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還記不記得我 中
「1」
我已經記不清顏約那時曈昽裏映照出來的東西。
是恐懼,還是慌措?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用力地吼了他一聲:“你幹什麽!”
如果放在當初,我們還是最親熱的男女朋友的時候,我一定會細聲細語,靜下心來仔細考慮我們之間的矛盾,即使我搞不清楚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盯着我看,似乎是使勁全力捏着我瘦弱的手臂,也許,他知道些什麽。
手臂漸漸麻木,紅印子慢慢昏暈開來,皮膚好像是被抽幹了一樣,緊縮的窒息。
他從來沒有這麽對我,用如此強勢的态度對我生氣,他拼命抓着我的手不放,不讓我前進,也許是在挽留什麽。
我們已經變得漸漸殘酷,我們的感情淡了,也許我知道,我們的感情從來就沒認真過。
我叫他放手,他抓得跟緊,我看着他,眼睛裏的光黯淡下去。
“顏約,你放手!”我命令他。
這時候手臂略微松弛了些,但還是很緊。
我看着他,一個不一樣的他,一個我從來就沒有的如此冷酷淡漠的他。我用力掰開他的手,紅印子陷得很深,我生疼地喊了一聲,用以前從來沒有的眼神看着他。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我們中間,永遠都有一條線,越不過彼此,越不過幸福。
我對這份短暫的感情放棄。我知道他也是一樣。
顏約低着頭,看了看我右臂上深深的紅印,沒有對我說抱歉,只是又擡頭淡淡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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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說不出口。他嘴唇微張,想讓我聽懂些什麽。
我想也該結束了。我們的愛情,在這一秒,已經化為烏有。
那麽,再見,永遠不見。
我挪動腳步,從他身邊悲亢的走過。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沒有挽留我。一直走到場地的邊緣,身後才有了聲音。
到那時候,我還是開心的,原來他還沒有放棄我。
我回過頭,想給他一個擁抱,可映在我眼前的,不是他。
是誰呢?
我看着他的笑容,陷入的是一陣忙亂的混沌中。
他說:“蘇茉。”兩個字,卻如同天倒塌下來一樣。
我沒有應他,看着不遠處早已沒有人影的顏約,轉身,回頭。這種尴尬的氣氛似乎還凝聚在空氣中,他輕輕笑笑:“蘇茉,你別這樣,是不是我給你的任務太重了?”
我至今還是想不明白,一個韓國人,為什麽總是說着順口的中國話。
我苦着臉,已經沒有氣力再去回答他,身上紅豔刺目的衣服讓我覺得煩躁。
不是你。我用我最後的一絲忍耐回答他。
他跟過來,像是得到認可一樣,對我笑:“那我們一起走吧。”
我冷冷地笑他:“去哪兒?”
——是啊,去哪兒?我現在,能去哪兒?
——是被開除,還是自甘堕落。
我加快腳步,他還是緊追不舍。
然後,我停下,他也停下。
“沒事,你不會被開除。相反,我很需要你。”
他依然用那種不帶有任何感情的語調對我說話。
要是換做哪個人,在一個如此萬丈光芒的男生面前,會尖叫地倒下吧。
可我不是。
對于顏約的離開,我從不會選擇分心。
我快步離開,縱使我這樣做有損他的名譽,但我只要現在遠離任何人,這樣就和他沒有關系。很離奇的,他沒有追上來,只是在背後默默喊了句:“蘇茉,我會等你的,等你把畫寫完。”
我捂住耳朵,躲在校園那顆最茂密的榕樹底下。他一直看着我離開的背影。很久,才消失在最後一抹光芒中。
天空,打雷了。再然後,下起了雷陣雨。
我在劇烈的雷聲中,整理工具,在衆目睽睽之下,在老師遲疑的目光下,離開教室。沒有請假,沒有告別詞,就這樣匆匆離開。即使校長不會找我開除,那我也會親自去她辦公室。我想,我該回去了。離開這裏,回來我原來該待着的地方。
校長面對我的退學書,遲鈍了老半天,她有些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蘇茉,學校沒有讓你退學啊?”我看她今天精心梳理的發型:“不,校長,是我,我想離開。”校長冷不丁地看着我,開始了無限制的唾罵:“你好好地為什麽要退學?學校沒有對你今天的表現提出批評!我也覺得你不是故意!學校這幾年對你的學習也是很肯定的,你告訴我,為什麽你……”
我插話進去,用冷不丁的話語:“對不起校長,是我主動的,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個人原因?”校長反問我。
我知道,她的忍耐極限已經用完了。
我剛想反駁什麽,門被重重踢開。
我和校長在如此嚴肅,如此寂靜的環境下,被突如其來的喧鬧聲驚醒,我們不約而同地看着門外的人。“騰——”的一下,校長驚慌地站起了身,盯着門口一臉嚴肅的樸載彬。
“樸先生,你還沒回去嗎?”
可是,樸載彬似乎沒有注意校長慢慢淡下去的面容,反而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我,然後說出一句話——這句話,也讓後面所有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樸載彬,如果我問你,你有後悔過嗎?你是為了挽留我還是繼續折磨我才說出這樣的話的嗎?
