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恨
金行舟帶着于塘來到阿森的房間,因為阿森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房間也沒布置什麽,和普通的客房差不多。于塘身後背着桃木劍,肩上搭着布兜,走進房間,先是環視一周,然後走到窗戶前把窗簾拉上,在屋裏點燃兩支白蠟立在桌上。
金行舟不解地問:“大師,為什麽你要大白天的拉窗簾呢?”
于塘:“這屋裏陰氣逼人,我懷疑有鬼,鬼只有在黑天的時候才會出來害人,所以我要引鬼出來。”
金行舟:“那大師你為什麽不晚上在來呢?”
“晚上我要為阿森守靈。”于塘揮手叫周行舟關上燈,屋裏瞬間暗了下來,只有兩點燭火的微光,于塘的身影在牆上拉的老長。
“大師,我看我是幫不上什麽忙了,不如我到外面等你呀?”金行舟害怕了,想要溜之大吉。于塘沒管他,只擺擺手。
金行舟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樣,快步跑出去,還随手關上了門。于塘在門上貼了一張驅魔符,又把窗戶關好,也貼上驅魔符。屋裏沒有了別人,于塘手裏拿着羅庚,輕輕在屋裏走動,只聽得見空調機的聲音,靜的可怕。但是于塘自然不會怕,只不過在屋裏走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
于塘皺着眉,心說鬼在害人之後通常不會離去,而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害下一個住進這個屋子裏的人,這就是為什麽會有兇宅的原因。這屋子陰氣極重,絕對不正常,可能是自己火氣太旺,吓住了鬼,所以不敢出來。
于塘想到這,就拿出三張沒有畫符的黃紙,把黃紙分別貼在頭頂和兩個肩膀的位置。這三個位置有人的三把火,三把火象征着陽氣,火越大陽氣越足。于塘本就是個男子漢,火氣足,又是拜三清的,一身陽氣,修為稍弱的鬼見了于塘都得繞道走。現在用黃紙把三個位置的火蓋住,鬼就看不到于塘的陽氣了,那他也敢趕出來了。
于塘又在屋裏走動起來,走到第三圈的時候,羅庚突然有了變化,指針快速旋轉,最後正指向自己。于塘長年和鬼打交道,知道羅庚的指針表示有鬼在自己身後。
于塘非但不怕反而開心,你終于出來了。
就在于塘身後飄着一團黑影,這團黑影還有些模糊看不出是什麽。于塘經驗老到,并不着急,依舊假裝不知。黑影一半漂浮着,另一半延伸至床底下,原來這鬼是藏在床底,此時只鑽出一半的身子試探于塘。
于塘拿着羅庚繼續往前走,身後的黑影越拉越長,最後全部從床底鑽出,也變得逐漸清晰起來。一個黑衣女鬼,長長的頭發垂到腰間,兩只慘白色的腳漂浮在空中,其中一只腳脖上系着一圈紅繩,暫時還看不清臉。
女鬼伸出手從後面去掐于塘的脖子,細長的十指,豔紅色的指甲,靠近于塘的脖子。十指微動,發出“咯咯”的骨骼聲。
于塘還是沒回頭,女鬼覺得機會來了,猛然撲上去,卻不妨十指正撞在于塘背後的桃木劍上。桃木劍瞬間亮起金光,女鬼驚吓之間嚎叫一聲又退回床底。
于塘這時候才轉過去,一看什麽都沒也,其實他心裏明鏡兒似的,只是假裝慢半拍而已。
不過此時門外的金行舟可吓壞了,剛才是什麽聲音?自己明明聽到了一聲女子的慘叫!可這屋裏明明只有一個大師而已呀,難道是真的有鬼!再或者就是大師在屋裏拿手機看島國動作片還開着聲音外放。
金行舟馬上就否定了第二種可能,那就只剩下第一種了,有鬼!他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輕輕挪動腳步,漸漸離開這個房門。
