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孟清還穿着演出服,短衣短褲,腿上穿着不倫不類的黑絲,現在已經是深秋,出了門被風一吹,他就凍的縮成了一團。
陸建瓴腳步一頓,把風衣脫下來要給他披上,沒想到孟清趁機撒腿就跑。
可惜跑不過陸建瓴的大長腿,沒跑出去多遠就被逮住了。
陸建瓴把風衣給他披上,孟清跟頭倔驢似的掙紮,陸建瓴呵斥了一聲,“別動,衣服穿好!”
也許是陸建瓴太兇,也許是身上的風衣很溫暖,孟清老實下來了,任由他給自己穿上風衣,粗魯地系上扣子。
陸建瓴把孟清拽到了車上,車門鎖死,然後發動了車子。
孟清縮在後座,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渾身瑟瑟發抖,陸建瓴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把空調暖風打開。
“你要帶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
時間已經是深夜,夜幕漆黑,連一點星光都沒有,路上車不多,靜的可怕,陸建瓴車開得快要飛起來,揚起一路落葉。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孟清越來越膽戰心驚,陸建瓴不會要殺人毀屍吧?
“你想把我怎麽樣,你不會要殺我吧?”
陸建瓴愣了,“我為什麽要殺你?”
随後一琢磨就明白了,肯定是那女人跟他說了什麽。
“我不殺你,也不會傷害你。”
孟清瞪大眼睛看着他,也不知信了幾分。
車子猛然停下。
孟清透過車窗看到了“仁和親子鑒定中心”的招牌,這是要驗明正身以後再下手嗎?
陸建瓴拽着孟清下了車,腳步飛快地踏進了鑒定中心的大門。
有錢能使鬼推磨,鑒定師大半夜地被叫起來,趕過來給某個土豪客戶連夜做加急鑒定。
鑒定師入行十年,經歷過無數狗血離奇的事,當他看到面前這一對疑似父子的客戶,還是訝異了一下。
不知道是兩人的畫風不太一致,還是年齡差看起來不大對勁,這一對實在不像父子。
父親身材颀長目測近一米九,兒子只有一米七五左右,兩人雖然都外表出衆,但是相貌沒有一點相像之處。
父親英俊非凡,一身行頭價值不菲,舉手投足一股高貴氣質,只是一臉不高興;兒子清秀靓麗,有些男生女相,穿的不倫不類不太像正經人,同樣也是一臉的不情願。
陸建瓴沒好氣地催促,“麻煩快點。”
鑒定師回過神來,“好的好的,兩位跟我來填一下表格。”
陸建瓴坐着填表,孟清在一邊看着,發現他寫字狂放又飄逸,和他本人風格很像。
陸建瓴在委托人那一欄寫了自己的名字,孟清下意識地念了出來:“陸建……”
可惜他上學的時候沒好好讀書,瓴字不認識,不知道怎麽念。
陸建瓴擡頭看了他一眼,濃密的長睫毛像蝴蝶翅膀輕輕掃過孟清的心房,令他心神一蕩。
陸建瓴語氣不掩飾的嫌棄,“瓴,高屋建瓴,語文沒學過?”
