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實情
說到白鷺之所以會這麽手足無措,一連說了這麽多“知道、不知道”的繞口令,這件事,還要從十天前楊祎接到電話,慌張趕來醫院的那一刻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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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楊祎接到白鷺的電話,說臺若兮正在醫院接受手術,他一下子就懵了。
他捧着電話焦急的問。“白鷺,你說清楚,到底是什麽惡性腫瘤。小兮她現在到底怎麽樣?“
白鷺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我不是很懂,就知道是在喉嚨裏開刀,惡性的可能性非常高……阿祎哥哥,若兮姐姐得的該不會是喉癌吧?”
喉癌!
這兩個字深深的紮進楊祎的骨肉裏,瞬間鮮血淋漓!
他甚至抓不住平時一直放在身邊的盲杖,趴在地毯上摸索了許久,依然找不到那根該死的棍子。他倉皇的跑出自己的診室,焦急的跟着同時Amy來到宏仁醫院。
“小兮她人在哪兒?Amy,快帶我過去。”
病房裏,楊祎抓着Amy焦急的問。
肖雨剛好從病房外進來,看到楊祎略微吃驚的喚了聲。
“阿祎——”
楊祎聽到肖雨的聲音,身形一滞,第一反應竟是想逃。那聲音略顯歲月的滄桑,可時隔多年,楊祎依然能清晰的認出她是誰。
楊祎雙拳緊握,指尖卻傳來那可怖的觸感——黏連坑窪,增生遍布,那竟是記憶力臺若兮後背上的皮膚。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忽然又回蕩起夢魇重的斥責聲——
“都是你的錯。你明明知道自己瞎了,還要拉着小兮做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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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端端一個女兒,成天圍着你一個瞎子團團轉,才會受這麽重的傷。”
“将來小兮要是真的跟了你,可怎麽辦?難道你要她一輩子給你當眼睛。”
“趕緊給我消失,以後都不準再接近小兮。”
……
楊祎禁不住踉跄了一步,臉色瞬間慘白。Amy發現楊祎神情不對,擔心的問。
“楊醫生,你沒事吧?”
被Amy這麽一問,楊祎似乎清醒了不少,他搖搖頭,伸開手朝肖雨的方向摸去。
“阿姨,小兮怎麽樣?阿姨,求你讓我看她一眼。”
與十年前急診手術室門外所發生的一切如出一轍,楊祎在肖雨面前苦苦哀求。只是,當初楊祎尚能分辨世界的輪廓,如今眼翳遍布,雙目早已經失去了光華。
肖雨的雙眼微潤,哽咽了一下,去拉楊祎無助摸索的雙手,将他引到病床邊。
“小兮剛從手術室出來,醒了一會兒又睡了。你聲音輕一點,別吵着她。”
楊祎強自鎮定的點頭,甚至坐不穩病床邊的椅子,他雙手小心翼翼的在床單上摸索,直到肖雨将臺若兮的手從棉被裏拿出來,放在他的手邊,他才一把握住。
他來回摸了摸那略有些冰涼的小手,還是軟的、溫的……還好,他的小兮還在……
他心裏打着顫,禁不住順着臺若兮的手臂往上摸,一寸一寸,手指一直爬到肩膀,指尖一觸及纏滿肩頭的紗布,楊祎就像死被火燒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指……猶豫了片刻,他又去摸臺若兮的肩膀,再次摸到紗布的邊緣……
楊祎終于有些把持不住了,一手握住臺若兮的小手,一手撐住額面,牙關死死的咬住,卻止不住肩膀的抖動,無聲的哭泣起來……
其實,慌了方寸的楊祎并不知道,此刻的病房裏并不止有他們幾個人,赫連清與白鷺當時也在。
白鷺曾預想過楊祎一定會發了瘋似的沖過來,然而真正面對如此失态的楊祎,她心裏無法抑制的愧疚。
白鷺捧着肚子站起身,想上去安慰,告訴楊祎,“不是這樣的,阿祎哥哥,我是騙你的。若兮姐姐很快就會沒事的”。
赫連清卻拉住了她的手,然後他扶着輪椅,慢慢來到肖雨的身邊,示意兩人告辭。便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
待到楊祎終于能從捂着臉面的手掌中擡起頭來,肖雨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祎,小兮睡得正香,你陪我出去坐會兒,我們好好聊聊。”
楊祎的反應有些木讷,思索了半天,才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來。盲杖支在身前點了點,有些猶豫。Amy什麽時候走的?他竟也不知道。
看到他笨拙無措的模樣,肖雨微微嘆着氣,将他的臂彎拉在手中……
病房門外的走廊上……
肖雨坐在楊祎的身旁。
楊祎則僵硬的挺直着背脊,雙手緊緊攢着盲杖,指節泛白。他的雙唇緊抿,臉色鐵青,墨鏡後的濃眉糾結成一個疙瘩,時不時便會側過耳朵,往病房裏聽。
肖雨看他魂不守舍,有些不忍,低聲道。
“阿祎,小兮她的病……”
楊祎一個激靈,幾乎是丢掉盲杖一把抓住了肖雨的身子。
“阿姨,小兮的病……小兮得的是什麽病?是癌症嗎?是喉癌?什麽程度了?小兮真的……?她真的……?醫生說……她還能不能康複?她現在的情況到底危險不危險?”
