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日子
不出所料,整個回程的路上楊祎一直捂着紅透的臉,嘴角的傷口慢慢腫起來,還殘存着少許血跡。
楊祎悶悶的說,“赫連,還是不是好兄弟,你又诓我。”
赫連清無聲的笑,任由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胡言亂語……
将楊祎送到診所之後,赫連清特意開車往咖啡店的方向繞了一次路。他沒有下車,隔着玻璃看到白鷺穿着工作服在店內忙碌着,她的表情很平靜也很淡然。
自從上次跟白鷺去學校,和林舒婄申請休學之後,學校考慮到白鷺的身體狀況,便在最後這半個月減免了白鷺下午的舞蹈專業課。但是,白鷺從來都是個勤奮的學生,雖然平時打工頻繁,但是每天上午的文化課卻總是排得滿滿的。像現在這種時間,不到迫不得,白鷺是絕對不會因為打工而曠課的。
赫連清遠遠的看着咖啡店內忙碌的白鷺,終于掏出手機,給徐娜撥了個電話。
“阿姨,我是小清。可否麻煩你,把白鷺班主任林老師的聯絡方式給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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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過後,白鷺算好時間準備像往常一樣回赫連清的公寓。赫連清卻在這時候打來電話。
“白鷺,下課了嗎?我們中午出去吃吧。”
白鷺急匆匆往學校趕,害怕在沈康路校門外碰到赫連清,她特意饒到另外一側邊門穿過校園,再從平時赫連清停車的那個校門穿出。
赫連清果然已經在白色寶馬車上等她,冬日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有些晃眼。他笑意盈盈的扯過紙巾,為滿面通紅的白鷺擦汗。
“怎麽那麽趕?我又沒催你。”
白鷺有些心虛,沒敢吭聲,只朝赫連清吐了吐舌頭,然後翹起嘴角将垂在唇邊的發絲吹了吹。
赫連清看她鬥着一對大眼,拼命的撅着小嘴吹氣,就是不肯伸出手來,不禁失笑。于是,便擰過身子,伸手去幫白鷺解圍。誰知卻牽動右手的傷處,忍不住一陣倒抽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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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看他好端端的,突然臉色煞白,趕忙把他捂着的手肘拉過來查看。袖管被挽起,微微的腫脹的右手臂露了出來,關節處赫連清自己已經事先貼了一塊膏藥,苦澀的味道很大。
白鷺将兩只手掌合在一起搓出一些熱氣,然後捂在患處,擡眼看向赫連清。
“昨天摔的吧?”
赫連清卻微微勾起唇角。“不幫我吹一下嗎?”
白鷺立時有些臉紅,将眼神別到一邊。
赫連清的手肘扭傷不是很嚴重,但卻很影響他的行動。白鷺看得出來,赫連清上下車的時候,尤為艱難。白鷺适時的托了他一把,惹得赫連清幹咳數聲,羞怯的道謝。
赫連清選的是一家日式料理店,主營壽喜鍋,能夠放下輪椅的空桌不多,只有幾個低矮的榻榻米空着。赫連清倒是不覺得有什麽,本想從輪椅上挪下來,白鷺卻不讓,特意拉着他等了很久。待到菜食上來,白鷺早已餓得饑腸辘辘,赫連清一直從旁為她添菜,看她吃得鼓着腮幫子不住哈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酒足飯飽,白鷺拍了拍鼓鼓的小肚子,心滿意足。
赫連清笑着問。“陪我去逛逛,消消食,超市就在隔壁。”
白鷺說。“好啊,好久沒逛了呢,想買零食吃。”
話一說完,白鷺便彎下腰,把輪椅推得飛快。
因為,赫連清的手不方便,所以白鷺沒有推購物車,而是取了一只購物籃讓赫連清捧着。想了想,白鷺又脫下身上的羽絨服,疊了又疊,搭放在赫連清的昨天燙傷的右腿上,他的右腿毫無防備,輕輕一碰就歪向一邊。
赫連清搖着頭,将右腿扶正,想把羽絨服還給白鷺。
“燙傷不嚴重,你幫我冷敷後都已經完全好了。而且,它真的不會疼。”
“會疼。”白鷺表情十分認真,撅着小嘴。
“哪裏會疼?”赫連清失笑。
“這裏。”白鷺一本正經的指着自己的胸口。
赫連清頓時懵了。
趁着赫連清錯愕的片刻,白鷺奸計得逞似的吐着舌頭,将他的輪椅迅速推了開去。
兩個人在超市裏晃晃悠悠,白鷺總會随手扔進去一些低脂的零食,而赫連清則專挑洗漱家用。
赫連清把一瓶洗發水,舉在面前,問白鷺。“這款,你們女孩子平時用的多嗎?”
然後,又拿過一瓶洗面奶。“這個呢?你用不用?”
白鷺笑眯眯的說。“我用嬰兒的,人家還是寶寶。”
赫連清失笑,也不管白鷺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真就挑了幾瓶嬰兒洗浴洗發露放進購物籃。
然後,他又讓白鷺把他推到床上用品區,指着粉紅色的床上四件套問。
“你們女生是不是都喜歡那種?”
最後結賬的時候,赫連清把卡丢給白鷺,讓她去結賬,自己則坐在輪椅上整理采買的物件。他說了一串數字,顯然是一個日期。
白鷺驚奇的問。“赫連,你的生日是一月一日嗎?”
