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孫菁
江遠山看着她一如往日那樣精致美麗的臉,就笑了,“阿帆當年哭着喊着叫媽媽也沒讓你回頭,今天,你為了你情人的女兒,居然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孫菁臉色很難看,看到哭得梨花帶雨的陸宜舟,走到跟前,把她攬在懷裏,“當年的事情怎麽樣,你最清楚,宜舟要嫁給季帆,是我決定的事情,這也是他們倆的決定。你憑什麽站在這裏頤指氣使的。”
江遠山越聽眼眸越是犀利地盯着孫菁,“我憑什麽?憑我養了他這麽多年!”
“他是你兒子,也是我兒子。”
孫菁雖然生氣,但是因為經過太多時光,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從前有過的感覺早就消失殆盡了。她生命中最愛的那個男人,叫陸振海。當年為了他,她不惜扔掉一切,就算是他曾經負了她,和別的女人結婚生了孩子,她也依然願意為他傾盡一生。
也許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在某些時候是有愧疚的,仗着他愛她,她利用過江遠山去氣那個人。可剛嫁到江家,她就後悔了。如果說她曾經覺得愧疚過,那麽在江季帆出生後,這種愧疚也消失無蹤了——她到底是為他生了個孩子。
還想怎樣呢?
想到這裏,她是理直氣壯的。
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江遠山這個年近六旬的人面前,脊梁骨直直的。冗長的歲月并沒有教會她寬容和理解,她為自己的執着驕傲一生。
“我是你兒子嗎?”
一直沉默的江季帆終于說話了,卻沒有眼前三個人這樣情緒激動。生氣的生氣,哭泣的哭泣,他平平靜靜的,像是背景。
“你當然是我兒子。”孫菁皺起眉,對江季帆的問句表示不滿。
“那麽,你養過我嗎?”
江季帆看着她精致的臉,在這個時刻驀然感覺到一種心痛。長年累月他都強迫自己不去想這種痛,可到今天,他大概是不得不正視了。正視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他的生母,把他生下後就從來不待見他,就從來甚至沒有将眼光在他身上逗留。
“你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不認識陸宜舟,我不和她在一起,你會看我一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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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宜舟不敢相信地張大嘴巴,死死盯着此刻神情依然十分平靜的江季帆。她滿眼的淚突然流不出來了,她深深地吸氣,仿佛是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慌張地看向這裏又看向那裏,最後她看向面前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她以為她愛了多年的男人,聲音顫抖:“你說什麽?”
孫菁沉默着。
江季帆為了她的沉默笑了,他看也沒有看陸宜舟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麽。他站起身走到茶幾附近,把桌上攤開的那張畫收了起來。随後,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江季帆!”陸宜舟激動地對着他的背影喊。
門關上了。
“阿姨……”陸宜舟哽咽着聲音,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江季帆離開的方向,“他剛剛說了什麽,你聽清了嗎?”
孫菁顯然剛從震驚中回神,看到陸宜舟的表情,把她抱在懷裏,“別難過,那個臭小子,阿姨來替你教訓他。”
“哼,教訓?你有什麽資格?”江遠山拄着拐杖坐下來,沒有再看眼前這對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的人,“孫菁,這麽多年,我江遠山什麽都不欠你的。是你孫菁不知好歹,你以為,你如果不是阿帆的親生母親,你開得出那小破工作室?”
孫菁氣得滿臉通紅,梗着脖子瞪江遠山,“呵,我還真是低估了你啊,江遠山。你以為你是誰,你當真覺得自己能翻天了?”她說得氣憤,聲音卻也是顫抖的。
她一直都不敢相信,這個縱容了她幾十年的男人今天會擺出這樣的态度。當年他明知她是不喜歡她的,也還是娶了她,對她好,百般呵護……無論她發什麽樣的脾氣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只要是他能夠辦到的,他總是會去辦的。
他很愛她。
這算是孫菁的固有認知了,就如同是她私人的不動産,只要她不死,只要她要,就沒有人可以奪走。可突然,這份財産,自己長了腳跑了,還倒過來回頭砸她的腳。
這是孫菁絕對不能容忍的。
“我不必翻天,但是要捏得你喘不過氣,我江遠山用一只手指頭就夠了。”
他面容冰冷,雖說是年紀大了,這說話的氣勢卻不減當年。孫菁差點就要忘記,面前這個男人,在年輕的時候,可是叱咤商場的角色。卻因了他愛她,在愛裏,他總歸是仰望她。于是她就将他放在了很低的位置……
“哼,你既然這麽厲害,你怎麽不好好教教你的好兒子!”
“說得對。我的好兒子,所以不勞你費心。”江遠山犀利的眼光掃向她,“帶着你舊情人的好女兒,給我滾出去。”
孫菁頭也不回,高傲地踩着她的八厘米,摔門就走,卻在出了門之後,崴在了江家別墅門邊。這個她從未回頭看過的地方,她第一次回頭看了——精致美麗又大氣的別墅,帶着後花園,是那個男人曾經為她準備的新婚禮物。
只因為當年,她随口一句“家啊,就應該是大大的別墅帶花園啊,好看”。
而就在剛剛,這個曾經永遠溫柔笑望着她的男人,曾經總是站在她身後給她溫暖擁抱的男人,冷冰冰地跟她說,滾出去。
孫菁覺得心口那座頑固的城牆突然就塌了,毫無預期的,成了一片廢墟。
我們啊,總是太犯賤。
明明坐在樹蔭下,明明受着一寸陰涼,卻偏要冒頭往外蹿着去追逐那燎烈的天光。奔跑,嘶吼而驕傲,我們為自己的堅持喝彩,我們低頭憐憫那些樹下乘涼的可憐人。我們卻不是誇父,終于沒有生出桃林,釀出河流,造成山川……唯一的所得,大概是失去了那片蔭涼。
而再回首,蒼野茫茫,哪裏有什麽樹蔭呢?
可追逐又錯在哪裏?
唯一能責怪的大概是那樹蔭為何不能久等,那天光又為何遙遠到天邊。我們總是善于怨怼這些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