面對楊祎一連串的問話,肖雨竟一時啞口無言。楊祎更急,猛的一下站起身,幾乎要半跪在肖雨身旁。
“阿姨,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不想再看見我。我不配和小兮在一起。可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你能不能讓我留在小兮的身邊。讓我陪她走完最後的一程?”
肖雨吃驚的看着楊祎竟揪下墨鏡用一雙渾濁的盲眼“瞪”着自己,愈加語無倫次。
“阿姨,過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求您原諒。可是,我不想小兮在最後的時刻還那麽孤單。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她至今還沒有找到幸福,一定都是我的錯。可是……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說到後來,楊祎已經不像是同肖雨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哽咽的喃喃。
“阿姨,你們是不是都在騙我,這一定不是真的。小兮怎麽可能會得癌症?她那麽健康,那麽完美……她怎麽……如果她真的……她真的……我該怎麽辦?阿姨,我該怎麽辦……”
肖雨在震驚之餘,看到楊祎如此傷心欲絕,心底早已動容。
十年未見,楊祎已然長成一名英俊挺拔的年輕人。身材高大的他,有着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盡管現在驚慌失措得像個孩子,但從細枝末節中仍能看出他已然成熟了不少,遠不似從前那般少年的青澀模樣。
肖雨将楊祎重新扶坐回椅子上,伸手摸了摸他深深埋入掌中的後腦。
“孩子,別擔心,小兮不會有事的。”
楊祎頓時神經質的坐起身去捕捉肖雨的手,嘴角微微顫抖。
“阿姨,你說小兮沒事?所以,你們真的是在騙我。腫瘤不是惡性的?”
肖雨搖頭。“你先別急,開下來的東西還沒出結果。我們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惡性的。”
楊祎的臉色是一滞,眼淚瞬間從震顫的盲眼中滑落。
肖雨看他情緒又要崩潰,連忙繼續解釋。
“阿祎別緊張,就算是惡性的,小兮得的也不是喉癌。”
不是喉癌?太好了!可是……腫瘤……那又是什麽?
楊祎五髒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不自覺震顫着一雙盲眼,似是要用無力的它們仔細将肖雨看個清楚。
肖雨嘆氣,“只是她上個月體檢,查出個鈣化的甲狀腺結節,惡性可能比較大。”
“甲狀腺……”
楊祎無意識的喃喃。仿佛時間靜止,尤帶淚痕的臉上,慢鏡頭般現出一絲笑。
楊祎雖然是心理醫生,但是也曾學習過一段時間的臨床醫學,怎麽會不知道這種病。甲狀腺結節即使是化驗結果為惡性的,也只是惰性癌。只要盡早幹預,預後95%的患者都康複良好,并不影響正常生活。導師還曾經和他們開玩笑,“平時多鍛煉身體,不要随便生病,實在要得癌症,甲狀腺癌可以有。”當時,他還和幾個同學偷笑不止……
猶如坐了一番過山車,楊祎的心髒呼呼亂跳。
伴随回憶,他禁不住笑出聲。
“小兮沒事……是甲狀腺……不是喉癌……”
他忽然又握緊了肖雨的手,似乎還不放心。
“阿姨,小兮真的沒事?你們這次都沒有騙我?”
