑!”宋均辰瞪了他一眼,抹了抹眼睛,立馬蹲下來認真的幫他處理傷口。
“你明明是第二厲害的,怎麽還打不過第四……”宋均辰嘴裏不滿的嘟囔着,手下動作卻十分小心。
“我打過了。”薛策一本正經道。他确實打過了,還殺了對方。
“險勝而已。”宋均辰撇撇嘴。
“我要取他的命,他自然拼盡全力。”
“我不管,以後不準再受傷了。”宋均辰此時像個小媳婦,說着任性的話,與白天在郭醉山上的似乎是兩個人的樣子。
薛策看着蹲在地上一臉委屈的宋均辰,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翹起,俯身想要去親那張因不高興而撅得老高的小嘴時,忘了自己傷在腹部,當下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不準動!”宋均辰擡眸瞪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頭繼續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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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有點想每天都受個傷玩了。
第二日,宋均辰難得比薛策起來的早,端了早飯回到房間,就撐着小腦袋瓜在那兒坐着。
薛策昨日耗費太多精力,就多睡了會兒,一睜開眼,就見宋均辰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自己。
“你醒啦!”他高興的跳過來,随即一個白瓷碗遞到了薛策的嘴邊,“喝粥。”
薛策也高興的接過,但喝了第一口就不高興了。
“這什麽?”
“四紅補血粥啊,你昨天流了血,一定要快點補回來。”
薛策望了望手中黑得跟鍋底一樣的東西,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紅在哪兒。
宋均辰見他正在仔細觀察這碗粥,頓時得意道:“四紅就是花生紅豆紫米和紅棗,我早上親自熬的,怎麽樣,我厲害吧。”
薛策重點聽到了“親自熬的”四個字上,剎那的欣喜之餘又湧來了悲傷。
“這是酒樓。”
“是啊,全味樓啊。”
“酒樓賣粥。”
“賣的摻水,自己做的放心。”
“粥本來就是要摻水的。”
“你到底喝不喝。”宋均辰瞪着他。
“……”薛策默默地捏住了鼻子,一口灌了進去。
宋均辰高興的接過空碗,又蹦蹦跳跳的端了茶和盂來,“漱口。”
薛策如蒙大赦。
玄樸宗和宿關宗的兩位宗主死在郭醉山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江湖。
世人大驚,兩宗大悲,唯有天闌宗大怒。
因為玄樸宗莫名其妙就和自己鬧崩了,原因是新宗主上任,不喜天闌。
緊接着宿關宗也和自己冷淡了許多,原因也是新宗主上任,不喜天闌。
天闌宗到底惹誰了?
兩宗宗主的白事辦的很是熱鬧,天闌宗的人前去吊唁卻被拒在門外,自此江湖上就有了三宗鬧崩的說法。
三宗合創的蕭靈門也搖搖欲墜,金雀閣趁機反擊,化被動為主動,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蕭靈門就此解散。
雖然三宗還沒徹底消失,但是至少現在成了敵人最虛弱的時候,那自然要趁虛而入了。
皇帝也早就收到了辛妍涕泗橫流的書信,當下就下了一道密旨,交到了金雀閣閣主宋均辰手裏,大致內容就是:誅滅三宗,大有重賞。
宋均辰不屑的撇撇嘴,這窩囊皇帝倒挺會利用人的,自己手裏沒兵權,不敢和宰相三宗硬碰硬,就讓江湖人按照江湖事的規矩辦,他倒是憑着大有重賞四個字坐收漁利。
誰稀罕他的重賞了。
不過話雖這麽說,皇帝的手谕還是很好用的,薛宋二人拿着這張有龍的金黃色絲帛,又開始四處悄悄拉攏門派,幾乎是一拉一個答應,簡直和堯舜符差不多,離給三宗驚喜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半個月後,薛宋二人跟皇帝串通好,這邊動手攻三宗,那邊朝堂罷宰相,配合的是天衣無縫,珠聯璧合。
自此元泷教的名聲也恢複了,金雀閣更是如日中天。
但宋均辰此時此刻很頭疼。
“我能不去麽?”宋均辰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不去看門口那人。
“這咱家可說了不算,宋閣主可莫要抗旨。”門口的包公公也是一臉為難。他一路奔波馬不停蹄地找到這兒,勸了一個早上,對方卻一點配合的意思都沒有,這可讓他如何交差。
薛策看着趴在桌上的宋均辰,走過去彎腰輕聲問道:“你為何這麽不想去。”
薛策其實心中已經猜到幾分,畢竟皇宮中穿龍袍的那個人,是宋均辰殺父仇人的兒子。
宋均辰擡眸看了他一眼:“因為屁股疼。”
“……”
薛策走到門口,高大的身軀将包公公的視線擋在了外面,二話不說啪地就把房門關上了。
一向在宮中呼風喚雨的包公公沒想到竟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客棧裏吃了閉門羹,這是有史以來對他發出的最大的挑戰。
于是包公公也在這家客棧住下了。
“宋閣主,正吃飯吶?”
“薛教主,練劍呢啊?”
“宋閣主,這聖旨上有個字兒咱家不認識,幫咱家看看?”
“薛教主,咱家削蘋果找不着刀,能借你劍用一下不?”
