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場交易
慈寧宮正殿, 燈火通明,正位上坐着一個美豔的宮裝女子,一個少年跪在她腳邊,乖順地将下颚搭在她的膝蓋上。
小孩子的眼神很清澈,但是空洞無物,發絲出奇的柔軟。
那女子似乎心情很好,不住撫摸那男孩纖細的發絲,如同在玩弄進來剛得了她喜愛的小寵物一般,甚至宮門處傳來的兵戈撞擊之聲都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離着老遠, 蘇仁就覺着自己嗅到了死人味兒。慈寧宮的這些下人,沒救了。
也不需浪費時間等他們通報,在往裏走的時候順便把膽敢阻攔的人直接捅個對穿要方便快捷的多了。
他的小娘子還在家裏等着, 不能浪費太多時間。
見了蘇仁,已經徹底不再僞裝成別人樣貌的瑤光并不為所動, 穩如泰山地坐在上首位置。
蘇仁個子高,前幾次見面, 瑤光都不得不昂頭仰視着同他說話。能這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還是第一次。
這感覺當真是不錯,可惜也是最後一次了。
“我若是你,就趁着如今勢力混亂,無人在乎你的去向, 能逃多遠就逃多遠。清君側名留青史這種事,不适合你這種佞臣。”
“清君側?本督只是來殺你的。”
蘇仁好似根本不将她放在眼裏。然而神經卻繃得很緊,看到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腳步便慢了下來。
那雙不帶笑意的桃花眼掃過瑤光與她身前的十皇子,似乎在考慮這女子是不是在唱空城計。
似乎參透了蘇仁的想法,瑤光又笑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回響,将燈火通明的大殿憑白染上了一層陰森。
“你就這麽自信,能殺得了我麽?”她纖細的手腕向着虛空處一揮,便有數只毒蠍自邊角陰影處爬出來,阻擋在二人之間。
蘇仁瞥了一眼那些窸窸窣窣的小毒物,這陣勢同當初在南疆那一場相比,當真是天差地別寒酸的緊。他忍不住譏諷道:“就這樣?堂堂瑤光聖女這是到了北地來就水土不服了?怪不得拜月教的人行走江湖時都要偷偷摸摸夾起尾巴做人了,原來是離了老巢便連幾個蟲子都使喚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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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面色瞬間冷了下來,手一落一起,卻是拎起了十皇子的後頸,将他放在自己懷中,将自己要害都擋了個嚴嚴實實。
“你瞧不起這幾只蟲子不要緊,想要殺我,便捎帶着這個小皇子罷,謀殺皇嗣的罪名,足夠誅你九族了罷。”
她話音未落,只見蘇仁突然飛身躍起,直接将蟲群抛在了身後,轉瞬便到了自己面前,手中長劍送出,徑直往她心口送出。
瑤光未想到他會突然發難,将十皇子當做擋箭牌,柔若無骨地側身後仰,堪堪避過他淩厲的攻勢,同時手中甩出一條絲縧,借着力道往上,虛登在頂梁柱上借力後躍,眨眼之間便又拉開了很遠的距離,這才松了一口氣。
只見十皇子已經被當胸刺穿,直接被長劍釘在了椅背上。他面上露出疑惑與痛苦交織的神色來,卻是沒有掙紮,只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般,漸漸失了生氣,委頓下去。蘇仁毫不猶豫地拔劍轉身,卻見瑤光已經往太後的寝殿逃去。
她如今狼狽的不行,笑容卻是越發惡毒起來,“怎麽,殺了皇子還不夠,想連太後一起殺了麽?”
蘇仁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卻突然被人攔了下來,正是苗太後,她如今也是一臉神志不清的模樣,動作卻不像是個養尊處優的老婦,也不上前觸碰蘇仁,只是直挺挺地擋在他身前。
蘇仁從不把殺人當回事,但是若真親手宰了當朝太後,确實有不小的麻煩,側身繞道背後便回手重擊她的後頸。
雖然神志被人控制着,但是一樣是血肉之軀,并非鋼筋鐵骨。
解決了苗太後,只見瑤光已經退至了窗邊,她半邊臉上灑滿了月光,另外半邊卻是隐藏在了陰影之中,如同傳說裏幽冥邊緣游蕩的幽魂。
“外頭的侍衛可都還是清醒的,我若現在将他們喚來,蘇廠督可有把握能将他們盡數滅口嗎?”
