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求的事情有了結果,林肖放心休息了一個下午,直睡到天黑。
李志趁下午又跑出去跟Joyce通電話,告知事情進展。回來後看林肖仍然沉睡不醒,不忍驚擾他,獨自去吃了晚飯,給林肖帶了一些粥回來。
“嗯。。。”林肖翻了個身,睜開眼。
“阿志?怎麽沒開燈?”
李志跑去把燈打開,并沒有湊到林肖跟前。
“我睡了這麽久啊。”林肖自嘲的笑笑,起身下床。
李志背着身抹抹眼睛。
“我也是睡了一下午。。。師兄,有胃口嗎?喝點粥吧。”
林肖覺得口中淡淡的,但為了讓李志放心,還是把粥喝了下去。
“不知道小安的手續能不能辦下來。”他不無擔心的說道。
“他肯定有辦法的。我覺得這個小安可不簡單。”李志勸道。
“呵呵。。。”林肖笑笑,“還好碰上他。”
Marvin見過陳律師,陳律師帶給他一個好消息,法庭同意了他的保釋申請,同時博林拍賣行的賬務審查工作已經結束,沒有任何問題,反駁賄賂公職人員的訴求也得到了法庭的支持。壞消息是,史黛琳訴求的賠償案法院已經受理了,三天後開庭。等于Marvin獲得行動自由的當天就是賠償案開庭的同一天。
“哼!”Marvin冷哼一聲,“他們就是不想我出去。”
“你現在不出去是好事。”陳律師說道,他指指自己的臉。
Marvin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幹巴巴的,下巴上冒出了一片胡茬,短發不經打理,更是亂糟糟一片。
“你現在一出去,媒體會蜂擁而上,記錄下你現在的樣子,看客會相信誰?”陳律師分析道。
“等到法庭宣判你勝訴,你才能完全掌握話語權。不要急。”
“你有把握?”Marvin擡頭看向陳律師,雙眼裏寫滿憔悴。
“有相當把握。”
“謝謝。。。” Marvin聽秦助理說過,陳律師是譚嘉琳介紹來的。
“我想和秦通電話。”
“好。”
Marvin獲得了和秦助理通話的機會,他第一句永遠都是:“林還好嗎?”
“林專家在住院,他很好。”
“。。。他已經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病房那邊把電視撤了,報紙都換成了國外的雜志,他應該還不知道。”
“呵。。。” Marvin冷笑一聲。秦助理撒謊的本事也變弱了,他失聯這麽多天,林肖不可能不聞不問。如果說林肖尚不知道,那很有可能是他病的很嚴重,如果說林肖已經知道。。。Marvin沒有辦法再想下去。
“林真的還好?”他忍不住重複問道。
“真的!”秦助理非常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
“師兄,不如早點休息吧?”李志見林肖臉色有些發白,勸道。
林肖笑了,“我沒事。”
兩人正說話,安平推開門,探進來半個身子。
“小林哥?”他把藏在背後的手,舉到面前。
“XO!”
他笑吟吟的來找林肖喝酒。
“小安,快進來!”
林肖招呼安平坐下。
安平另一只手把一摞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笑着說:“他們都喝不慣這個,咱們喝點兒?”
李志正要阻攔,林肖卻應下,“好。喝純的?”
