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直在見鬼
冗長的前奏終于在校長說“請大家盡情觀賞”的時候告一段落了，江季帆他們座位底下那群學生瞬間就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作品列在一個個的展櫃裏，大約繞了整個展廳有三圈，展櫃間三三兩兩站了許多人。
歡慶站在人群裏，皺了眉。
她今天本來是沒打算來的，嫌人多。可李教授在前幾天非要她拿着那素描畫也來參展，周書峰也跑來找她幫忙，說學生會的人手不夠，希望她沒事兒能幫忙看下會場順便照顧下攝像機，完了還請她幫忙照顧下展區的秩序。
所以她站在這裏了。
那張拿來展覽的素描畫是李教授挑的，她這些日子畫了好多畫，李教授翻來翻去，獨獨選了那張一對璧人逛超市的。
于是那張素描畫就這樣被放在了展櫃裏，展櫃的邊角上貼着一張紙簽——設計一班，宋歡慶。
像歡慶這種拿出樸素又并不特別出彩的素描畫的選手，實在是少數。在今天這種卯足了勁大家都想要嶄露頭角的時刻，她的畫放在那展櫃裏，隐匿在許許多多個一模一樣的展櫃中間，太不起眼了。
人們基本選擇望一眼又路過，偶爾有幾個站定看了看，也是沒停留多久走開了。最熱的展區大概是建築系的了，建築系的許多學生都做了自己理想的建築物模型放在展櫃裏。不時有人停在展櫃前發出感嘆，也有不少背着手走來走去的嘉賓點頭贊嘆。
“歡慶，過來這邊，建築系那邊的人有點多，你過去看下。”
“哦，好的。”
江季帆看了眼那個紮着馬尾跑開的女孩，路過兩個展櫃，看到了一幅素描畫。
那是一對恩愛的情侶，站在畫裏，身邊是超市的貨架和來來往往的別人。一個女孩斜背着包靜靜站在這對情侶身後，她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卻莫名在畫裏透出一股悲傷，與那對情侶臉上甜蜜的笑意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那個斜背着包的女孩同那個站在男人身邊微笑的女人，那一張臉畫得有七八分相似。
江季帆覺得眉心被什麽細針紮了下，淡淡的刺痛仿佛從骨縫間溜到腦袋裏去了。
“江總，我看那邊有一幅海報設計挺不錯的，你要過去看看麽？”
“嗯。”江季帆沒有再看那幅素描一眼，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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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一皓跟在身後，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剛剛江季帆注視的展櫃，那邊角上的标簽寫着——宋歡慶。
展會的事情，歡慶忙了一整天。
一整天都在跑來跑去幫周書峰的忙。
先前兩個人并不熟悉，但自從周書峰知道他們倆的畢業導師都是李教授的時候，每天都來她這狗腿，一來二去就有點熟悉了。
雖然周書峰使用的是最老舊的買奶茶的方式，但歡慶還是十分開心地接受了。特別是自從歡慶知道，周書峰有個姐姐在長青路上開了家小奶茶店之後，她基本就成了那裏的常客。周書峰的姐姐跟他很像，一看就是姐弟倆，都是陽光味十足的人物，跟歡慶也聊得來，和氣又親切。
湊着沒事兒的時候，歡慶會跑去奶茶店給周姐姐打個零工，有時候幫着泡泡奶茶，有時候給畫一些Q版小圖，還打出個“買三杯奶茶送一張Q版小素描”的招牌。這方法為奶茶店招攬不少客人。
“總算是少了點人了，今天真是忙得焦頭爛額的。”
“行了，我這免費勞動力還沒說話呢。”歡慶好笑地看了眼冬天還沒過完這會就滿頭大汗的周書峰。
“實在是麻煩你了，一定請你……”
“喝奶茶。”她輕哼一聲，“就沒點新意。我現在可不巴着你請我喝奶茶，我現在可是陽光奶茶店的重要客人。”
“行行行，歡慶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你跟我姐，比跟我關系還好。”周書峰笑着看她一臉的不在意，“不過說真的，你那Q版小畫還真不錯，挺萌的。”
“那是，我以後是要上技術崗的人物。”
周書峰剛想打趣她兩句，就聽到同班同學喊他，“書峰過來下，這邊有人找。”
“走，過去看看。”
歡慶跟着周書峰走了一段，剛到一個展櫃面前，就看到了某總裁和他的設計總監。
“學長？你也來了？”
周書峰看到趙一皓就笑開了，“好久沒聯系，我還以為你出國深造去了呢。”
