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棠州
江湖人最重情義,雖只與那宋閣主相處半月,但自三長老之事後,二人交情已然不小,薛策自然是要去救的。
今晚應該是晉厘城最不能平靜的一晚。
宋府內的仆人凄厲的哭喊着,拼命拍打大門,想要離開這火海,奈何外面的人已經從外面将門緊緊鎖住,不讓裏面的人出來。
宋小公子是鬼,可宋府的仆人們不是。為了防止惡鬼混入人群逃離出來,人們竟不惜犧牲宋府內十餘人的無辜性命,來換取自己的生活平安。
琅寧君得意的看着一發不可收拾的火勢,時刻注意着府裏的動靜。
元泷教餘孽定是藏匿在宋府,如此大火是不可能撲救了,大門又緊閉着,他們唯一的逃路,就是翻牆。
到時候自己悄悄跟上,取其性命,立下大功,空缺的長老之位,必然是自己的了。
薛策身下的馬兒已經疲憊不堪,這大概是它這輩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宵禁後晉厘城城門緊閉,薛策翻身下馬,腳尖一點,竟是飛檐走壁,眨眼間就越過了城牆,往宋府趕去。
宋閣主,千萬不要有事!薛策咬牙暗想。
元泷教如今只剩四五人,力量薄弱之極,卻能拉攏到勢力不小的金雀閣,是薛策萬萬沒有想到的。若宋閣主今晚喪生火中,他自然就少了一個盟友,于自己十分不利。
所以,宋均辰一定不能死。
茂春呆呆的站在自家公子卧房前,看着眼前張牙舞爪的烈火,已然紅了眼眶。
這裏的火勢,明顯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他決心已定,将一桶涼水從自己頭頂澆下,作勢就要沖進去。
誰知一個黑影搶先他一步,一腳踹開脆弱的房門,火苗竄出,那人瞬間消失在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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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閣主!”薛策單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避擋着障礙物,艱難的在一片火光煙塵中尋找宋均辰的身影,心中焦急萬分。
出事時他應該在睡覺吧,可卧室的床,已經燒得看不清輪廓了。
薛策心裏咯噔一下。
“我在這兒……”正當薛策快要絕望之時,角落裏傳來虛弱的呼喊聲。
薛策慌忙循聲探去,只見宋均辰蜷縮在平日洗浴的水桶裏,周圍的木制品被扔到了遠處,也就是這麽一小塊的地方,沒有易燃物。他拿着被子擋在頭上,謹防屋頂掉落的房梁瓦片打到自己,又用打濕的衣袖捂住口鼻,已然昏昏欲睡。
将濕漉漉的人抱起,薛策護着他的頭,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不斷坍塌掉落火焰的房屋中,只三個眨眼的時間就沖出了火海。
“公子!公子如何了?“茂春慌忙去接。
奈何薛策根本沒理他,抱着人施展輕功,躍上高牆,消失在黑夜中。
茂春一咬牙,趕緊跟上。
出現了!琅寧君緊盯着不遠處在房頂上跳躍的兩個身影,一個點地,與數名一直埋伏在周圍的玄樸宗弟子一同追了上去。
薛策緊緊抱着懷中之人,在夜晚的涼風中疾奔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猛地停下腳步,身後的茂春也随即落地站在了其身後。
“多謝薛教主出手相救!”茂春抱拳道。
薛策靜靜地站在那兒,不語。因為他聽到了別人的腳步聲,細數下來,也有七八人,其中一個還是個高手。
不過對于薛策而言,只有江湖排行榜第一才算得上高手。
“元泷教餘孽,果然藏在宋府。“琅寧君轉悠着手中的蛟龍槍,冷笑着看着眼前被圍堵在包圍圈中的兩人,哦不,再加上個半死不活的人。
薛策眼眸如月色般冰冷。
“原來是你放的火!“茂春咬牙切齒道。
“明明是百姓放的,關我何事,“琅寧君一副無辜的樣子,“将你們趕盡殺絕,衆望所歸。”
“你!“茂春還想說什麽,卻被身側一個聲音打斷。
“你們一起上吧。“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來,好似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琅寧君冷哼一聲,當即也不客氣,蛟龍槍一擡,直搗黃龍而去。
另外七名玄樸宗弟子也舉劍沖了上來,茂春抽出軟劍,傲然相迎。
薛策看了懷中人一眼,輕輕将其放下靠躺在一旁,再一擡眸時,殺意洶湧。
劍出鞘,月光下森森然,與蛟龍槍對峙着。
“早想和江湖第二讨教一番,薛教主可當心。”琅寧君冷笑,手中槍如毒蛇,瞬發極速且招招致命,腳下踩出玄樸宗秘門步法,攻勢猛不可擋。
若換作其他人,必然在如此迅猛的槍法下撐不過三秒。