孟清不服氣地沖他皺了下鼻子,拽什麽文啊,背過身就用手機搜了這個成語,比喻居高臨下,呵,真是人如其名,怪不得一副高高在上誰都瞧不起的樣子。
寫到被鑒定人那一欄,孟清看着他親手寫下自己的名字,那感覺有些奇妙,他曾經以為自己的名字沒機會被他知道的。
填完表格,兩人先後抽了血,鑒定師邊打着呵欠邊拿着他們的血樣走進了分析室。
陸建瓴和孟清坐在休息室的沙發裏,中間隔着一張桌子面對面,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結果。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
“你怎麽知道……”
兩人幾乎同時問,又很有默契的都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孟清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
陸建瓴也翹起二郎腿,閉上眼睛假寐。
孟清很矛盾,他知道自己應該希望他們不是父子關系,但是內心深處卻又渴盼着陸建瓴就是他的爸爸。
他想可能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在世上太孤單了吧,能多個親人就是好的,哪怕這個人多麽厭惡自己。
時鐘的表針滴答滴答地跳動,過于有節奏的聲音好像催眠一樣,孟清很快眼皮打架,不知不覺歪在沙發上睡着了。
命由天定,随便老天怎麽安排吧,陸建瓴要殺要剮也随他便吧。
孟清很快打起了呼嚕,陸建瓴卻怎麽也睡不着。
他睜開眼,看着那個睡的毫無形象的小子,怎麽看怎麽不像自己的種,嗯,一定是搞錯了。
三個小時以後,鑒定師拿着鑒定書過來,陸建瓴卻心裏沒底了。
他沒看鑒定書,“你直接告訴我結果吧。”
鑒定師小心翼翼道:“根據DNA結果,二位确實是父子關系。”
陸建瓴“哦”了一聲。
鑒定師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陸先生,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陸建瓴像在思索什麽,鑒定師見他沒答話,就悄悄走了。
陸建瓴望向對面,再次重新審視那個小子,他生物學上的所謂的兒子。
活了大半輩子,陸建瓴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或是将會有一個孩子。但是,現在,此時此刻,他面前就活生生的躺着一個,而且還這麽大了。
簡直喪心病狂!
陸建瓴抓狂地站起來來回走了好幾圈,最後走到孟清面前,彎腰下去看他沒心沒肺的睡臉。
他妝卸到一半,看起來有些滑稽,不過這麽一看眼睫毛還挺長,這一點倒是像他。
眉毛太秀氣,不像他。
鼻梁不夠高,不像他。
尖下巴,兩頰肉呼呼,也不像他。
嘴巴也不像,有點小了,還微微撅着,好像有什麽不滿似的。
陸建瓴不自覺地伸出手,想把他的嘴摁平。
伸到一半,孟清頭一歪,倒在了沙發上,姿勢太扭曲,陸建瓴怕他落枕,就把他扶正了躺平,又拿起一個靠枕,小心翼翼地墊在他脖子下面。
似乎是覺得舒服,孟清吧唧了兩下嘴,呼嚕聲更響亮了。
陸建瓴不覺笑了一聲,站起來回到座位。
他該拿這個小東西怎麽辦?
給他一筆足夠的錢,把他送的遠遠的,就當沒這回事,還是把他接到家裏,承擔父親的責任,撫養他,教育他,對他以後整個人生都負責?
陸建瓴一向果斷,現在卻陷入兩難的境地之中。
孟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脖子下面多了一個靠枕,而且姿勢變成了躺在沙發上,一歪頭,發現陸建瓴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目光就像看一個外星生物似的。
孟清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口水,蹭了蹭眼屎,坐起來,發現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
陸建瓴走過來,把鑒定書丢到孟清身上,“自己看看。”
孟清心跳加速,手有點抖地拿起鑒定書,前幾頁都是一堆圖表數字,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鑒定結果,上面白紙黑字地寫着:根據DNA分析結果,支持陸建瓴為孟清的生物學父親。
孟清腦子裏嗡了一聲,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沒看錯,陸建瓴真的是他的親生父親!
孟清渾身冒雞皮疙瘩,來不及為找到爸爸而喜悅,就馬上進入戒備狀态,他瞅了瞅周圍環境,發現門窗都關着,屋裏除了他倆沒有別人,外面的走廊靜悄悄的,估計也空無一人。
兇多吉少!
陸建瓴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來,孟清立刻向後緊靠着沙發,雙手握拳,神經高度緊張。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陸建瓴突然嘆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傻兒子,叫爸爸。”
這是多免為其難,多心不甘情不願啊,孟清氣不打一處來,把鑒定報告往他身上一甩,噌的站起來,“爸爸你個頭,老子沒有爸爸!”
