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堂主
第二日,用了易容術的薛策帶着興高采烈的宋均辰去了當地的海棠節。
人山人海,薛策緊緊拉着宋均辰,害怕他被人流沖散。
宋均辰賞的是花,薛策賞的卻是賞花人。
能特意來棠州看花的人,自然都是有閑情逸致的愛花之人。商人們向來不會放過任何商機,不管是外地來的還是本地來的,大家都聚集在一處花市上,趁着一年一次的好時機,向來來往往的愛花之人兜售自己手中的奇花異草。
宋均辰此時正站在一盆蘭花面前,聞着淡淡的花香,一臉陶醉。
這蘭花只開了一朵,從正面看,像一張睡着的人臉,從側面看,又像半張蝴蝶斑斓的翅膀,十分奇特。
“這位公子可是看中這盆蘭花了?不瞞您說,這花來自極深的山谷之中,是上好的佳品,世上絕對僅此一朵。”老板見有生意可做,于是趕緊上來沖宋均辰推銷道。
“僅此一朵?我那兒一堆你要不要?“正當宋均辰要出口贊嘆時,身後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清澈的聲音,他轉過頭去看來人,略有驚豔。
此人身穿墨色緞袍,頭戴鎏金墨玉冠,腰佩鶴銜梅黃玉,腳踩紋錦繡金線的長靴,面容俊秀,白白淨淨,修長的五指握着精致的紙扇,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哎喲,原來是周公子,我就說嘛,是誰能有這麽犀利的眼光。快請上好的茶來!”老板谄媚的對着來人低頭哈腰,又沖旁邊的夥計喊了一聲。
宋均辰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位周公子,總覺得十分熟悉。
那周公子眉毛一挑,一雙丹鳳眼和宋均辰四目相對,笑道:“初來乍到者,可小心受騙。”
薛策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冷眼瞧着來人。他能看得出來,這人身懷武功,而且絕對不差。
“多謝這位公子提醒。”宋均辰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這人,但禮節還是要應付的。
“本公子那兒有株金雀蘭,兄臺可感興趣?”那人走過宋均辰身邊時,微微傾身,像是誘惑一樣說道。
宋均辰聽到金雀二字,瞳孔微縮。他想起來了,這位周公子的面孔如此熟悉,他就是南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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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宋均辰正想出口叫他時,對方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唇上,将宋均辰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對方緊接着笑道:“本公子難得請客到府上,不要拒絕哦,明日府中等你。”
随即扭頭十分熟絡地和賣花的老板讨論起花草來,似乎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宋均辰面色沉重地離開了鋪子。
“那人……”薛策開口。
“是南堂主,”宋均辰煩躁的揉了揉腦袋,“那人行蹤不定,怎麽偏偏在這兒遇到他了。”
“你的人?”
“不一定,也不知泉叔那邊查的怎麽樣了,萬一真是他出賣的我們,那我們現在……”
“去他府上會會便知。”
“咱不會是羊入虎口吧?”
“有我在,放心。”薛策淡淡的說道。
也是,身邊有這麽個武林高手,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一想到此處,宋均辰便舒心了許多。
次日,二人進了周府,有下人領着在大堂坐下,婢女恭恭敬敬地端上了茶,不過薛宋二人都沒有動。
“兄臺可來了,我可等候多時。”那周公子笑着走進來,身後有一小厮抱着盆金色的蘭花跟着,待進了大堂後,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中間的楠木桌上。
“看看,這金雀蘭長相喜人吧?”
宋均辰嘴角微微一扯,沒想到這戲做的挺足,還真拿了盆蘭花來賞玩。
于是宋均辰也裝模作樣的起身繞着蘭花轉了一圈,卻發現泥土裏有些異樣,定睛一瞧,只覺得惡心,“你這花長了蟲啊。”
“哎呀!”那周公子聞言驚呼一聲,慌忙跑來仔細看了看,懊惱道,“不應該啊,這土裏好好的,怎麽就長蟲了呢,這花表面鮮豔,可根想必已是千瘡百孔了,可惜,可惜。”
宋均辰心裏一震,直直地看着那周公子。他可是在暗指金雀閣內有叛徒一事?
“拿了一盆養壞了的花給客人瞧,實在慚愧,兄臺若是不嫌棄,不如到鄙人花室一觀,也算是将功補過了。”
宋均辰自然點頭答應,他倒要看看,此人還有什麽戲碼。
“我這花室只準與我意氣相投的愛花之人進,還請兄臺帶來的這位朋友在大堂稍坐。”周公子笑着攔下了欲要起身跟來的薛策。
宋均辰給薛策使了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想着宋均辰身上有葉婆婆的奪命網,薛策努力使自己放心下來,重新坐回椅子上,冷聲道:“快去快回。”
宋均辰笑了笑,跟着周公子繞到了大堂後。
穿過幾條暗暗的走廊,那周公子終于在一扇烏黑的房門前停了下來,拿鑰匙打開了房門上的鎖,對旁邊的宋均辰笑道:“這蘭花啊,适合生長在陰暗的地方,這房間可是我請人特意打造的,環境不錯吧?”