聽到肖雨的輕“嗯”聲,楊祎滿身緊繃的肌肉終于松懈下來,眼淚再一次在掌中決堤……
過了很久,楊祎從雙手中擡起頭來。
不似先前那番驚喜,那一張俊臉竟不知怎的又變得慘白,連喘息聲也變得粗重。
他微微慌張的展開盲杖,扶着座椅站起身來,朝着肖雨的方向,一臉尴尬的恭敬。
“阿姨,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以為……”
肖雨看他這幅樣子吃了一驚,站起身想去扶他,卻發現楊祎茫然的往後退了幾步,竟是不敢讓肖雨碰。
楊祎再次道歉。
“阿姨,對不起,我反應比較慢。我這就走,我不會再來了。你別告訴小兮我來過。她沒事就好……”
說着,楊祎就慌張得直往後退,重重的撞到牆壁之後,又摸索着慌不擇路,左右淩亂的敲擊着盲杖,轉身就要離開。
肖雨頓時眼前一熱,快走幾步拉住了楊祎的腕子。
“阿祎,留下吧。不是你的錯,都怪阿姨……是我對不起你和小兮……”
……
……據說,那一天,在醫院的走廊上,楊祎在肖雨的懷中哭了很久,而肖雨也是淚如雨下。兩個人猶如一對失散多年的母子。
肖雨将臺若兮十年來的點點滴滴娓娓道來。
她告訴楊祎,臺若兮為了他,得過厭食症,甚至到後來又患上抑郁症。她告訴他,臺若兮堅持與父母定下了一個十年之約,不過是給自己設了一道坎。她還告訴他,無論她這個母親安排多少次相親、多少個聚會,讓多少年輕才俊在臺若兮前獻殷勤,臺若兮都視若無睹。十年來,甚至還有人懷疑臺若兮的性取向……
肖雨說。
“阿祎,作為一個母親,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小兮這麽孤獨下去了。她認準的事情,我們誰也說不動。這次小兮生病,吓壞了我們兩個老的。我也想通了,沒有什麽比小兮自己覺得幸福更重要。阿祎,算阿姨求你,從此不要再離開小兮,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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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
“後來,你不是都知道了?”
五月的斜陽,不鹹不淡的灑進沈康路老宅的落地窗前。赫連清與白鷺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白鷺靠在赫連清的肩頭,一只小手放在他的背後替他揉着腰背,一只手則伸在前面揉捏着他綿軟的雙腿。而赫連清則一手攬着白鷺的肩膀,一手扶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兩個人就這樣親昵的依偎着。
白鷺扁了下嘴角,回想起臺若兮手術那天晚上就收到了楊祎發來的短信,上面只有簡短的三個字:“小、壞、蛋”,不禁莞爾。
“蜀黍,我覺得吧,他們倆大概誰都心知肚明了,可就是不挑破。偏生若兮姐姐,又給我來這麽一招,你說,這是為哪般?”
赫連清卻毫不在意,只說了兩個字,“沒事”,便去把玩白鷺的肚子。
他纖長的手指在白鷺圓滾滾的肚子上來回撫摸,玩不夠又輕輕拍了拍,随後忍不住低下頭親了一口。親了一下還想親,再親的時候,卻直接被白鷺捂住了嘴巴。
“蜀黍,別玩了。人家好好問你話呢。你說,萬一他們倆就這麽彼此耗着,到後來又沒能順利在一起怎麽辦?阿祎哥哥會不會怪我啊?若兮姐姐會不會把阿祎哥哥折騰壞了,到頭來也說我不懂事呀?”
赫連清“噗嗤”一聲笑。
“你若兮姐姐是什麽人?再說你阿祎哥哥,雖然智商不在線,但也不至于為這點小事和你計較。”
說着,赫連清又拍了拍白鷺的肚子。
“放心,再怎麽說,你還有這個免死金牌。”
白鷺被他逗笑,放下心來,又見赫連清趴在自己肚子上拍拍親親玩得不亦樂乎,心裏鬧笑,伸手就把赫連清的俊臉重新捧回手心。
“蜀黍,你怎麽都不理人?人家和你說正經事呢。”
“我也在做正經事呢。”赫連清居然學起白鷺瞪眼睛。
白鷺笑出聲,“調戲大肚子怎麽能算正經事?”
“誰說我在調戲你?我正和女兒玩捉迷藏。”
“哈,就只顧着女兒,你都不管我和兒子,我們倆都吃醋了。哼!”白鷺拉着赫連清的脖子撒嬌。“蜀黍,你到底喜歡我和兒子,還是獨愛女兒?你給我說清楚。”
赫連清失笑,撐着肩膀,從白鷺的大肚子上擡起頭來。
赫連清的眼神深邃,迅速朝白鷺靠近。他用鼻尖抵着白鷺的,眼神沉醉迷離,叫白鷺瞬間跌入其中。
深吻悄然來臨,霸道饑渴在喉間游走,唇瓣被溫暖的包裹。他的雙手炙熱到滾燙,指尖插|入她柔軟的發,撩撥她吹彈欲破的肌膚,手臂有力的将她環在胸前。甚至在不自覺間,遁入裙下,輕撫……挑逗……而他的下半身卻綿軟無力,無所知覺的向一側歪倒開……
白鷺已然被赫連清吻得失神,卻仍不忘伸手去扶他的病腿。
赫連清感到身下的牽扯,将自己從白鷺的懷中撐起來。完全意猶未盡,潮熱的氣息尤有些急促,包裹着火熱的男性味道噴灑在白鷺的臉頰上。
“白鷺,你知道不知道,我有時候恨不得把他們倆立馬拽出來。你說,我到底更在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