“哎喲!”安平一拍後腦勺,“我去找些冰來。”
安平出門,李志馬上說道:“等下我替你喝。”
林肖拉着李志坐下,“沒事,我有分寸。”
“你不能。。。萬一。。。”李志嘟囔了半天,擔心的話不能直接說出口,最後他只好說:“你可別讓我跟學姐那交不了差。”
“放心。”
安平很快帶着小半桶冰塊回來。
“跟你們說話有意思。”他坐在林肖對面,幫三人倒好酒,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我看你更有意思。。。”李志小聲說。
“嘿嘿!”安平放下杯子,饒有興致的看着林肖。
“比不上你們。。。拿我當槍使,有意思嗎?”他兩眼水汪汪的,正正盯着林肖。
林肖不緊不慢的喝下杯中的酒,說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氣氛一時有些僵,李志開嗓,“別意思來意思去了,喝酒喝酒!”他再度把酒倒滿。
安平含笑看着林肖,動也不動,林肖主動拿起酒杯,碰了安平面前的杯子一下,自顧自喝了下去。過好一陣,安平才慢慢說了句:“好,我信我哥。”
他實在是對林肖有興趣,看他總是溫溫和和又十分誠懇的樣子,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和林肖多接觸接觸。
李志覺得背後幾滴冷汗滑下來,心想這個小安的确不簡單。
安平喝了口酒,繼續說道:“你們似乎很着急回去,不過運氣不錯,趕上大伯在家。”
林肖笑着搖頭,“碰上你才是運氣好。”
“哈哈!”這話說得安平很是滿意,他痛快的把半杯酒喝掉。
三人幹喝了兩杯,臉上俱都開始泛紅。
“我就是有點好奇,你借別業圖是要幹嘛?”酒精打開氣氛,安平打開話匣子。
“幫一個朋友的忙。”林肖淡淡的答道。
安平顯然對如此簡單的回答不滿,他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不住勸酒。李志見一瓶酒下去一半,腦中飛快想着要說點什麽,把喝酒的節奏緩下來。
林肖擒住酒杯,目光落在桌面上,忽然笑了。
“秀年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安平覺得喝了酒的林肖愈發像個謎團,他忍不住身子傾向林肖。
林肖含笑望住他,“你還小,不懂。”
這說的安平更好奇了。李志是知道來龍去脈的,但是事情經由林肖本人抽絲剝繭的說出來,他也聽得入迷。
“酒不多了。”林肖指指快要見底的酒瓶。
安平剛要張口,李志連忙說道:“可以了,你不能再喝了!”
“為什麽不喝?”林肖頭歪一歪,雙眼浮起一層水霧,臉頰上的紅暈蔓延到眼角。
“我為什麽不能順着自己的心意,做我想做的事?”
“可是。。。”李志還要阻攔,被安平拉住,他向李志使了個眼色,要他乖乖做好,林肖的故事馬上要開始了。
“秀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好像有些醉了”林肖低頭一笑,看的安平和李志心裏頭濕漉漉的。
林肖從別業圖講起,一字一句的講述了和Marvin的每一次見面,每一次不愉快,Marvin的每一次退讓,每一次妥協。
安平和李志托着腮,如癡如醉的聽着。李志都有些恍惚了,他晃晃腦袋,忍不住問道:“這還是我知道的Marvin麽?”
林肖大笑,嘴唇邊綻出梨渦。
講到飛去美國過生日,安平和李志眼睛裏快要蹦出星星。
“你們。。。你們好浪漫啊!”安平神往的說道。
“呵呵。。。”林肖晃動杯中的酒,“秀年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一定要幫他。。。你們說,是不是?”
安平和李志慌忙點頭稱是。
“我這趟不虧,不虧。。。”安平把杯子湊到林肖跟前,跟他碰一下。
林肖的杯子舉到嘴唇邊,忽然停住,他對着李志一笑,“阿志,藥。。。”
李志腦袋從手掌中滑下來一頓,一下子清醒了,連忙去翻出藥瓶,遞了一顆藥丸到林肖手中,然後轉身去找水。
“不用了。”林肖就着剩下的酒,把藥送下去。
“師兄。。。”李志連忙要拉住林肖的手。
林肖晃晃已經空了的酒杯,朝李志歉意的笑笑,“阿志,沒事的,沒事的。。。”
他靠在椅背上,左手壓住胸口,慢慢阖上眼。
“他這是怎麽了?吃的什麽藥?”安平一臉茫然的看向李志。
李志長嘆一口氣,坐回去,一言不發的繼續喝酒。
“你這人,會不會聊天!”安平急了。
李志觑他一眼,看他酒氣上湧,唇紅齒白的,忽然擰住眉毛用食指對準他鼻尖,壓低聲音道:“就你會聊天!我師兄要是有什麽事,跟你沒完!”
“哎喲。。。”安平握住李志停在他面前的手,開始撒嬌,“我的好哥哥,告訴我嘛,我好奇死了。”
“哎。。。”李志被搖的不耐煩,放下酒杯,“我師兄心髒不太好,這次來時間又很緊,我真怕他。。。”
“哦?”安平看看林肖,又看看李志,再看看空蕩蕩的酒瓶,也有點歉疚的說:“你早不說,我也不是故意的。”
李志不說話。
安平在椅子上扭動一陣,站起身湊到林肖跟前,慢慢貼近林肖的臉,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用手指去撥動那長長的睫毛。
“你幹嘛!”李志急急忙忙阻止他。
“嘿嘿!”安平一樂,“你不懂,我和小林哥是一樣的人。”
“你?和我師兄一樣?你好意思?”李志頗不以為然的打量着安平。
“我們都是。。。我們都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安平收回手,坐到位子上。
“我這不就要遠赴臺北讓人插刀了?”