但薛策一臉從容,劍舉胸前,一手背後,一次次敏捷又輕松的避開對方尖銳的槍頭。他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躺在地上已不省人事的宋均辰,心道速戰速決為妙,随即猛一躍身,已到敵人身後,一劍刺去,對方轉身雙手舉槍一擋,登時發出巨大的金屬碰撞之聲。
薛策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一掌拍向對方胸口。
薛策的內功是何等的霸道,一般人哪兒能承受得住,琅寧君當下便飛到十米開外,身體重重落下,一口鮮血噴出,已然重傷。
不等他爬起來,薛策身形一動即刻出現在他頭頂,一劍割下,人頭落地。
整個過程不過五息之間。
剩下那七名喽啰,已經被茂春重傷了兩個,薛策手中劍光一閃,又是五個人頭落地。
茂春驚愕,随即反應過來迅速解決掉另外重傷的兩人。
“公子如何了?“茂春跑到正将宋均辰重新抱起的薛策身邊,慌忙問道。
“無礙,”薛策轉移目光,冷冷的看了地上的幾具屍體一眼道,“你最好把他們扔進宋府,燒得一幹二淨。”
茂春明白,這是要毀屍滅跡,若有人問起琅寧君失蹤一事時,便可說是水鬼報複,罪有應得。
“另外,宋小公子已經被燒死了。”薛策留下這句話後,一個躍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随着宋小公子的“死”,宋府水鬼一事應該能夠平息下來。
“薛教主帶公子去哪兒?“茂春追了幾步實在追不上,便大喊道。
對方現在顯然不想讓自己追上,更懶得回答他。
回應茂春的只有夜風的聲音。
“咳咳……”宋均辰醒來,覺得嗓子極其不舒服。
“醒了。“薛策靠着一棵大樹,抱胸看着躺在地上一身狼狽的人。
宋均辰從地上坐起,待看清周圍一副荒郊野嶺的景象後,一臉驚訝:“這是哪兒?”
薛策不語。
宋均辰回想了一下,大概是猜到了什麽。
“茂春他們呢?”宋均辰平靜道。
“料理你的後事。”
宋均辰聞言眉頭微皺,但随即反應過來,心想應該是要制造假死,平息宋府鬧鬼一事。他沉默了一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有些頭暈,便扶着樹埋頭閉眼緩了一會兒,這才邁開步子朝一個方向走去。
“你去哪兒。”薛策眼眸一沉。
“回去。”
“認路?”
“找到官路再找人問就是了。”
“你現在回去是麻煩。”
兩次溺水後“複活”,一次火燒後“重生”,他現在要是回去,恐怕就不是“鬧鬼”這麽簡單了,指不定造出什麽不死之身閻王爺本人之類的謠言,到時候,恐怕晉厘百姓能被活活吓死。
“可我沒地方去了。”宋均辰站住腳步,低下頭,突然有些難過。沒了晉厘的那些人在身邊,他一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薛策看了他很久,才緩緩動了動嘴唇道:“宋閣主不如暫時跟着我。”
宋均辰沒有發現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得逞之意,倒有些驚詫,對方竟能這麽好心“收留”自己?不過随即又明白了,自己雖然回不了晉厘,但金雀閣閣主的身份還在,對于這位元泷教教主而言,将自己帶在身邊,随時掌握着自己的性命,也就意味着能随時随地利用金雀閣。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人質。
想到此處,宋均辰更加難過了。
“薛教主是要打算去哪裏?”難過歸難過,正事還是要談的。
“棠州。”
“去看海棠花?”
棠州之所以帶個棠字,自然是因為當地以嬌豔動人的海棠聞名,現在又正值四五月份的花開旺季,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了賞花。
薛策斜睨了他一眼,“我是有閑情還是有雅致?”
宋均辰嘴唇動了動,“可以順便賞花。”
他把順便二字咬得很重。
薛策沒有再理會,翻身上馬,一只手勒住缰繩,另一只手伸向站在草地上的宋均辰,沉聲道,“上馬。”
從樹冠透下來的陽光打在薛策俊朗幹淨的臉龐上,其中一個斑駁的光點射在左眼,映出其深棕色眼瞳中的深邃和平靜。
宋均辰将左手交給他,右手扶着馬背上了馬,緊接着馬兒前蹄高舉,嘶鳴一聲,往遠方而去。
玄樸宗內,宗主席闵樓已是焦頭爛額,想發怒又沒處可發,因為跟自己作對的竟然是鬼。
“宗主當真相信鬼神之說?”另一位長老步昊之皺眉問道。
“不信又如何,宋府已然燒得精光,想查也沒有線索。”
“宋府沒有,宋府周圍總會有的。”步昊之抿了口茶,緩緩道。
席闵樓眼神一冷,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禁用力起來,狠狠道:“那便把整個晉厘翻個底朝天!”
再起身時,半人高的桌子已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