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作聰明
【六】
陸宜舟把車停在中河美院門口的時候,激動得不能自已。也不能說是激動,更确切點是嫉恨。她因為強烈的恨意,抓着方向盤的手握得死緊死緊的,骨關節泛出青色,和她的烈焰紅唇很是不相配——自那天江季帆甩手走後,她就開始化濃妝了。
她在酒吧裏泡了三天,和許多男人共度,化濃妝,穿着性感而暴露的衣服,在燈紅酒綠裏放縱。
她需要那個男人知道自己,因為他的辜負,她肝腸寸斷到要自暴自棄。
可這三天,風平浪靜到不可思議。
于是她踩着尖尖的高跟鞋去遠航大廈了。
她當然沒有見到江總裁其人,她散發着她以為的倨傲氣場,仿佛是沒聽到前臺小妹的呼喊似的,頭也不回地直奔直升電梯。出了電梯門走幾步就是總裁秘書室了,那裏面坐着好幾個人,都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她。
她眼神冰冷地在室內看了一圈,又看向寫着總裁辦公室的門,“讓江季帆出來,我在會客室等他。”說着,她不等對方的回答,噠噠噠地走去了會客室——她當然是知道會客室在哪裏的。
等了好一會,也沒有人來告訴她,江總裁請她進去,甚至沒有人來通知她說江總裁在做什麽,請她稍等。
唯一殘存的理智使她沒有發飙。
陸宜舟坐了些時候,覺得憋氣,去了趟洗手間。鏡子裏的女人,濃妝豔抹而不失美麗,這是她一直都引以為傲的自信。她去了國外後就慢慢喜歡上了濃妝,但無奈知曉江季帆的口味,回國了要和他在一起,她總是要卸掉濃妝的。
他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喜歡她的清新自然,多年的老習慣了。
也是想到這裏,她開始思考江季帆跟她的一切。
他們初中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她在五班,他在七班。她是學校裏數一數二的美女,當然是受人矚目的;而江季帆恰好也是校草級的人物,何其相配。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他比較冷漠。他總是不正眼看人,不理人,當然也是沒有什麽朋友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在全校女生眼裏的印象只剩下高冷的人,會主動來追她。他最初并不會哄女孩,只會給她送東西,簡單直接地問她想要什麽,起初她并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後來漸漸的……她在別的女生們豔羨的目光裏接過他的禮物,他為她買來的小東西。
每個人都在看着她,說她真幸福,說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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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從沒有想過別的,也覺得這樣真好。
久而久之,她愛上那種在人群中,他看着她的感覺,她喜歡在人群裏接過他拿來的東西——任何東西。她喜歡感受到那些外來的,或是豔羨或是嫉妒的目光……于是在她一邊享受他對她的好的時候,她開始關注這個男人喜歡什麽,她要留住他。
陸宜舟仔細想了想,其實她也不真的清楚他喜歡什麽。江季帆從來都是很少話的,她就算問他,他也是少話的。她年輕時候覺得這就是溫柔,溫柔專情的好男人從來不多話的。
大概是因為江季帆多看過幾眼,她打扮的清新的樣子,她就記住了——他喜歡這樣的。女人細心起來也是這樣的,有時候讓人感覺可怕,有時候讓人感覺窩心。她連你帶過幾眼的微末小節都會清清楚楚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就像那天江季帆站在宋歡慶面前,他的眼神和他的手。
陸宜舟有些頭疼,不願想起來大學裏那段,她知道一直以來細心照顧自己的阿姨竟然是江季帆親媽的往事。那一段往事,無論哪一個細節,都在佐證那天江季帆說的話。
“如果,我不認識陸宜舟,我不和她在一起,你會看我一眼嗎?”
這句話輕飄飄地就解釋了他們相識相愛以來所有的“不科學”。
為什麽他明明在七班,那麽孤僻,那麽高冷,偏來認識她;又為什麽他每天都要陪她走到校門口,看着她上了來接她的阿姨的車才一個人走開;又為什麽他總會有發呆看着她的時候,那眼神漠然得讓人心涼……
每當人們爬到高處,他們總是很少會去責怪那個将人捧上了天的人,他們總是更加痛恨那個把他們從雲端拉下來的人。而在陸宜舟,這個把她捧上天又把她拉下來的人,是同一個。她當然更有理由恨他了。
關于拒絕的權利,陸宜舟是不會思考的。
什麽?碰到了好事你要拒絕?那只能說你有病吧。不拒絕才是人之常情,而這件好事突然間離你而去的時候,怨恨埋怨亦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就是這麽好用,它仿佛一塊免死金牌,幫助我們逃過了許許多多的大坑。
可它也同時在我們腳下挖了不少蓋稻草的大坑,以好奇心之名誘惑着人們。那天在洗手間的陸宜舟就沒有經受住這個誘惑,她靠在那冰冷的牆上,聽到門外兩個人的私語聲。
“今天來的那個很拽的女的,你覺不覺得眼熟啊?”
“眼熟?你是說她跟之前那個女孩子長得很像吧?”