“……”
最大的問題是,這包公公總是半夜跑來敲門,說想問問什麽時辰了。
甚至當二人正在床上做劇烈運動的時候,包公公的聲音也會适時響起。
因為他喜歡在偷聽到興奮的時候吟詩。
薛策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劍指向了包公公,宋均辰還尚有理智,按住他的手說不可不可,包公公畢竟是皇帝的人。
二人最後被逼無奈,只能接過聖旨,洗的香噴噴穿的漂漂亮亮的去見皇帝。
跟着包公公,在皇宮中轉了一道又一道的彎,看着熟悉的紅色高牆,宋均辰不禁嘆了一口氣。
兒時的他,曾帶着先皇的特許,經常來皇宮中找各皇子玩耍,那時候多好,不必像現在一樣勾心鬥角。
薛策見宋均辰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二人相視一笑。
包公公終于領到了地方,是花園裏的一方長廊,一排的宮女太監站在兩側,低着頭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石桌上擺着各色糕點水果,若放平時,宋均辰定然毫不客氣的拿着就往嘴裏塞,但今日他胃口全無,規規矩矩的坐在那兒望着天藍色的衣袖發呆。
薛策正想伸手揉揉對方的腦袋,卻聽一個尖尖的聲音喊道:“皇上駕到!“
宋均辰渾身一震。
一雙黃色的靴子停在石桌旁,薛策拉着宋均辰站起來,行禮道:“參見皇上。”
沒有下跪磕頭,用的是江湖上的抱拳以禮。也沒有自報姓名,因為宋均辰不願意報。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坐下說。”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并不蒼老,也全無稚氣。
宋均辰頭一直是埋着的。
“宋閣主年紀輕輕有深謀遠慮,薛教主身手不凡能以一敵百,能得到兩位愛卿相助,是朕的萬幸。”皇帝說的話乍一聽十分好聽,實則都是些逢迎的例規套話。
“兩位愛卿立下如此汗馬功勞,朕也說過,大有重賞,不知都想要什麽賞賜啊?”
皇帝聲音落下之後,就陷入了沉寂。
薛策自然不會應付這種場面,他話能不說就不說,宋均辰現在是心不在焉,就算能說他也不想說,于是氣氛就陷入了短暫的尴尬之中。
“咳咳,看樣子兩位愛卿一時還沒想好,”皇帝喝完茶見二位還是沒有動靜,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不過宋閣主,為何要一直埋着頭,朕長得很醜麽?”
“皇上身上的龍氣太灼眼了,草民不敢擡頭看。”宋均辰小聲道。
“……”這種話可能留着騙小孩子還有用。
“朕命你擡起頭來。”皇帝的聲音不怒自威。
宋均辰猶豫了兩秒,深知躲不過,于是還是緩緩擡頭看向穿着明黃色的皇帝。
宮中保養的好,皇帝的臉還是六年前的樣子。
皇帝看着宋均辰的臉,總覺得熟悉,于是仔細端詳了會兒。
薛策看着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樣子,心中暗自不爽,心想弑君之罪要不要嘗試一下。
事實上,宋均辰考慮過易容術,但是往往在面見皇上之前,宮女太監們都會把你扔進浴桶裏裏裏外外刷三遍,易容術很容易就被洗掉了。
他甚至考慮過□□,但想了想還是覺得太惡心。
那就這麽見他吧,想必過了六年,他應該也不記得自己容貌了。
但下一秒皇帝就讓他失望了。
“你是宋士銘。”皇帝一副終于想起來了的樣子。
宋士銘,宋琰大将軍幼子,本該死于六年前的滿門抄斬。
“皇上認錯人了,我是宋均辰。”宋均辰打算做一回嘴殼硬的死鴨子。
“朕還記得你這顆痣。”皇帝伸手在宋均辰的眉角輕輕點了一下,那根蔥白的手指好似一下戳破了對方的謊言。
薛策挑眉看着皇帝的那根手指,心想砍斷一根應該不礙事。
宋均辰一下像洩了氣的氣球,“對,是我。”
“朕以為你六年前死了,還特意給你燒過紙,不知道你收到沒有。”
“……我沒死。”沒死怎麽知道收沒收到紙錢。
“沒死才麻煩,你這是欺君之罪。”
“那皇上這次給我的賞賜,能不能賜我無罪。”
“你怎麽這麽聰明。”皇帝一臉高興。
是,聰明,搞了半天啥好處都沒撈到。
皇帝又轉頭望向薛策道:“薛愛卿想好了嗎,要什麽?”
薛策看向宋均辰,宋均辰也看向他并向他擠眉弄眼。
薛策看他嘴型看了半天才看明白,随即嘴角一揚,道:“重建元泷教。”
薛宋二人打的主意一樣。
“那是自然,”皇帝颔首,“朕會下一道手谕,讓當地官府幫你重建。”
“謝主隆恩。”這四個字很不自然的從薛策嘴裏蹦了出來。
宋均辰撇撇嘴,這皇帝越來越狡猾了,自己什麽也沒給,反倒像是什麽都給了的樣子。
“辰時快過了,兩位愛卿留下來用午膳吧。”
既然都認出身份了,宋均辰自然也沒什麽好再顧慮的,當下答應了,和薛策在皇宮中又待了兩個時辰。
皇帝還是一如既然的話痨。宋均辰心想。
“沒想到宋卿竟然成了金雀閣閣主,不知金雀閣以後能不能報效朝廷,為本朝所用啊?”
“薛卿武功蓋世,不知有沒有興趣一面做教主,一面做朕的貼身侍衛啊?”
“……”
好在皇帝最後一句說得還算中聽:
“兩位愛卿情投意合,要不要朕賜個婚啊?”
二人眼睛一亮,用最大的聲量喊出了四個字:
“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