屋內,于塘走到床邊,眼睛只朝上看,一手拿着羅庚。于塘假裝嘆了口氣,然後說:“看來這屋裏沒有鬼了。”說完就往房門處走去,走過桌子的時候,他把羅庚放在桌上,兩手做劍指輕輕夾起兩段燈芯,火焰在指間跳動着,他繼續往門口走。
床下的女鬼再一次鑽出來,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她不攻擊上身了,而是匍匐在地,伸出鬼手去抓于塘的腳脖子。
就在她指間剛碰到于塘的時候,于塘突然轉身,夾着火苗的劍指松開,火苗正掉在女鬼的雙手上。火苗一碰到鬼手迅速順着胳膊往上燃,女鬼慘叫一聲整個身子往床下縮。于塘哪還會放她走,一彎腰抓住她的兩只手把女鬼整個從床下拖出來,火苗已經燒了她的上半身。不過女鬼也不是好惹的,她渾身一抖,火焰就熄滅了。于塘趁機翻身騎在女鬼背上,手裏拿着鎮魂符就要貼,哪知女鬼腦袋一晃,黑長的頭發甩起來纏住了于塘的手,然後女鬼的手竟然旋轉180度,十指并攏就往于塘的裆→_→部插去。
于塘迫不得已只好從女鬼身上跳下來,然後雙手一掙,掙脫頭發的纏繞。女鬼得了機會又鑽回了床底,于塘心裏有氣,也顧不上那麽多,趴在地上也鑽進了床底。他上半身剛鑽進去,下身還沒進去呢,迎面正撞着女鬼的臉。
一人一鬼臉對臉,離得太近,于塘只聞到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他稍微往後倒退了一下,這才看清眼前女鬼的臉。
實話講這女鬼的臉挺吓人的,饒是于塘膽大,也吓了一跳,怪不得能把阿森吓死。只見女鬼的黑長直發梳着中分,左邊臉沒有皮,眼珠吊在外面,搖搖晃晃。右邊臉倒還完整,不過沒有鼻子,只有兩個黑孔,還有肥軟的蛆蟲從孔裏鑽出來。她腦門上不住地往下流血,血水流經眉毛又順着右臉流進嘴裏,然後再從脖子流出來滴在地上。因為這女鬼脖子有個大洞,骨頭血肉和氣管都斷了,往外翻着暴露在空中。
女鬼盯着于塘,于塘看着女鬼,雙方都沒動。于塘卻說:“其實只看你右臉的話,你絕對是個大美女。”
這話應該是激怒了女鬼,女鬼張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就奔于塘咬來。于塘半個身子在床底下,雙手撐着地倒騰不出來,但他也不能等于被咬,只好一狠心自己先咬破舌尖,“噗!”噴了女鬼一臉的血。
修道之人的舌尖血最為珍貴,陽氣最足,用道家的術語叫做“真陽誕”。當然,童子的效果最好,于塘雖然早不是童子了,但多年來的功底深厚,也足夠對付這女鬼了。
女鬼被噴了一臉的真陽誕,就好像水滴滾燙油鍋,鹽撒無皮之肉一樣,唯一完整的右臉也開始大塊的往下掉肉,左邊臉更是只剩骨骼了,比灑濃硫酸還厲害。疼的她直接站起身拱開床就飛起逃竄,不過屋裏的門窗早都被于塘貼上了驅魔符,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屋裏亂竄就是逃不出去。
于塘從地上爬起,看着慘叫的女鬼,面不改色。他從兜裏掏出一方大印,把大印抛向空中,女鬼被吸在印下。這叫天官印,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專鎮世間一切鬼怪妖邪!
天官印懸在女鬼頭上,金光灑下,鎮住女鬼。女鬼早就沒了反抗的力氣,就算有那力氣她也反抗不了。
“用不上三分鐘,你就會魂飛魄散。時間有限,你要盡快回答我的問題,或許我心生慈悲,放你一馬。”于塘想弄個清楚明白,就問:“阿森是你害死的?”
女鬼搖頭,“我還沒等害他呢,只是趴在他身上,叫他看了一眼,他就被我吓死了。”
“阿森跟你有仇?”
“沒有。”
“那你為啥來害他?”
“我是受了鐘發白的命令才來害人的。他一有需要就讓我去害人,然後再出來收服我,這樣他可以名利雙收。”
女鬼全都交代了。
“你就這麽聽他的話?”