宋均辰警惕的看向屋內,一盆盆茂盛的蘭草擺在精心雕刻的紅木架上,有暗暗的光線照射進來,并不至于太黑,陰陰涼涼的,确實适合養蘭。
“這蘭草有的廉價,有的昂貴,我這兒藏的,自然都是稀有之物,平日裏上着鎖,就防有人偷我的寶貝蘭花,”那周公子做出請的手勢,繼續笑道,“兄臺請進吧。”
“周公子先請。”宋均辰回請道,站在門口遲遲不肯動彈。
周公子笑笑,率先走了進去,打開了兩扇封着暗紙的窗,這才使屋裏亮堂了許多。
宋均辰猶豫了一下,還是邁起腿跟着走了進去。
“可惜這盆幽蘭不在花期,兄臺錯過了這世上花香之最。”
一提起香,宋均辰心裏又咯噔了一下,果然,南堂主最擅長制香,也對香最為敏感,只有他才能用香味來跟蹤自己,難不成此人真是……
正當宋均辰忐忑之時,突然聽得房門砰地一聲被人關上,當下心中一驚,背後冒出了冷汗。
那周公子停止了對蘭草喋喋不休的介紹,背對着宋均辰,輕聲道:“閣主,別來無恙。”
宋均辰暗自拽緊了葉婆婆的奪命網,心想要是對方敢動手,他就讓他嘗嘗被金絲網刺紮得遍體鱗傷的滋味。
對方慢慢的轉過身,直直地望着宋均辰,丹鳳眼裏竟滿是自責和溫情,随即緩緩跪下。
“你這是幹什麽?”
“易璟未能及時保護閣主,讓閣主受苦了。”周公子就是易璟,易璟就是周公子。此時他難掩激動之情,眼裏竟有淚花閃現。
宋均辰沒料到對方竟是這樣的反應,心裏暗道怎麽劇本沒有按照自己想象的來?
“總部查到南堂,我才得知金雀閣有叛徒一事,又聯想已有的線索,我敢斷言,東堂主難逃幹系!”易璟俊秀的臉上浮現出憤怒,“一年前,東堂主借博美人一笑之由,從我手中換取了一種獨一無二的熏香配方,定是他對閣主下的手!”
“也有可能是你。”宋均辰恢複冷靜道
“東西南北四大堂主中,只有我和北堂主見過閣主真面目,我沒有理由再用香味标記閣主。”
“如果香是東堂主放的,你沒有懷疑過我身上為什麽會有你的香嗎?”
易璟羞愧的垂下頭道:“這也正是我自責的地方。我已經一年多與閣主沒有見面了,自然不清楚閣主身上有那種香。”
“為何一年多沒有見面?”宋均辰仍覺得疑點重重。
“是……是……”易璟猶猶豫豫,“是閣主不願意見到易璟。”
“又是為何?”
“閣主心裏不清楚嗎?”易璟眼眶通紅的看着宋均辰,咬着嘴唇一臉委屈的樣子,“明明知道人家心意,絕情拒絕不說,連見面都不再願意了!”
“……”
所以南堂主是個斷袖,單戀着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宋均辰有些尴尬,不過還是沒有放下戒心,道:“我如何信你?”
“不能取得閣主信任,易璟寧願死。”他咬牙道。
“那你死給我看看。”正在此時,二人頭頂上傳來一個铿锵有力的聲音,随即屋頂被人一腳踩開一個洞,下一秒薛策就穩穩地落在了宋均辰身邊。
“你怎麽來了?”宋均辰一臉驚喜。
“說了快去快回,磨磨蹭蹭。”薛策有些責怪之意。
“你是何人?”易璟一臉惱怒地看着突然闖進來的薛策質問道,但他還是跪在地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與你無關,”薛策居高臨下的望着他,“不是要死?我成全你。”
随即薛策從懷中掏出錦袋,打開袋口放在地上,一條五彩斑斓的小蛇吐着黑色信子快速的爬了出來。
“這是……魍魉蛇?!”易璟驚呼。這種蛇十分罕見,顏色越濃豔,意味着毒性越大,江湖上大多是三色,可這一條,身上足足有五種顏色,咬上一口必死無疑。
“薛教主……”宋均辰悄悄在背後扯了扯薛策的衣角。
薛策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閣主最懷疑的就是你,你以死證明清白如何?”薛策抱胸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易璟說道。
“真的?”易璟望向宋均辰,一臉的不願相信,“閣主真的……不相信易璟?”
“除了香之外,确實還有很多線索指向你。”
易璟聞言,竟緩緩流下兩行男兒淚,咬唇呆坐了一會兒,突然把手伸向了魍魉蛇,再擡手時手上便赫然留下兩個血洞。他擡頭望向宋均辰,無奈地笑道:“現在你信我了嗎?”
“我……”宋均辰沒想到對方竟真的敢尋死。
“五年前我加入金雀閣,是出于對閣主的愛慕。我一步步摸爬滾打坐上了堂主之位,以為閣主會多看我一眼,能做知心朋友,把我當心腹,竟是我癡心妄想了。均辰啊,我把心都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蛇毒擴散的十分迅速,易璟意識開始慢慢消散,口中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已發不出半點聲音了,跪着的上身已搖搖欲墜,似乎随時就要倒下。
宋均辰趕緊拉了薛策一把,道:“快救他!”
薛策早已拿出了白胡子老頭給他的白玉瓶,從中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來,粗暴的塞進了易璟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