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

第15章

林肖剛拿起可樂喝了一口，又聽到有人敲門。

“林老師。。。”來人探進半個身子，是黎世媛。

“世媛，快來。”

林肖熱情的招呼道。

“喝可樂麽？”

“我。。。”黎世媛走近前幾步，看見林肖手中的可樂罐上滑下凝結的水珠，吞了口口水，搖頭道：

“不喝，不能喝冰的。”

“哦。”林肖愣了一下才會意，說道：

“那我去燒熱水。”

“林老師你別忙啦，我是有事找你。”

黎世媛有些不好意思。

“什麽事？坐下說。”林肖讓黎世媛坐下，注意到世媛懷裏抱着個水洗布的包包。

“就是這個啦。”黎世媛見林肖已經注意到目标，順勢把包包打開，從裏面又取出一個黑色的女士皮包。

“喲，是名牌手袋呢。”

林肖一見便笑了。

“世媛長大了，也開始注重這些了。”

“嘿嘿。。。”黎世媛腼腆的笑一笑，“林老師，能不能幫我修一下。”

“沒問題。”林肖伸手便接過來。

這是路易威登的ALMA手袋，經典的印花，皮質光澤稍弱，應該是使用過一段時間了。

“哪裏壞了？”林肖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麽毛病。

“是這裏啦。”話已說開，黎世媛不複剛才的羞澀，恢複了日常嬌憨的模樣。

“鎖頭不好用了，打開就扣不上，扣上就打不開。”

“哦。”林肖目光聚焦一處觀察了一陣，便起身去取工具過來。

黎世媛見了心想：這堆家夥平時伺候的可是價值百萬千萬的寶貝，手袋雖然珍貴，到底也不能和古董比，便又開始不好意思。

林肖卻不做他想，拿着工具對準位置撥弄了幾下就得出結論。

“不是大問題，很快就好。”

“真的？”黎世媛欣喜起來，一高興嘴巴又活絡了，絮絮說道：

“我拿到外面去修，人家都不敢接，怕給弄壞了。拿去店裏修，又說過了保修期，修一下要上千塊，所以才來麻煩林老師。”

“呵呵。。。沒事的。。。這不是你的手袋吧？”林肖依據對世媛的一貫印象得出結論。

“嗯，是嘉琳的手袋啦。”

“譚小姐啊。”

“嗯！”世媛點點頭。

“也是人家送她的。”

“送個舊的？”林肖不解。

“就是人家用舊了才會白送給她嘛。不然嘉琳怎麽舍得買這麽貴的手袋。”

“哦？”林肖眯起眼睛想，譚嘉琳歷來做時髦打扮，怎會用別人用舊的手袋，他一時想不明白。

好在不用刻意問，黎世媛是慣會主動交代的。

“別看嘉琳收入高，她可手緊的很。這個手袋是她同事用舊了才給她的，我勸她不要拿，不但要自己花錢去修，還要承一份情，何必呢？

“可嘉琳覺得應該有個名牌手袋撐場面，就留下了。

林老師，我跟你說哦，嘉琳那些很貴的禮服也是跟別人借來撐場面的，她真的挺不容易的。”

“哦？”林肖挑起一根眉毛，做出傾聽的姿态。

“她那份薪水，本來足夠她去住豪華的單身公寓，但是還跟我擠在一起，都因為她還要養家。不僅要支付媽媽的醫藥費，還要供養弟弟讀書。別人都看她光鮮亮麗的，我可知道她過的不容易。這個錢能幫她省就幫她省啦。”

“呵。。。”林肖笑一聲，覺得世媛和譚嘉琳能做朋友，原來并不是譚嘉琳一味遷就。

“好了。”三兩下，林肖便大功告成。

“裏面一根彈片歪了，把它撥正就好了，你看。”林肖向黎世媛展示。

世媛接過來開關了幾下，果然完好。

“呀！林老師你太厲害了。”

林肖笑了笑，忽然又覺得不滿意，重新接過手袋，說道：

“鎖頭位置有劃痕，不如我把整個五金部分做刮花處理，這樣日常使用也不怕刮碰了。”

“好啊好啊好啊！”世媛連連點頭，對林老師她是無比信任的。

“嗯。”林肖便又低頭重新打磨起來。

“世媛喜歡這樣的手袋嗎？”林肖想着，或許他可以買來送給世媛作紀念。

“我？”世媛睜大眼睛。

“這手袋不适合我啦。我的收入負擔不起，如果背出去，人家會看手袋而不是看我這個人啦。”