李志和緩下來,說:“你要真是幫我們,就早點把手續辦妥。”
“這個嘛!”安平拍拍李志,“你放心好啦!”
安平說到做到。
隔一天,由張叔陪同,林肖、李志、安平三人,帶着松崖別業圖,動身前往臺北。
一路之上,林肖總是睡,醒來就要求吃藥,李志心焦不已。好在安平是個活潑好動的人,李志時不時和他拌嘴,好讓自己抵擋住睡意。
法院外蜂擁了一群記者。史黛琳女士告博林拍賣行損毀松崖別業圖,致使錯失春拍的賠償案今天開庭,今年春拍的熱度還未完全散去,因此輿論空前高漲。
史黛琳女士的代理律師陳述了別業圖送至臺北後的種種記錄,證明在交由博林拍賣行保管之前,是完好無損的,兼具出示兩位業內專家及檢測機構的證明,證明別業圖為真品,價值不可估量。
而Marvin的代理律師陳律師向法庭闡述,由于藝術品的特殊性,拒絕采信原告方提供的證明材料,要求重新予以鑒定。同時出具閉路電視及保全主管等人證物證,證明損毀絕非博林有意為之,同時博林已經就此報警。
Marvin穿一身深色的西裝,頭發和胡須打理過,只是臉色依舊泛白。他無法集中精神去聽法庭上的辯論,目光在場中搜尋着熟悉的面孔。林肖并沒有到場。他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感覺到有人在注視着他,他迎着目光直視回去,看見史黛琳大方得體的微笑中,帶了一絲絲得意和報複的快感。
還好林肖沒有來。Marvin心想。
法庭出于慎重考慮,邀請檢測過別業圖的兩位專家,及另一位業內德高望重的專家,組成新的鑒定團,明日即可出具結果,因此法庭宣布明日會再度開庭審理。
當天下午,陳衛、Joyce、黎世媛連同譚嘉琳,接到了林肖一行四人。
陳衛上下打量着林肖,看他似乎并無異狀,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一些。倒是李志,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學姐!“李志苦着一張臉。
“這麽累,沒睡好?”Joyce問道。
“你叫我看好師兄的嘛。我可是沒白天沒黑夜的盯着呢!”和安平處了幾天,李志現在撒起嬌來毫不含糊。
“好好好!”Joyce忍不住笑道。
“回頭請你大餐。”
林肖将安平介紹給大家,衆人分乘兩部車子駛離機場。
林肖沒有和安平同乘,他身邊坐着譚嘉琳。林肖把一張信用卡遞到譚嘉琳手中,很不好意思的說:“小安他。。。能不能麻煩你。。。他年紀小,愛玩。”
譚嘉琳明白林肖的意思,她也不客氣,接過卡片放進包包裏。
“到我的主場,包他滿意。”譚嘉琳笑着說。
她心裏很高興能夠多少幫到林肖。Marvin對她的幫助自不必說,有男友陳律師替她出面,而林肖這邊,如果不是林肖主動開口,譚嘉琳也預備好了幫他分憂解難。
安頓好安平與張叔,另外五人一起回到了林肖家中。
大家圍坐在一起,李志講述着回內地一路的見聞,林肖獨自到二樓待了許久。下來時,手裏捧了許多東西。
“阿志。”林肖說道。
“當年師父把房子留給我,現在我把它送給你。這房子有些舊了,你不嫌棄吧?”
李志聽了快速的眨眨眼睛,旋即笑着說:“不嫌不嫌,我可是觊觎你的酒庫很久啦,吶你現在說了,以後可別反悔。”
林肖聽了也笑了。
“世媛。”他繼續說道,接着遞給黎世媛一個大盒子。
“這是什麽呀?”世媛偏着頭,接過來。
“你不是一直喜歡這些嗎?”林肖解釋道。
盒子打開來,是林肖書房裏全部的手辦模型,一樣一樣整整齊齊的碼在盒子裏,這盒子也是林肖親手做的。
“哇!”世媛眼睛裏冒出小星星,興奮地恨不得把腦袋埋進盒子裏去。
“林老師,有沒有我的禮物呀?”譚嘉琳笑眯眯的湊上來。
“當然有,這個送給你。”林肖遞給譚嘉琳一個戒子盒大小的小木盒。
譚嘉琳不由得皺起眉來,“林老師還是比較疼世媛,你們看,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衆人跟着笑起來。
“這裏面是香餌,可以拿來熏衣服。”林肖幫她打開盒子。
“味道很別致,不會比市面上的香水差。”
“呀!”譚嘉琳小心拿起一顆聞了聞,“好清雅的味道。”
“才這麽幾顆哦?”