赫連清點頭。“對,上學的時候嫌自己的名字筆畫多,總想讓我媽把名字改成赫連一。”
白鷺覺得這名字很逗,笑得很開心。“赫連,我們的生日好近。”
“是嗎,你生日是幾號?”
白鷺調皮的把食指交叉在小嘴上,滴溜溜轉着大眼睛。
“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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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點,赫連清帶着白鷺來到沈康路上的老宅。
在來的路上,赫連清就已經和白鷺簡單的介紹了,那是他外公留給他的遺産。
能在申城這般寸土寸金的國際化大都市裏,又是在市中心的位置,擁有一個獨門獨戶的小洋房,這在白鷺不多的社會認知裏,簡直難以想象。
小洋房門外的院子很小,停下赫連清的車後,便顯得局促。此刻的院子裏,還堆放着一些未拆封包裝的設備,白鷺并不知道那些是什麽。
赫連清從車裏把自己拖出來的時候,白鷺從旁扶了一把,五指下咯人的骨骼仍舊讓白鷺心驚膽戰,赫連清也還是會輕聲道謝,但這一次兩個人都顯得自然了許多。
房間裏走出來一些穿着保潔工作服的中年婦女,其中一個貌似負責人的女士走上前來。
“赫連先生,我們都打掃好了,您要不要上去檢查一下。”
赫連清點點頭。
“辛苦你們了。二樓我現在還上不去,只能麻煩你帶我的女朋友上去先看看。”
這句話說完,赫連清轉頭看向白鷺,征詢道。“好嗎?”
一句“女朋友”讓白鷺微微臉紅,抿着小嘴乖巧的答應,跟着那位女士在樓上轉了一圈,很快又返了回來。
赫連清拉着白鷺的小手問。“怎麽樣?滿意嗎?”
白鷺的小臉更紅了。
那位女士則笑眯眯走上前來。
“婚房,我們會格外注意,打掃得都比普通住房要更仔細。赫連先生和太太不必擔心,以後有什麽需要,還可以再和我們聯系。”
保潔人員走後,赫連清依舊拉着白鷺的小手,看着她酡然不退的小臉。
“怎麽了?”他甚至探着身子,伸手摸了摸白鷺的額頭。
白鷺大眼來回轉了下,羞澀的開口。
“你沒告訴我,這是我們倆的婚房。”
……
這座三層樓的小洋房,從外觀上看起來,年代已經相當久遠,但是保養極好,陳設與布局極富現代感。加之之前的住戶是一對法國夫婦,甚至內裏還透着濃濃的異域風情。而老宅的位置又十分巧妙,白鷺不過進來坐了片刻,便有一種在都市中隐居的悠然感。
一樓是寬敞的客廳,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狹小的工人房。二樓是兩間卧室,一間書房,衛生間和廳都中規中矩。三樓只是一個沒有分割的閣樓,三角形的頂上有一盞小小的老虎窗,很有些童話氣質。
洋房內的廚衛都已經重新加裝了無障礙設施,而在樓梯旁,卻開辟出了一個從底樓一直通往三樓的獨立空間。白鷺稍微想了想,便聯想到門外那些設備,肯定是用來加裝家用電梯的。
果然,赫連清指了指那處空檔。
“今天來不及安裝電梯了,明天才會有工人。”
說着,從采買的一堆物件裏挑出粉紅色的床上四件套給白鷺。
“樓上東面那間卧室的床比較硬,留給我好嗎?”
白鷺知道赫連清身體的原因,太軟的床鋪無力支撐,起卧會較為艱難,可沒想到,東面的房間,其實只是一間設置簡單的客卧,他竟把主人房留給了自己。
白色田園風的家私,傳遞出濃濃法式情懷,溫馨而簡約,溫暖卻不誇張,仿佛時時刻刻能讓人聞到普羅旺斯的浪漫,這對年輕女孩兒實在太有吸引力。
白鷺整理好床鋪,直接跳進柔軟的床鋪裏,一陣雀躍的翻滾。這裏簡直就像是她夢想中的家,她沒想到自己可以這麽早就能實現。
……
赫連清在樓下将油鹽醬醋都碼好,發現白鷺還沒有下來,便将自己推到樓梯邊,擡頭喚了聲“白鷺——”。
白鷺此刻仍窩在床上笑個不停,聽到赫連清的聲音連忙應着,“我馬上下來”。
可在翻身之際,忽然一陣胃酸倒湧,白鷺強捂着嘴角,跑去隔壁衛生間,狂吐了起來。
赫連清得到白鷺的回複,心中很暖,正笑着想劃去工人房再布置一下,卻聽到樓上突然傳來猛烈的嘔吐聲。
赫連清胸口一緊,連忙又轉回樓梯角。
“白鷺,你沒事吧?”
白鷺吐了半天,才吸了一口氣,勉強說出一句,“我沒事,馬上下來”,便又抱着馬桶狂吐不止。
赫連清知道白鷺害喜嚴重,時常吐到天昏地暗,一直吐到黃綠色的膽汁,一直吐到整條食管都火辣辣的疼,一直吐到渾身無力。因為長期節食,她有些低血糖,常常會坐在原地站不起來,等緩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
地暖才開,屋子裏還沒有暖和起來,冰冷的地磚泛着刺骨的寒。赫連清越想越擔心,最後一次望向那一級級向上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