你說,你一字一句地說:“對不起,校長,我不同意。”
我想,當時,你一定一定是吃錯藥了。
「2」
我還是留在了學校,沒有退學,因為大明星的請求。老師對我一個小時不到又折回來的人影感到很別扭,我無動于衷地彎腰說抱歉。
下課,放學,一天一天的時光,過的很快。
樸載彬留在了深海大學,他每天都會來美術室看我,看我畫畫的進展。我沒有留心他,一個勁地畫畫。
他們都說:“蘇茉這是怎麽了?這麽奮發向上。”
我想,我不會再為我感情挫傷而氣餒,我會振作起來,面對新的感情。
但首先,我要處理好不必要的糾紛。
忘記說了,李丹妮回了韓國,她需要靜養一段之間,他們這個隊也暫時取消活動。記者少了,粉絲少了。自然的,樸載彬可以安然地面對我。
很多時候,當學校裏的人寥寥無幾的時候,夜幕已黑的時候,他會輕輕推開美術室的門,走到安靜的教室裏,給我帶豐富的夜宵。他會坐在我身旁,看我畫。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他不曾離開。
幾個星期他都是這樣,我們之間話很少,也不需要溝通,一個普通大學生和一個大明星能有什麽話題。
已經入夏。我留下學校裏,完成我對學校的損失。
學校裏住宿的同學該回家的都已經回家,我一個美術生,也許是每日清晨最積極進教室敢畫的。
顏約留在了學校。男生宿舍除了高年級的學生要留下來考研以外,整棟大二的,只餘下他一人。
他有時候應該也會過來,只是我沒有注意,因為樸載彬的出現。他會在我身邊,給我最好的物質。
我經常拒絕他的好意,對他微笑,紅着臉,看着他細心的樣子。
也許,在他華麗的皮囊底下,他會是個好男人。
「3」
夏日的炎熱湧進深海灣,學校裏的知了聲很大,很吵。
我悶在教室裏,看着場地上樸載彬忙裏忙外的身影。
我說我想吃冰棍,他就到好幾百米遠的小型超市給我買昂貴的哈根達斯。
我搞不明白,我只是觸景深情随口說說,他就如此在意。
我看着他的背影,也許,樸載彬不是一個只在乎榮耀的人。看他的舉止,跟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也沒有什麽代溝嘛。
會不會高興?我心裏問自己。
我依舊沉默不語。
頭頂的電風扇開到最大。寂靜中的巨大聲音讓我覺得有些毛骨棟然。
我離開座位,緩慢地挪動腳步,觸碰開關。一瞬間,一秒鐘的觸電感覺讓我把手錯亂地伸了回來。我也許沒有注意到,剛剛洗顏料時未擦幹手掌中的水漬。我吃痛地喊着,卻被一只突如其來的溫熱大手裹住了被電觸到的麻木感。
我擡頭冷冷地看着一臉擔憂的顏約,恍了神。
“什麽時候進來的?”我小聲地問。
這樣尴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很久之後。
顏約放開我的手,手心頓時間冷卻下去。
他把目光看向了別處,輕輕說了一句,沒什麽,幹好路過。看見你,就進來了。很平淡的一句話,卻讓我的心底泛起波瀾,我說,看着他潮濕的瞳孔:“那顏約,我們……”
我還想挽留什麽。真的,這樣的機會真的太少了。
“蘇茉,買來了,你……”
樸載彬匆忙的聲音響起,我和顏約同時轉頭,看到了一臉茫然的他。他笑笑,盯着顏約看。
好巧啊。略帶吃驚而沮喪的口氣。
顏約看了看他手上昂貴的冰淇淋,有些冷嘲熱諷地自我笑笑,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笑着:“呵,一個大明星為你買這麽貴的東西啊,真是讓他破費呢!”
樸載彬的臉頓時暗下去,他挺清楚這話裏面的意思。樸載彬盯着他,胸有成竹地反駁:“我破費那也是我自願的,你最好不要把壞的标簽貼到蘇茉身上!”顏約望着他,又看了看呆在原地緊張的我,大步向前,在樸載彬身前停住:“你有錢了不起嗎?她想要的東西,我自然也會買給她……”
“可是你和她已經分手了不是嗎?”樸載彬似乎知道自己有足夠的把握,語句輕松自如。
顏約的臉瞬間暗到了極點。樸載彬的話把他推到了懸崖邊。
然後,樸載彬繞過一動不動的顏約,走到我身邊,二話不多,拿起我剛剛被電到的手,對着教室大喊:“蘇茉她現在被我保護,她不需要你!”
他的話讓我無法抗拒。
我想掙脫他的手,卻被他捏的更緊。
他握着我的手,拿上冰淇淋,微笑着出門。
我似乎從他的帽子底下看到了他勝利的笑容。
就在看似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顏約冷冷地大笑。
我和樸載彬雙雙回頭看着他。
他說,好像從來就沒這麽認真過。
“呵,樸載彬嗎?我是不是更應該叫你江離然呢!”
「4」
顏約在我們推門而出的時候放下一顆炮彈。
那幾秒鐘,我感覺到空氣的凝固和樸載彬漸漸松下來的手。
而我則是更多的驚訝。
也許,顏約說得對。
我們的愛情陷阱,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