“我不聽不行,他手裏有我的遺骨,我逃不走。”
“那你就不想殺了他?”
“想,時刻都想,可是我修為不夠,打不過他。要是再讓我修煉個二十年,我或許還能打過他。”
于塘收回天官印,俯下身,一手挑起女鬼的下巴,看着她那張已經不是臉的臉,問:“不如你替我辦事,我增強你的修為,你回去替我殺了他,也是替你自己報仇。不過,我比他更有慈悲心,你只要為我辦好一件事就成。殺了他之後,你就自由吧。”
女鬼趴在地上磕頭,“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于塘換出一方地官印,往女鬼頭上一扔,罩在空中,念動口訣“地官赦罪,幽冥業滿!開!開!開!”
再看那女鬼,被地官印吸在空中漂浮着,身上的血水停住,臉上的缺口和皮膚竟然重新長好,一張俏麗的白臉。于塘看着她恢複如初,這女鬼果然挺漂亮的,鵝蛋臉,細長而略有弧度的眉毛,鼻子挺立,小嘴通紅。她緩緩落在地上,腳上也出現了一雙鞋子。
于塘說:“鬼分游魂、鬼魅、厲鬼、惡靈、魔靈、邪靈。你原來只是厲鬼,打不過那個啥幾把中發白,但我已經用地官印除去你之前所造的殺業,你是魔靈了。現在的你要比之前厲害十倍,打那個胖子應該沒問題了。”
“是嗎,那我可要看看你說的是真是假。”女鬼說着突然翻臉,腳下一動向于塘猛撲過來。于塘眉頭一皺,沒想到女鬼會攻擊自己,不過他也早有準備,一擡手拿起桌上的羅庚。羅庚背面就是八卦鏡,于塘兩手持鏡,往前一頂,口中念咒:“陰陽八卦扶弟子,陰陽八卦扶吾身,乾元亨利貞;兌澤英雄兵;離火駕火輪;震雷霹靂聲,鬥!鬥!鬥!”
八卦鏡照出金光瞬間吞噬女鬼的身軀,女鬼全身動彈不得,被八卦鏡照的皮開肉綻,這才知于塘深藏不露,法力高超,自己難逃灰飛煙滅。哪知于塘收回八卦鏡,一擺手,“你走吧,背信棄義之徒,收服你只會髒了我的手,惡心我的心。”
于塘說完抱着八卦鏡轉過去身,不再看她。女鬼冷靜下來,呆了半晌,跪在地上,“大師,你以德報我的怨,是正道之人,你才稱得上大師兩個字。既然你放過我,那我就去殺了鐘發白,他這種邪門外道才不配跟你并稱大師。”說完女鬼給于塘磕了頭,臨走之前還說了一句“謝謝大師恢複我的容貌。”
女鬼抽身閃出窗外,飄散在空氣中,不見了蹤跡。窗戶上的驅魔符現在對她已經沒用了,于塘松了一口氣,低頭看看懷裏抱着的八卦鏡,八卦鏡布滿裂痕。
其實也不是于塘心地善良,而是他現在已經搞不定女鬼了,真要打起來只能兩敗俱傷。
于塘走出房間,現在已經差不多晚上六點了,找到周行舟,吃過晚飯,于塘在阿森的靈堂前擺了一桌法壇。
周行舟問道:“大師,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麽?”
于塘拿着桃木劍,說:“解決金顏植。”
“你不會是要動手殺了他吧,那你會坐牢的。”
“我沒那麽傻。這件事你就不要打聽了,今晚打開大門,等着接收財産吧。”于塘說完,坐在法壇前閉目養神。金行舟見狀只好默默走開。
到了夜裏十點鐘,靈堂裏只有于塘一個人,金行舟和家裏人特意打過招呼,不要去靈堂。金顏植內心有鬼,自然也不敢大晚上的去阿森的靈堂。
于塘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擺好一個小稻草人在法壇上,然後起身做法。手搖三清鈴,鈴聲清脆,叮當啷當。他在屋裏走了三圈,撒滿紙錢,回到法壇前,放下三清鈴,拿起桃木劍紮起七張符紙,挑在燭火上點着,腳踏七星,邁出天罡步,手舞桃木劍。
就聽他嘴裏念道:“天靈靈地靈靈,百鬼夜行屍不寧。風清清煙茫茫,幽魂上路返家邦。今有三清弟子于塘拜請金家祖宗那爾蘇!天師開眼,明燈引路,諸神回避,土地放行。歸家去,歸家去,起!”