趙一皓先是看到了歡慶，愣了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對周書峰拍肩膀微笑，“我可不想做烏龜，我還是安安靜靜在國內做美男子吧。這是我上司，頂頭上司。”他說着故意擺出一臉的畢恭畢敬，“你小子可得巴結着點啊，我們江總那可是……”
“我知道！”周書峰笑着對江季帆半鞠了個躬，“遠航集團的江總哪能不知道，那我就白學建築了。”
“還算你識相，今天我們江總可是忙裏偷閑，拼命擠出了一點時間……”
“就你廢話多。”江季帆的聲音略顯冷淡，截斷了趙一皓的話頭，“你學弟倒是挺多。”
趙一皓不大明白面前的這個情況。
認識的人不打招呼，該蹦跶跳脫的妹子居然安安靜靜，這演的是哪出？
“呃……那還不是因為中河美院高材生太多，我這幾斤幾兩的，也就是死在沙灘上的前浪貨啊。我這些學弟可是不容小視。”趙一皓想到先前被自己介紹到公司的張若愚，“咦，若愚那小子今天沒來麽？”
“哦，他啊，陪女朋友玩去了。”周書峰随口答應了一句。
“嘿，還真是美人江山兩不誤。”
江季帆默然聽着面前兩人的談話，在說到張若愚的時候他細細看了會歡慶的表情。她只是跟他一樣默然地站着，仿佛誰也不認識。
趙一皓心思敏捷地發現了自家財神爺目光所及的方向，福至心靈地擺出一臉好像才看到的表情，指着歡慶問周書峰：“呃，這是……你女朋友麽？怎麽偷偷摸摸帶在身邊也不介紹下。”
周書峰剛想否認，就看到歡慶笑容燦爛地說：“我倒是想，可惜我們周大會長潔身自好，心系國外留學深造的青梅竹馬，沒什麽心思搭理我啊。”
周書峰的臉立刻就紅了，“我的歡慶大爺，你就放過我吧。”
“放心放心，我這人起碼的道德水平是有的，絕對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情。”歡慶拍了拍周書峰的肩膀，“不過你要是敢沾腥氣，等你女友回來我一定跟她好好談心。”
這兩人是打趣慣了的，彼此都是一臉稀松平常的表情。可另外兩人的表情就很微妙了，憑借趙一皓對財神爺的了解，他可以肯定這妹子說的話是百分之兩百地惹到人了，可是財神爺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哎喲卧槽，趙一皓在看到江季帆的臉色難看程度達到峰值的時候，把那句“喜怒不形于色”默默地從心裏收回。
有情況！
“有道德是好事。”江季帆雖然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說話語氣也是平平淡的，“也省得沒事給人家平添麻煩。”
他說話的語速并不快，一邊說一邊看着歡慶的表情。
她的笑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立刻就消失無蹤了。
轉頭看着他，一雙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那眼睛裏的光亮竟然讓他有些心虛地想要後退，無端就想起那天她笑容滿面地在他家裏同他說，“江季帆，我叫宋歡慶，你下次啊，可別認錯人了哦。”
她注視了他一會，那眼神仿佛是透過他在看着什麽東西。
“是啊。”她愣怔着眼神，輕笑了一聲，“所以知道自己是別人困擾的時候，還是應該早點識趣滾蛋別作死，省得日後回憶起來，想一次惡心一回，不利于身體健康。”
一邊的周書峰和趙一皓都一臉見鬼的表情。
趙一皓大概是明白了點什麽，可又沒明白完全；周書峰雖然是十足地困惑，可據他對歡慶的了解，歡慶雖然平時愛開玩笑打趣的，可從不會這樣針鋒相對。
周書峰并不清楚歡慶到底認不認識這個江總裁，但是怎麽都覺得，跟這樣的人物這麽說話一定不是件好事。他怕小姑娘家的，口沒遮攔，不知不覺就惹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于是站出來幫歡慶圓場：“那個江總……歡慶她年紀小，不知天高地厚的……”
“哦，這個我知道。”
“所以。”
歡慶突然笑着又開口，直把周書峰吓得想哭。他話還沒說完呢！一看就知道歡慶壓根不打算說點什麽圓溜溜的句子，這要是圓場沒打完，就又被補了一刀，豈不是神作了？！
卻是真的神作了。
歡慶的笑容淺淺淡淡的，她半低着頭站在江季帆面前，平靜的眼神沒有一絲波瀾，卻意外地在她柔和的聲音裏夾雜了幾絲真心。
“所以以前是我不懂事，年少輕狂給人帶來了好多困擾。仗着天真又年輕，仗着別人不忍拒絕的善良，作威作福。實在是給別人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幸好有江總提攜點撥，我現在明白了。”
趙一皓和周書峰的表情又精彩絕倫地見鬼了。
“謝謝你。”
她說着朝江季帆深深鞠了一躬。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