“以後收入高了再買吧。”

林肖再度笑了，覺得世媛愈發嬌憨可愛。

“好了，看看，怎麽樣？”林肖招招手，讓世媛湊近看個仔細。

這時又有第三人踏進辦公室，這人一身運動裝扮，腋下夾着一顆籃球，正是來接林肖下班的Marvin。

Marvin一進門就看見林肖和黎世媛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立馬不悅道：

“你們在幹什麽？”

“嗯？”林黎二人齊齊擡頭，看見與往日風格大不相同的Marvin，不由得同時大笑起來。

笑的Marvin一陣尴尬。

“笑什麽？”Marvin打量自己一番，“有那麽奇怪嗎？”

“沒，沒什麽。。。”林肖忍着笑答道。

“Marvin！”黎世媛蹦蹦跳跳走過去挽住Marvin，要他過來看看林老師的創作成果。

“你見多識廣，看看這手袋有什麽不同？”

“手袋？”Marvin弄明白二人剛才狀似密謀的原因，這才徹底消了氣，跟着世媛走到近前。

“這手袋有什麽問題？”他翻來覆去看了看，然後放到黎世媛懷裏。

“放心，是真的。”

“哈哈哈哈！”黎世媛和林肖俱發出一陣爆笑。

“你們到底在笑什麽？”Marvin更加不明所以。

不待林肖解釋，他的手提電話忽然又響起來。

林肖手上還有未洗去的金屬碎屑，Marvin便主動代勞，接通電話并按下免提鍵。

“林肖，我是Joyce。”

原來是學姐打來，Marvin略略安心。

“學姐！”林肖應道。

“今晚可有時間？請你喝東西。”

“我今晚。。。”林肖正猶豫，Marvin突然開口說道：

“林肖今晚和我有約，學姐，實在不好意思了，下次請早吧。”

“哈！是你！”Joyce聽出Marvin的聲音，倒不生氣，只有點意外似的。

“你們兩個在一起？”

“那個。。。還有我，我是黎世媛。”世媛弱弱的冒出頭來。

“還有美眉在？你們在玩什麽？”Joyce更意外了。

“我們沒。。。”林肖不習慣這樣玩笑，便要開口解釋。

“是啊，學姐要不要來一起玩？”Marvin又插嘴道。

“去你的！別把我們林肖教壞了！”Joyce故作生氣口吻，然後又叮囑道：

“別玩太晚，早點休息。林肖，改日再約你。”

“好的學姐。”林肖只得到這一句說話的機會。

黎世媛站起身，說道：

“那你們聊，我回家啦！”她抱住手袋，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家跟譚嘉琳邀功。

“好，路上小心。”林肖叮囑道。

待黎世媛出門，Marvin才抱怨了一聲：

“你們剛才到底在幹什麽，吓了我一跳！”

林肖好笑的回道：“什麽就吓了一跳。”

“嘶。。。”林肖突然雙眉皺起，嘶了一聲，上身弓了起來，有些站立不住。

“怎麽了，林！”Marvin和林肖還隔着一步遠，他連忙丢了籃球沖過去扶住林肖。

“沒。。。”林肖靠在Marvin身上，左手按在肋下。

“別強撐着。。。”Marvin知道林肖發作時候不适合移動，所以他也不敢貿然挪動林肖，就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秀年。。。”林肖痛的厲害，頭垂在Marvin肩膀上，低低的呢喃了一聲。

一聲秀年，叫的Marvin心都碎了。他恨不得把林肖揉進自己的懷抱中，恨不得化成一顆心髒鑽進林肖的身體裏。

“林。。。試着深呼吸。。。”此刻Marvin也別無他法，只能強忍着心痛安撫道。

“嗯。。。”幾秒後，林肖僵硬的身體放松了。

這疼痛來的突然，去的也莫名其妙，一如往常。

“我沒事了。。。剛才就是突然一陣刺痛。。。”林肖腦袋埋在Marvin肩窩裏，身體仍被他緊緊摟住。

“你。。。”林肖已經放松，Marvin身體卻僵硬起來，甚至微微發抖。

“剛才被你吓去半條命。”Marvin埋怨道，将林肖摟的更緊。

“我說怕你，不是沒有原因的。”