于塘繞回法壇,咬破右手食指,擠出三滴血在小稻草人的腦袋上。于塘低沉的笑了三聲,臉上表情猙獰,邪氣畢露。
“祖宗返家,叩響鬼門,食兒噬孫,家敗人亡!哈哈,金顏植,我不殺你,自有你祖宗找你索命!”
于塘望天大笑,笑着笑着,又落下眼淚來,扶着阿森的棺木哭了一陣。哭累了,他就靠着棺木坐在地上,說:“阿森,我把你祖宗又請出來了,讓他炸屍,引他回家。僵屍進門吃三代,你爺爺、你大爺、你老爹還有你,都過世了,你三叔兒也不是你金家的人。現在跟你祖宗有直系血緣關系的就只剩下金顏植了,他必然會被那爾蘇咬死。我也算給你報仇了。”
于塘靠着棺木困意來襲,緩緩閉上眼睛睡着了。到了夜裏十二點的時候,只聽一聲驚天慘叫響徹金家大院,于塘被驚醒,不禁露出笑容。他拿着桃木劍坐在靈堂大門前,五六分鐘過去,只見一個身影一蹦一跳來到門前。
于塘擡頭看,就見身穿九蟒五爪蟒袍,頭發帶花珊瑚紅頂,插雙眼花翎的僵屍那爾蘇站在自己面前。往臉上看,那爾蘇栩栩如生,只不過雙眼通紅,嘴角挂血,顯然是剛吸完人血。
于塘嘆了口氣,說:“那爾蘇,本來你已經入土為安,但我因為一己私恨又讓你起屍,我對不起你啊。你現在已沒了人性,見人就撲,留在世上也是個禍害。僵屍超脫三界外、跳出五行中,不老不死不滅,對你來說是種折磨,我幫你一把,投胎去吧。”
說完于塘站起身,那爾蘇已經聽不懂人話了,他沖于塘撲了上來,于塘桃木劍向上一刺,從下而上刺進那爾蘇的喉嚨,然後掏出三清符,念力一動,三清符燃着。于塘一咬牙,狠下心腸,把三清符甩在那爾蘇身上。
頃刻間,那爾蘇渾身着火,化為灰燼,風一吹,煙魂飄散。
于塘轉身正準備走進靈堂,突然身後一陣陰風吹來。于塘心裏警覺,謹慎的轉回身觀看,就見女鬼魔靈跪在院中。于塘問:“你怎麽回來了?”
女鬼答道:“大師,我已殺了那鐘發白,搶回自己的遺骨埋葬了。”
“那你自由了,還回來幹啥?是打算連我也一起殺了嗎?”
女鬼搖頭,說:“大師,沒有你,我又哪能重回自由呢?我是回來向你道謝的。”
于塘輕輕笑了一下,走到院中扶起女鬼,說:“你不必謝我,你吓死了我心愛的人,你我之間其實還有仇。不過,現在始作俑者都已經死了,我不會再追究你什麽。”
“大師,那我該何去何從?”
“我記得林正英道長曾經說過,夏有涼風冬賞雪,做鬼跟做人是一樣的,只要活得開心,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只要你不要再害無辜的世人,想幹啥就幹啥去吧。”
“大師,要是有一天我不想做鬼了,你願意替我超度嗎?”
“真有那天的話,你就來找我吧。”
“多謝大師。”女鬼輕輕低頭,向于塘傳達敬意,然後一轉身化為一陣風飛走了。
于塘轉身看着靈堂裏的燈光映襯着阿森的黑白相片,就像是阿森望着自己一樣。
“小子,我挽救得了惡鬼,卻偏偏救不回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是這時候點一下完結,你們會不會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