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渡劫結束,因為受下了天道的“特殊關照”,也算因禍得福,溪蘭燼的境界最終飛躍到了煉虛初期頂峰,很快便能繼續突破。
冥冥之中的那道注視已經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給氣走的。
溪蘭燼這會兒允許自己靠着謝拾檀了,脫力地倚在他懷裏,眉飛色舞地笑道:“謝卿卿,你不知道,方才我感應到天道出現了,它對我很不服嘛……”
笑了兩下,又因為渾身幾乎散了架的劇痛悶咳了兩聲。
謝拾檀蹙了下眉,立刻給他渡入靈氣。
方才在最後一道劫雷時,溪蘭燼明顯進入了心魔境,氣息很不穩定。
他知道的,六百多年前,溪蘭燼無論是突破煉虛期還是合體期,都沒有出現過心魔境。
心魔境是渡劫之人心底深處,最憂怖之事。
謝拾檀很想問問,溪蘭燼在憂心些什麽,但剛渡完劫,溪蘭燼還很虛弱,得閉關穩定一下境界,否則境界不穩,可能會掉回去。
謝拾檀将話咽回去,摟着他回到照夜寒山頂,在旁為溪蘭燼護法。
溪蘭燼知道利害,沒有托大,盤坐起來開始修煉穩定境界。
閉關了十餘日,在謝拾檀的輔助之下,溪蘭燼的修為最終穩定在了煉虛中期。
他估摸了下,要是和謝拾檀再一起多修煉修煉,要恢複到合體期應當也不會遠了。
收斂周身的氣息,一睜眼,溪蘭燼的視線裏就是謝拾檀幹淨冷俏的俊美面孔——在回到照夜寒山後,勤奮刻苦的雙修後,謝拾檀臉上的魔紋已經淡到看不清了,暗紅的瞳孔也褪色了許多,不注意看的話,只會以為他的瞳眸變成了深黑色。
想想心魔境裏那張被血髒污的臉,溪蘭燼忍不住湊上去,吧唧親了口謝拾檀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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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拾檀剛要出口的話被這一親弄碎在口中。
他垂眸碰了碰被溪蘭燼軟綿綿親了一口的臉頰,思索了下,側了下臉。
溪蘭燼現在已經很能理解謝拾檀一舉一動的意思了,趕緊又湊過去,在他另一邊臉上也親了下,促狹笑道:“不能厚此薄彼,是吧,謝仙尊。”
謝拾檀面色如常,仿佛無聲求溪蘭燼親親的不是自己,轉眸注視他的眼睛:“在心魔境中看到了什麽?”
就知道謝拾檀會問這個。
閉關這幾日,溪蘭燼想了許多借口,可是他又不想騙謝拾檀,兀自糾結了會兒,擡眸問:“小謝,我不太想說過,可以不說嗎?”
究竟是看到了什麽,連他也不想說?
謝拾檀停頓片刻,颔首:“你不想說,那便不說。”
溪蘭燼怕他又偷偷不高興,眨眨眼,倒在他膝蓋上,仰臉看他的表情:“放心,小謝,我會處理好一切的……除了與這件事相關的事外,我不會再隐瞞你其他的事。”
最後兩句話說得尤其認真,還伸出手來,要和他勾一勾。
謝拾檀的唇邊似乎有了笑意,伸出小指和他勾了勾:“好。”
穩定在煉虛期後,倆人又在照夜寒山修煉了幾日,溪蘭燼的修為提上來了,雙修的效率也高了不少,謝拾檀臉上的魔紋很快就褪去了最後一絲血紅。
這代表着,他體內的毒血,被和溪蘭燼融合的鳳凰神木淨化得差不多了。
連他心口上的傷痕都愈合了很多,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大概是最初割開的傷口。
溪蘭燼圍着謝拾檀轉悠了幾圈:“身上暗傷也痊愈了嗎?”