“秀年。。。”林肖心裏也軟了一下，忍不住回抱住Marvin，輕輕拍了拍他。

“已經沒事了。”

“林老師，你能不能送我。。。”正當此時，黎世媛的腳步聲再度傳進來，她想必跑的很快，一句話還沒說完，已經沖進了房間，整好看見林肖從Marvin的懷抱裏掙紮出來。

黎世媛睜大眼睛，吐出兩個字：

“回家。”

“可以。。。可以。。。我可以送你。”林肖慌忙拉扯一下上衣，匆匆應道。

“你們剛才在幹嘛。。。”黎世媛傻呵呵的問道。

“沒什麽。。。”林肖整個人手足無措，勉強解釋道：“就是。。。他剛才扶了我一下。”

Marvin雙手環抱胸前，一臉壞笑的看着黎世媛。

“你們該不會是漫畫裏那種。。。”世媛好似福至心靈，想起了什麽。

“是哪本漫畫來着？”她又陷入沉思。

Marvin伸出長臂，一把攬過林肖。

“剛才就是這樣。”

“哇！”黎世媛兩頰泛紅，激動地在原地不停蹦跳。

林肖感覺腦袋裏一陣嗡鳴聲。

“世媛。。。不是那樣。。。”林肖的解釋蒼白無力。

“原來真的有，原來真的有！”黎世媛興奮地捂住眼睛，又松開手，生怕剛才是做夢。

“世媛，我和Marvin只是朋友。”林肖還在垂死掙紮。

“對，是朋友。”Marvin點點頭，然後用口型示意黎世媛：

“我是他男朋友。”

“天哪！”

在林肖慌張錯愕的眼神中，迎來了黎世媛感天動地的一聲驚呼。

回家的路上，林肖故意讓司機繞路，花費了四十多分鐘向黎世媛解釋，妄圖使她從花癡的海洋裏上岸，然而Marvin只用一個眼神就可以讓黎世媛再度溺水。

最後，林肖氣的心髒病快要再度發作。

Marvin怕真把林肖氣出好歹來，跟黎世媛解釋道：“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啦，世媛是大人了，都懂得的哦。”

“我懂！我懂！”黎世媛重重點頭，她向林肖保證道：“林老師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說的。”

林肖顫巍巍的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今天很滿足，非常滿足。Marvin毫不掩飾臉上得意的表情。林肖一路緊閉雙唇，氣悶悶的回到家中将大門緊閉，Marvin被擋在門外，也不氣惱，優哉游哉的吸了一支煙，覺得不應該逼的太緊，今晚就到這裏好了。

他打發了司機，要自己開車回家。

天色暗了下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街上路燈次第亮起，各種顏色的霓虹交相映在濕漉漉的柏油路面上，仿佛這是一條通往夢幻國度的神秘仙徑。

Marvin降下車窗，将手伸出去，涼絲絲的雨滴落在手心裏，說不出的惬意。

廣播裏傳出歌聲。

“每一次閉上了眼就想到了你”

“你像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

Marvin正在開車，當然不敢閉上眼睛，但他把眼睛稍稍眯起來，仿佛也能應景的感受到林肖正坐在他的身旁。

“在這批判鬥争的世界裏”

“每個人都要學習保護自己”

“讓我相信你的忠貞，愛人同志”

林肖，我自始至終都相信你，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算起。

“也許我不是愛情的好樣板”

“怎麽分也分不清左右還是向前看”

Marvin想到今天使林肖生氣的模樣，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壞了，當即下定決心以後要改正。

“是個未知力量的牽引”

“使你我迷失或者是找到自己”

我不會再迷失了，林肖，我找到了你。

“讓我擁抱你的身軀，愛人同志”

“喔，邊個兩手牽”

以後我都會緊緊握住你的手。

“悲歡離合總有不變的結局”

“嗯？”Marvin本來沉浸在歌聲中，聽到這句忽然眉毛擰住，啪的一聲關掉了廣播。

“唱的什麽！”他低聲吼了一句。

“就停在上一句就好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第二天，Marvin衣冠楚楚精神煥發的走進辦公室，吸引了一大片追随的目光。

他今天有什麽不同麽？他還以為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秦助理那般敏銳，他其實比其他人更早發現這種變化，也是十分樂見這種變化的。