“喔,對了對了,就是那女孩子。每天跟在總裁屁股後面的那個,老打着個馬尾辮,我見過她好多次來着,每次都跟我開心地打招呼,當時還以為新同事呢。”
“你以為新同事?我以為是江總的妹妹呢,那麽愛玩愛鬧愛笑的,江總還不發脾氣,天天容她鬧。以前可不是有女人來公司找過江總嘛,哪次不是給保全轟出去的?”
“也是,不過那妹子我還不讨厭,現在虛榮拜金的女人太多了。我看着那妹子對誰都和和氣氣的,那樣子看起來也不是裝的。還風風火火的,有好幾次在電梯門口撞到人,一路說對不起呢,我見着幾次了,每次都好想笑。”
“哎,虧我還以為江總要跟她百年好合呢。沒想到好久都沒見到了,聽張莉說起啊,說是江總那個女朋友回國了。”
“什麽?江總在國外有女友?”
“可不就是剛剛來的那個花孔雀嘛!我瞧着就讨厭,以為自己是誰呢,張牙舞爪的。你看她是不是跟先前那個女孩子有點像啊?”
“哎喲!那江總也忒不厚道了,這麽折騰人家小姑娘,太渣。”
“我覺得啊,還是那女孩子有戲。我聽張莉說,之前江總出差,定好了不去中河那個鑒賞會的,讓趙總監出的席。結果那邊合同一簽完,飯都不吃,當時就連夜飛機趕回來了。下飛機就直奔中河美院,我賭五毛錢,那女孩一定在中河美院上學。”
“說起來好久沒見到那女孩了,我估摸着小姑娘給傷着了。”
“我猜也是,真想不通江總怎麽會去喜歡那種女人,我看那小姑娘還挺好的。不過感情這種事情還真說不準,張莉不是說江總現在老看東西出神,每天下班,都讓司機去一個小區門口繞一圈才回家……”
“真喜歡那小姑娘了?”
“那姑娘之前據說還經常去江總家裏呢,你沒碰到過麽?好幾次呢,她拎着一袋袋的蔬菜鮮肉的,跟江總一塊回的……”
他們竟然這樣光明正大地茍且!
聽完壁角,陸宜舟就整個人都如遭雷擊。她隐約可以感覺到,江季帆和那個女孩大約是有點什麽。但即使是有點什麽,也該是那女孩自己不要臉巴上來,被江季帆各種拒絕的橋段。這種江季帆也心動配合的狗血,怎麽可能呢?!
他在她的印象裏,一直都是那個溫柔包容又專情的男人啊!
就算她不要他,他也會癡癡等她的絕世好男人啊!
陸宜舟坐在車裏突然笑了。
從她知道江季帆的親媽跟自己親爹的往事之後,她就比以前安心太多了。她曾經梨花帶雨地哭着問過江季帆,會不會因為自己爸爸和他媽媽在一起的事情而恨她,她那時是真的害怕,這個別人當做男神的男人,突然離開她……
那時他說,“不會。”
她信了。他是真的沒有離開她。
于是那之後的幾年,她學會了孫菁的絕學——有恃無恐。她媽媽死得早,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孫菁阿姨了,阿姨待她如親生。這個女人,好像也沒有教過她什麽別的,有恃無恐算是她唯一能教給她的了吧。
更何況,她是江季帆這麽多年可望不可及的親生母親。
想到這裏,陸宜舟無端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來。她眯起眼睛,細細看着每一個從校門口走出來的女孩,直到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視線裏。
她打開車門,翩翩然走向她,一反以往的親和,她用那張畫着濃妝的臉朝歡慶冷漠而高傲地笑笑,“請問,是宋小姐麽?”
這個女孩表情并沒有多大變化,淡淡看了她一眼,“什麽事?”
“沒什麽大事,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把季帆家裏的鑰匙還回來嗎?”陸宜舟笑得很得體,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歡慶的眼睛,卻無法從那裏挖掘出一星半點的傷心或者別的,于是她加強了語氣,“季帆不希望無關的人拿着他家裏的鑰匙。”
“哦,這個我懂。”她很理解似的點頭,那态度淡然得讓陸宜舟實在看不明白。
“既然你懂,那麽……鑰匙呢?”她伸出手,五指纖纖,大紅色的甲油更顯出這手的白,乍一看,跟梅超風是有些異曲同工的。
歡慶聳了聳肩,輕笑一聲,“你都說了,他不希望無關的人拿着他家的鑰匙,那麽你覺得我會有他家的鑰匙麽?”
歡慶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着她。
陸宜舟驚訝了,“你沒有他家的鑰匙?”
“拜托這位美女,你能讓讓嗎?”歡慶朝她笑,目光越過她看向她身後,“在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就直接跑出來秀智商下限,我覺得……可能不利于你身心健康啊,特別是你的肺,很容易炸掉的。”
“你是騙我的吧?”
“你是什麽很了不得的人物嗎?騙人也需要精力腦力的,我為何要浪費這麽珍貴的資源在你身上?我對你沒什麽興趣。”
陸宜舟覺得自己吃了個敗仗,她很不爽,“在我這裏逞口舌之快,你很開心?”
“有那麽一點。”歡慶認同地點頭,把陸宜舟氣得臉色發紅。
“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像是隊友在身邊放了個大招,一塊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