陸建瓴眉頭一皺,立刻行使父親的權利,站起來教育孩子,“好好說話,別老子老子的,以後不許說髒話。”
“我呸——你以為你是誰!?”
孟清把身上的風衣脫下來摔在沙發上,“告辭!”
陸建瓴快步上前,從後面截住他,“不許走!”
孟清死命掙紮,“我沒你這個爸爸!”
陸建瓴不得不抱住他,“混賬小子,連爸爸都不認,反了你了!”
他的懷抱像銅牆鐵壁,孟清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他呼哧呼哧喘着氣,眼淚不争氣地掉出來,啪嗒啪嗒砸在陸建瓴的手上。
陸建瓴像被燙到似的,手背縮了一下。
孟清哭着痛訴,“我媽都告訴我了,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出生,你想我死,我才不認你!”
陸建瓴默然,“當時的情況有點特殊,你聽我跟你解釋。”
“我不聽,你放開我,就當我們沒有見過……”
“不可能,你是我的孩子,你得跟我走。”
“這麽多年你都沒管過我,這個時候你裝什麽慈父?”
陸建瓴被他牙尖嘴利的給氣到了,“我是你爸爸,我想什麽時候管就什麽時候管,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如此蠻不講理,孟清氣炸了,一扭頭狠狠咬住陸建瓴的肩膀,陸建瓴吸了口涼氣,一動不動,任他咬。
孟清越咬越用力,發洩着滿腔的怨恨和委屈,直到嘗到了一絲血腥味,才慢慢松口。
陸建瓴疼的額頭都是汗,顧不上自己的傷,他把孟清轉過來,笨拙地給他擦眼淚,“好了,氣也撒夠了,跟爸爸回家。”
孟清一向是吃軟不吃硬,陸建瓴一服軟,他就心軟了,而且回家這個詞太誘人,他沒法不心動。
等等,孟清突然間想起了半年前那淫亂不堪的一夜,下意識地推開陸建瓴,“不行,不可以……”
陸建瓴先是一愣,随即也想起了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也不禁有些尴尬,不過他這人非常看得開,性對他來說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尋常,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忘了就得了,就當沒發生過就行了。
陸建瓴握住孟清的肩膀,發現他的肩膀特別的單薄,不禁地放輕了語氣,“過去的就過去了,從今天開始,我們是父子,你跟我回家,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孟清緊握着拳頭,內心的天平左搖右擺,沒辦法,回家兩個字分量太重。
陸建瓴見孟清在猶豫,又繼續誘惑他,“咱們家特別大,有游泳池,還有花園,房子有三層一共二十多個房間,我把整個三層都給你作為你的房間,你想怎麽布置都行。”
媽的,這不就是我理想的家嗎?獨棟豪宅帶庭院帶游泳池……
“車庫裏有好幾輛車,都是百萬級別的,你随便挑。”
靠,不要再引誘我了!
“家裏有專門的衣帽間,我給你放滿名牌衣服和鞋,你每天看心情穿,一年都不帶重樣的。”
可惡,太可惡了!
“家裏有專門的廚師,每天換着花樣的給你做飯。”
啊啊啊快住嘴吧你!
“你爸爸身家幾百億,就你一個孩子,我死了這些都是你的。”
孟清聽着這話很不舒服,“哪有人咒自己死的。”
“我的意思是,你後半輩子都衣食無憂,可以盡情揮霍。”
孟清瞪他,“你太狡猾了,你看我窮,就用金錢誘惑我!”
陸建瓴微微一笑,“什麽誘惑不誘惑的,作為我的兒子,這是你應得的。”
孟清因他的笑容而失神,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跟他走了,他将得不償失,最後把自己都搭進去。
但是很多時候,人明知後果,還是選擇一晌貪歡。
陸建瓴幾乎勝券在握,“考慮好了嗎?”
孟清最終還是點了頭,“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