這段時間以來，秦助理沒有再接到夜店打來的電話，沒有再半夜跑出去接回醉醺醺的Marvin，亦沒有時髦女郎追到公司來糾纏，他也不用再被推出去做擋箭牌。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支付Marvin酒醉後簽下的糊塗賬單。實在是好極了！

“秦！”Marvin中氣十足的同秦助理打招呼。

“美國那邊，有沒有回電？”這句話隔幾天Marvin就要問上一回。

秦助理垂下頭，痛恨自己不能給老板滿意回答。

“好吧好吧。”Marvin心情頗佳，并未因此就遷怒秦助理。

“早上史黛琳女士差人送來包裹。”秦助理躲過一劫後，老實彙報道。

“哦？”Marvin掀起眉毛，勾勾手指。

秦助理小跑出門，不一會兒便攜帶一個長方形的紙盒返回。

“啊！”Marvin嘆了一聲，心情似乎更加好了。

“是什麽哦？”秦助理見Marvin小心翼翼的從紙盒裏捧出一個一尺見方的畫框，挪動着微胖的身軀湊上前去觀看。

“啧！”Marvin連忙把畫框倒向自己胸前。

“看什麽，出去做事！”

秦助理泱泱的縮回腦袋，小聲嘟囔一句，“真是小氣”，邊說邊腳下生風的溜出去了。

這便是從史黛琳女士那裏要來的，林肖一家合影的畫作了。

林舟的畫工不能說令人驚豔，但筆觸間總有一股濃濃的溫情。Marvin食指放到小林肖的位置，輕輕點了點，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一股癡笑。

兩個小時過去了，秦助理上門讨要Marvin的簽名，見Marvin仍在捧着畫框，本來懸着的心落下去兩分，因為他有一個壞消息要報告。

“這是上月財報。”秦助理把文件推到Marvin面前。

“嗯？”Marvin這才意猶未盡的把眼睛從油畫上挪開。

“這麽說。。。”Marvin迅速将報表浏覽一遍。

“上個月的司法拍賣一項都沒接到？”

“是的。”

“這個林修平，手伸的這麽長。”Marvin慢慢吐出一句，倒也不十分生氣。

“告訴大家，不用着急，如常工作就好。”

俗話說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一行也是這樣，博林現在不差這一點點業務。

“等這一陣風頭過了，再去公關吧。”

“況且林修平有沒有本事做到院長的位置，也還是未知數。”

但到底是吃了暗虧，Marvin向來是睚眦必報的。

史黛琳是林肖的母親，林修平姑且算林肖的兄長，看在林肖的面子上，Marvin肯定不會主動去招惹，那麽就還剩下張富茂這個老賊，只可恨一時抓不到他的把柄。

Marvin摸摸下巴，秦助理跟着問道：

“我去召集方經理他們來開會？”

“不用那麽麻煩。”Marvin思考了一陣，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找人去把張富茂的兒子收拾一頓。”

“啊？”秦助理驚的下巴掉了下來。

“整的越狼狽越好。”

報仇也講究快準狠，眼下只能拿張志立開刀了，簡直是便宜他。

“好。。。好的。。。”秦助理托起自己的下巴，轉身要走。

“等一下，秦。”Marvin忽然又喊住他。

“你幫我想想。。。”Marvin說道：“我有一件很特別的禮物，要送給林專家，你說選個什麽樣的時間比較好？”

“特別的禮物？送給林專家？”秦助理呆頭呆腦的重複着Marvin的話，陷入沉思。

這邊Marvin也在沉思中。

“生日？”Marvin說道。

“林專家生日是5月21日。”秦助理不假思索的給出答案。

“那還有一個多月呢。”Marvin聽了不甚滿意的搖搖頭。

“4月19日。”秦助理又給出一個答案。

“那是什麽？”Marvin不明所以。

“是你和林專家相識一百天紀念日！”

“哦！對對對！”Marvin恍然大悟，擡起手想要拍拍秦助理的肩膀以示感謝，忽然又發覺看似兢兢業業的秦助理不知何時揣了一肚子的鬼腸子，這一拍落下來就變成了一拳，砸在秦助理的肩膀上。

“出去做事去！”Marvin吼道。

趕走了讨人厭的秦助理，Marvin坐回位子裏轉了個圈，想到林肖的生日是稍遠了些，但是一百天紀念日也太鬼扯了，恐怕他對着林肖說出紀念日快樂幾個字，兩個人會一起嘔酸水。生日那天也好，尚有充足時間可以謀劃一下細節。要好好謀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