黎世媛回過神,接過來用力嗅了嗅,“唔。。。”她忍不住驚嘆,“真好聞。這個你不懂,每一顆都可以用很久的。分我兩顆吧?”
“你想得美。”
兩人像小孩子似的鬧起來。
“學姐。”林肖走到Joyce面前,拿出一個本子。
“這是我念書的時候打算用來做筆記的,後來就。。。變成了速寫本。。。”
Joyce接過來,快速翻看了幾頁。
“裏面有同學,教授,還有你和。。。你千萬別給學長看。”林肖笑着叮囑道。
“放心。”Joyce沖林肖擠了一下眼睛,合起本子,抱在胸口。
“學長,倒沒什麽好送你的。。。”
“好了。”陳衛有些不自在的站起身,“你明天要出庭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還有一些資料要準備。”
“那你。。。那你準備吧,要早點休息,我今晚。。。”
李志跟着站起來道:“我今晚不走,陪師兄,送送你們吧。”
“這樣。。。也好。。。”陳衛說道。
“那我們先告辭了。”
第二天,林肖同李志在立法院門口與陳衛他們會合,不一會兒,黎世媛同譚嘉琳、沈主任也趕來。
“世媛,等下你照顧好林老師,遇事不要沖動。”譚嘉琳對黎世媛說道。
“我就。。。我就不進去了。。。”譚嘉琳和陳律師不方便在同一場合出現,大家也表示理解。
待安平和張叔達後,譚嘉琳的男友,也就是陳律師,和大家開了一個簡短的小會。
“一切順利!”
“順順利利!”
大家湊在一起,信心滿滿。
三位專家組成的臨時鑒定團,對已損毀的松崖別業圖給出的鑒定意見依然對Marvin十分不利。陳律師向法庭請求呈上新的證物,幾位法官商量後同意了。
林肖身着黑色西裝,手帶防塵手套,臉上也帶着一只口罩,站到了證人席上。
原告席上的史黛琳眼鏡微微眯了起來。
是林肖,是林肖!只是一雙眼睛,Marvin也立即認了出來,他激動地要從位子上站起來,還好被陳律師及時制止。
林肖朝着Marvin的方向,眼睛彎了彎,像是在笑。
“法官大人,因為我接下來要接觸古畫,為慎重起見,所以作此防護措施。”
林肖先向法官席解釋道。
“同意。”
“誠如原告律師所陳述。”林肖徐徐說道。
“這幅畫作在來到臺北之後,我曾經接觸過,出具了與鑒定相悖的意見。而且我認為碳元素測定并不能指向這幅畫作是真品的判定,因為仿作的年代與原作的年代是基本一致的。當時我的鑒定意見,也就是第二號證物,也如實的記錄了我的觀點。此外,我會做出與之前兩位專家相悖的意見,是因為我曾經見過這幅畫的真跡。”
說到這裏,在場的三位專家都坐直了身體。史黛琳臉上一陣陰晴不定。
“請法官允許我的助手将這位畫作呈上來。”
“允許。”
“謝謝法官。”
李志及随安平來的張叔進入到法庭中心。兩人小心翼翼的将別業圖從盒子內取出,徐徐展開來。
這幅松崖別業圖,高30公分,長120公分,幅面呈淺棕色,畫心兩側因破損而致部分殘缺,畫面右側所畫一株丹桂,正值花期,黃色花朵競相開放,栩栩如生。
聽衆席間不乏有古董愛好者,人群中發出小小的驚呼聲。
“肅靜!”
一旁的三位專家,目不轉睛的盯着這副古畫,其中一位忍不住站起身來。
藝術品的魅力就在于此吧。即便殘敗不堪,但畫魂仍在,當古老的藝術呈現在眼前,每個人都會生出敬畏之心。
“請三位專家上前觀看。”
林肖側身騰出空間,向三位專家介紹這幅畫作,特別對于先前提出的質疑,給予解答。
新加入鑒定團的陳教授看了十來分鐘,扶着眼鏡對法官說:“法官大人,我現在可以肯定,這幅,才是真跡。”
另外兩位一看如此,紛紛說道:“确實,卻是真跡無疑。”
“看來老夫之前是看走眼啦!”
另一位也連忙說道:“才疏學淺,才疏學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