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遠山
【二】
遠航集團是一個很有錢的集團,當然了,能成立集團的人也一定很有錢。比如遠航集團的年輕總裁,江季帆什麽的。
遠航集團的母公司是從前江季帆的老爹給創立的,業內小有名氣,發展壯大後子承父業,實在是非常暖心的節奏。更暖心的是這孩子還挺争氣,雖然有點脾氣,但總的來說跟同類人相比好太多了,重點是他能力優秀。跟着老爹一起打江山,建立了好幾個子公司,把遠航公司給壯大成了一個集團。
現在老爺子退居二線,把一切麻煩事都丢給了兒子,每天沒事就催催他該結婚了,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年紀大了,後繼也有人了,擁有最多的就是閑了。
江遠山現在有許多樂趣,下棋、寫字、畫畫、太極……數也數不過來,每天老爺子都看心情去做點想做的事兒。因為財大氣粗,每天少不了阿貓阿狗要捧他的臉子,誇他字寫得可真漂亮,墨寶得拿回家鑲起來;誇他畫得跟真的似的,哎喲這是哪個大畫家畫的呀;又或者跟他下棋的人總是甘拜下風……江遠山年輕的時候,一向不屑于這些,人老了,耳根子也跟着老了軟了,偶爾聽兩句,還真窩心。
今天他本來是打算去最近長青路上一家新開的畫廊轉一轉,但路過遠航集團的大廈時,那碩大的電視牆正在放一期采訪節目。那是他的兒子,風度翩翩坐在沙發上,同一個財經節目的男主播談笑風生。
“阿帆那小子有些日子沒回來了吧。”老爺子皺眉盯着電視牆。
前排的老司機,哦,那不是你想的那個老司機。他只是個單純的跟了江遠山有幾十年的老司機兼老友,回答說:“最近忙着呢吧,過完年有段時間了,正是開始簽合同辦事兒的時候了。”
“哎,老了,好幾年沒碰這些工作上的糟心事了。”老爺子嘆了口氣,走下車。
他背着手站在廣場上,絲毫看不出睥睨天下的霸氣,只穿了一身并不起眼的休閑服,背着雙手站在那擡頭看電視牆,那姿态完全就是個路過的路人老頭。唯有一雙睿智的眼睛閃現着從歲月裏沉澱的智慧。
他身邊不斷路過三三兩兩的男男女女,駐足看電視牆的大多是些年輕女孩,捂着嘴巴說帥哥真好看的,總裁真有錢的,氣質真酷的……來來去去也就那麽幾句話,沒什麽新意。
倒是有兩個小女孩站在電視牆前,說的話有些……新意。
“你說現在這些節目怎麽回事兒呢,淨愛找些衣冠禽獸出來充門面。”
“那不然找真的禽獸,還能充起來門面?那就是動物世界了。”
老爺子的眉頭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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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別人家的成功經驗,關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什麽事兒。就算是投胎成他們家的人,也不一定成得了這樣的事兒,有啥好說的?”
“要是什麽事都沒啥好說的,人財經主持晚上吃什麽呢?喝西北風啊?”
“宋歡慶,我可沒看出來你這麽能體諒別人。”
“過獎。”那女孩一臉不在意的神情,擡頭看了會電視牆,“禽獸穿的什麽西裝?是黑色還是深藍色?”
“你瞎啊,哦,他穿紅色。”
“你逗我呢,你不覺着他那一身深色西裝配個條紋襯衫,很騷包嗎?”
“哎喲不對哦。”女孩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屏幕,“我覺着這個條紋可能不是襯衫問題,你看那電視牆是不是有點糊啊?”
“我瞧瞧……”女孩也仔細看了看,“還真是,所以說那是白襯衫,給電視牆糊成了條紋了?”
眉頭抽了好幾抽的老爺子也忍不住分外認真地看起屏幕來,人老了,眼神不好使,還真分辨不出來穿的到底是白襯衫還是條紋。于是他喊來了老司機——
“老于你幫我一塊瞧瞧,那小子穿的到底是條紋啊還是白襯衫啊?”
“我怎麽瞧着是白襯衫啊。”老司機于……哦不,司機老于皺着眉說,“我也不大看得清,看着是白襯衫似的。”
“哦喲,老伯!人家穿啥樣式的襯衫有什麽要緊啦。你去動物園看猩猩會介意那猩猩穿紅色毛背心還是穿藍色T恤啊?看個樂子就別較真啦!”剛剛對話的其中一個女孩朝江遠山走來,笑容親切明媚,卻讓他一句話說不出。
“诶……我這……”
“不過話說老伯,你這長得好像有點像那個條紋襯衫啊……”女孩皺起眉,十分憐惜地拍了拍江遠山的手背,“你可真夠背的。”
說完,那倆女孩就嘻嘻哈哈走遠了,堵得江遠山跟三花聚頂似的一陣冒煙。
“嘿!我說!這哪跟哪啊?我長得像那個兔崽子?!嘿!我說……”江遠山看着死命憋笑的司機老于,更是憋氣,“那兔崽子我生的!我生的!啥玩意兒,什麽我像他!我像得着嗎我,那是他像我!是他背!”
說完又覺得不對,“什……什麽他背啊!他像我那是他福氣!”
老頭子氣得呼喘呼喘的有一會才緩過神,眯起眼睛朝兩女孩走開的方向看了會,“老于,你聽清楚了嗎,剛剛那女孩叫什麽來着?”