宮內的侍衛們也是各個身懷武藝的,雖然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蘇廠督,然而那是他們一擁而上非要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的情況。
然而若是四散奔逃呢?抓到到這一個,便會跑了另一個,只要有一人活下去,成了人證,那麽便再無辯解的可能。
更何況,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想要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将一切證據銷毀幹淨,就算是東廠,若非早有準備,也極難做的一絲不漏。
更何況如今只有蘇仁一個。
瑤光嘆了口氣,有些哀怨地道:“你我二人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苦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倘若你今兒真殺了我,轉頭又被抓了處死,那豈不是叫旁人坐收漁利,還不若握手言和,來做筆交易罷。”
順着窗子往外望去,還能看到有巡邏的侍衛經過一個拐角後,正往遠處走去。
然而,當他們走的足夠遠,以致于多大的呼喊聲都聽不到時,下一撥巡邏的人便會來了。
宮中森嚴的戒備,并沒有因為這場鬧劇而有任何改變。
蘇仁垂眸,仿若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後,再次望向瑤光道:“你要做什麽交易?”
瑤光方才雖然極力虛張聲勢,然而蘇仁早知她如今功力最多剩了兩三成,若說當年南疆一見時,二人若真性命相搏,因為對手暗藏着許多蠱毒詭術,自己興許還讨不到便宜,那麽如今可說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所有詭異的技巧,都要有時間和機會使用才能奏效,她如今身上沒有內力,空有一身操蟲種蠱的本事,也只能在那些毫無武功根基的人身上才使得出來。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直接往慕容铎身上招呼一個情蠱,叫他對自己言聽計從便可,哪還用忍辱負重兜這麽大一個圈子。
只是她的時間也不全然是白費,上了一層又一層的保障,便是死,也一定要拉上自己墊背,這就有些麻煩了。
“今日十皇子的死,完全可以栽贓給平王,我可以讓慈寧宮的宮女做人證,至于無證便要麻煩蘇廠督了。”
她見蘇仁并未反對,便又接着道:“然後再在那些年幼的皇子裏頭選一個出來登基,我在宮裏控制太後垂簾聽政,不過朝中的事兒我不太懂,也不在乎,只要可以在宮裏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便知足了,到時候蘇廠督你便是獨攬大權,效仿前朝九千歲,也并無不可。”
蘇仁突然覺着有些好笑,這些人,一個個都認為自己十分稀罕那九千歲的虛名一樣。
被稱作萬歲的那個,如今還沒到知天命的歲數,便不知被丢到哪裏,進氣少出氣多了。自己若是非要當個九千歲,估計不惑之年就該步他後塵,那還得是運氣好。
見蘇仁一臉無可無不可的模樣,瑤光也收了聲。說白了,眼下誰更怕死,便會被對方拿捏在手裏。
她覺着自己給出的籌碼已經很豐厚了,至于蘇仁能不能想得通,還要看他自己,若是自己說個沒完,倒是落了下乘。
反正,離天亮還有許久,她可以等。
僵持的時間如同變得粘稠,緩慢且令人呼吸都不暢快,半晌之後,蘇仁終于開了口,卻是道:“這個建議我可以接受,但是我還有別的條件——”
“哦?說來聽聽。”
“第一,苗家的兵權,要盡快都轉交到本督手裏,他們冒這麽大的風險也要輔佐傀儡上位,可不是為了那老太婆,都是要謀好處的,當真叫他們手裏的權勢大到可以威懾朝廷的話,對你我都沒好處。”
瑤光點了點頭,也覺着他說的很有道理。
蘇仁見她頗有合作的誠意,整個人也放松下來,又道:“第二,玉玺要重新歸本督掌管,太後的懿旨也不能越過去。”
這回輪到瑤光斟酌起來,和蘇仁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若是她武功還在,早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他,那麽答應再多條件也無妨,可眼下,只要是松口答應了,怕是以後再想反悔便再不能夠。
蘇仁見她猶豫,露出了譏諷的神色道:“方才你還道只求可以在宮內平安度日,轉過臉來便不舍得撒手了,若是如此,也就別廢話了,本督倒要看看,殺了你之後,那些宮人是不是還各個都能按着你的設想作證詞。”
反正就算最後不能成事,那也是你先死。
最終,還是瑤光做出了讓步。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怕死,這沒什麽不敢承認的。若是不怕,那在當年她父親想要親手殺了她時,她就不會反抗逃走;慫恿他人叛教造反被人揭穿時,也不會表面上願意受罰,實則陽奉陰違逃到中原來。
真是遺禍無窮啊,蘇仁心中暗道,若非拜月教那些人太過廢物,叫她能一路北上逃到京城裏來,又怎會生出這麽多事端?
作者有話要說:眼看着高溫假就要過完了,番外還差點沒寫完,怎麽就管不住這挖新坑的手呢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