“說您長得像……”老于瞄了眼江老總裁的表情,頓了頓,“那個直頭發穿紅色衣服的女孩?”
“哼,你倒是觀察仔細。”
老于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女孩紅衣服白褲子的太顯眼了,我聽着是叫宋歡什麽來着。”
“呵……”江遠山冷笑一聲,“我可記住那小丫頭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光有一張嘴!”
老于笑了笑,轉頭看了一圈廣場,突然間神情有些古怪。
江遠山站了一會,才發覺老于一句話也沒有說,有些疑惑地朝他看過去,一轉頭就望見了一個打扮時髦、氣質出衆的女人,老女人。她還是那麽漂亮,跟年輕時候一樣,喜愛張揚的色彩,總是打扮得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烏黑的頭發被挽起來盤在腦袋後頭,露出她細長而白皙的脖頸,更襯出紅唇的熱烈與眼睛的黑濃。簡單精致的妝容,配上一身皮草大衣和細高跟,乍一看,就跟只有三四十歲似的。她從大廈裏目不斜視地走出來,短而緊身的皮質裙包裹着兩條大長腿,修長而美麗。
女人從他面前路過的時候,江遠山是可以确信的,她看到他了,而她還是和年輕時候一樣,漠然路過了他——那眼神,好像是在他身上待了那麽一瞬間,又好像是真的沒有看到他,恍如路人。
老于看着這個場景皺了皺眉,卻也說不了什麽。只見到剛剛前一瞬還是精神矍铄的江遠山,此刻突然就發蔫了。三花聚頂沒有了,睿智又發亮的眼睛也頽暗了。想了想,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等着。
江遠山等那女人走開好久,才雙手背在身後長嘆了口氣,“她最近在做什麽?”
老于低着頭,“夫人最近開了一家服裝店,親自操刀,設計衣服。我看着像是設計工作室。”
“嗯。”江遠山點了點頭,“阿帆那小子知道嗎?”
“應該是知道的。”
“給他打個電話,找個時間回來吃頓飯。”江遠山的聲音顯得越發蒼老,“野出去,都不知道回家了。”
家,江季帆是知道回的。
實在是最近這段時間,他忙成狗。許多個大項目張着一張嗷嗷待哺的嘴在等錢,由于遠航集團近年來的日益壯大,大小合作項目跟潮水似的不斷湧過來。有錢不賺,簡直天理難容,但前提是也得有精力。
外界說遠航集團因為名聲響亮,位于龍頭領軍的地位,所以架子也特別大,一般的項目可是從來都不正眼瞧的。雖說江季帆也有此番考慮,但有許多時候,實在是力不從心。
這還是正月底的時候,桌子上的文件就堆成山了。別說談情說愛了,見陸宜舟一面都有難度。每天都是大早上來到公司,忙一整天,公司員工下班了,他還在辦公室裏加班。導致跟他同一層的辦公室,總也跟着他加班。
總裁都沒下班呢!他們哪敢走啊!
好幾次陸宜舟來公司看他,不是在開會就是有重要的事項亟待解決,沒有空。
江季帆在某幾個空閑的小當口,覺得這未嘗不是件好事。他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在陸宜舟從國外回來後,他很疲于應付她。
是的,應付。
他想到這個詞的時候,把自己都驚着了。印象裏的他自己,一直都在期盼那個女人。他縱然怨她甚至恨她,卻總還是希望她回來的。甚至連別人身上帶着的與她相似的影子,他都貪戀。
想到這裏,他又想起那女孩了。
她現在每次見到他,笑得都那麽假,眼底那麽涼。可她見到別的人卻笑得那麽真又那麽暖,那個快遞小哥是這樣,還有那個她的男朋友?也是這樣。江季帆扯出一個帶着氣憤的苦笑,心頭五味雜陳,是不是他還是要小小驕傲一下,畢竟她對別人那麽真那麽暖,只有對他那麽假,所以說,他還是不同的。
呵呵!
“總裁?”
張莉叫了好幾聲,才把江季帆從某些思緒裏拉出來。她當然不知道總裁在想什麽,下意識會以為他忙過頭,人都不好了。可看看他與平時忙碌時候的冷然截然不同的表情,她又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打擾到總裁了。
“什麽事?”
“剛剛中河美院送來一份邀請函,邀請您去參加他們這年度的設計鑒賞會。”
“這種小事還來問我?”
張莉看着總裁皺眉的樣子,低下頭,“近期總裁您的行程都排滿了,他們的鑒賞會在四月中旬,咱們與天啓集團的合作項目在那時間差不多要啓動了。那麽這鑒賞會,我就幫您推了?還是總裁決定派誰過去應付下?”
江季帆略顯疲憊地閉上眼睛,“讓趙一皓過去。”
“好的。”
張莉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着實出了些細汗。江季帆的陰晴不定在全公司是有名的,在業內都挺有名。他這人朋友很少,平日裏也十分孤僻。參加什麽宴會活動之類的節目也是讓人摸不準,有些大牌宴會見不到他人,反而某些名不見經傳的小活動倒是能見到他出席……老實說,真沒人知道這年輕的江總裁到底想的啥。
所以事無巨細,就算是要挨一頓批,張莉都得來請示他才敢下決定。保不齊哪天他陰晴不定的又來算舊賬。
就這麽狗血淋頭地連忙了近一個月,遠航集團大廈的天空才微微放晴。
作者有話要說: 老司機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