謝拾檀由着他打轉:“七七八八。”
這麽嚴重。
溪蘭燼抿了下唇,想到他在渡劫時,天道懲罰他的那兩道幾乎超出承受範圍的劫雷。
天道運行世間一切,不會破壞自己的規則,他的劫雷雖然要更重一些,也在渡劫的規則之內,但對于違逆天道的行為,降下的雷劫就不會有規則限制了,必然是朝着将謝拾檀抹除的力度來的。
否則也不至于将謝拾檀傷到如此。
想到在心魔境中所見的一切,溪蘭燼無聲吸了口氣。
他絕不會讓謝拾檀變成那樣的。
準備得差不多,也該前往澹月洲了。
與其他幾洲不同,澹月洲并不大,上頭只有澹月宗一個仙門。
當年建宗立派的祖師,就是在澹月山上頓悟飛升的,所以世人也稱澹月山為仙山。
溪蘭燼還記得,當年正魔兩道達成和平的協議,魔門那邊把他送去澹月宗時,整個澹月洲是被一個結界包裹着的,若無通行玉令,不能随意出入。
住在澹月洲上的凡人絕大多數不會想着離開,只有澹月洲的弟子才有通行玉令,外人想要進出,都得通過澹月宗弟子的手。
他和解明沉在仙山上修行時,澹月宗也只會給他們發有時限的通行玉令,跟防賊似的。
防衛這般嚴密,其他地方自然沒有能通達澹月宗的傳送陣。
澹月宗甚至禁止如千裏順風行、萬寶商行這類存在出現,在世人眼中,澹月洲是個遠離俗世的世外桃源,尋仙問道的好去處,連帶着從澹月宗走出來的弟子,都能染上幾分飄飄如仙的氣質似的。
在出發之前,溪蘭燼給曲流霖和江浸月各發了一道傳音符,告知他們動向。
随即便和謝拾檀一起離開了照夜寒山,順便嘀嘀咕咕地建議謝拾檀,要不要再在山上弄眼活泉水,他閑得沒事喜歡泡一泡。
謝拾檀給予了高度贊同。
照夜寒山本就在宴星洲的極北,不消多時便能離開了宴星洲的範圍,越往北去,就越是冰寒,溪蘭燼雖然不冷,謝拾檀還是恢複了原形來帶他,由着他在自己背上打滾梳毛。
幾日後,給謝拾檀梳完毛的溪蘭燼一擡頭,就隐約看到了澹月洲的輪廓。
再繼續往北的話,就是萬物死寂的極北之地,也是五百多年前與魔祖的決戰之地。
溪蘭燼趴在謝拾檀的長毛裏,還沒靠近澹月洲,就先察覺到了籠罩在外的結界,擡眸觀察了一下,揚了揚眉:“幾百年沒回來了,澹月宗真是越來越不熱情好客了,這結界比我當年來時厚多了。”
澹月洲底下有一條幾乎占據地面一半範圍的靈脈,是處絕無僅有的福地,靈氣比任何地方都要濃郁,坐擁靈脈的澹月宗向來財大氣粗。
這種結界不同于普通結界,不僅防人随意進出,還能檢測到是否有外敵入侵,頗為耗費靈石,雖不如聞人舟害怕燕葭找上門來,支開防護大陣那般誇張,但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不是尋常仙門承受得了的。
溪蘭燼伸手一觸,便被結界反彈回來,仔細感應了下:“這結界強行突破恐怕不妥。”
會被發現的。
他說着,從大白狼背上下來,敲敲打打的,琢磨着:“不過應該也不是沒辦法悄麽聲地鑽進去,我看看這個結界的薄弱點在哪……”
謝拾檀恢複人身,看他忙活了半晌,才冷不丁開口:“我有通行玉令。”
溪蘭燼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哦哦,你不說我都差點差點忘了,澹月宗的妄生仙尊哦?”
謝拾檀看他樂不可支的樣子,有些無奈,取出丢在儲物戒裏,已經幾百年沒動過的通行玉令,指尖帶着靈力在上面一抹,按到結界之上。
半晌過去,結界毫無反應。
謝拾檀垂眸看了眼那塊玉牌,不知道在想什麽。
溪蘭燼半眯起眼:“看來有人不太歡迎你回來啊,謝卿卿。”
澹月宗每個弟子都有一塊通行玉令,以精血認主,大陣會辨認令牌的氣息,謝拾檀的令牌無法解開結界,意味着有人将他進出島的權限給抹除了。
前些時日,謝拾檀能直接将在澹月宗的住所搬出來,是因為他在澹月宗的住所是用空間術法單獨分割開的,看着是在仙山上,但其實并不屬于澹月宗的範圍。
所以謝拾檀的通行玉令權限被禁,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畢竟自被鎮壓在佛宗三年之後,謝拾檀便沒有回過澹月宗了。
是意圖刺殺謝拾檀之前,還是在他們發現澹月宗與牽絲門的牽扯之時,抑或在藥谷聞人舟身死之後?
溪蘭燼伸手把謝拾檀打量着的玉牌拿過來,随手一揣:“交給我吧,我們魔門對這種偷偷摸摸潛入的事最在行啦。”
澹月宗的結界,謝拾檀了解得自然比溪蘭燼多得多。
但看溪蘭燼興致勃勃的樣子,謝拾檀欲言又止了一瞬,還是閉上了嘴,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沒有攪他興致。
話罷,溪蘭燼帶着謝拾檀開始尋覓結界的薄弱處。
畢竟是籠罩整個澹月洲的結界,範圍過大,便會有薄弱處,适合趁機而入。
轉悠了一圈,溪蘭燼很快在一角偏僻處找到了薄弱點,順利地帶着謝拾檀潛入了裏面。
也不知怎麽的,溪蘭燼有種在帶壞好學生的感覺。
鑽進了澹月洲的地盤,隐隐約約的,便能看到極遠處的仙山。
澹月山山勢極高,山門外有一道長階,仰頭數之不盡,想要來此拜會,感激澹月宗庇佑的凡人可能要爬十幾日,甚至個把月,才能一窺仙門。
雲霧缭繞中,看不清仙山的真實面貌,仿佛當真是仙人的居所。
在仙山之下,就是連綿成片的凡人城池和村莊了。
在澹月宗的祖師選擇此地立宗之前,這些凡人的祖先便居于此地,只是那時澹月洲還不像現在,埋沒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生存條件相當艱難,祖師來到之後,掃除冰雪,又撐開結界,經過數百年,才讓澹月洲變成了外人口中的世外桃源。
祖祖輩輩居于仙山下的凡人都受澹月宗庇佑,不受風雨妖邪侵擾,澹月宗在他們心中,幾乎是神明般的存在。
溪蘭燼從前老是從仙山上跑下來,在山下的城裏轉悠,凡人的壽數短,便會争取在短短的幾十年裏過得有所意義,不像修仙之人,多半清苦度日,在凡人的世界裏,總能沾染到快活的氣息。
但遠遠看了眼曾經去過的城池後,溪蘭燼敏銳察覺到了幾分不對。
謝拾檀發現得更快,從進入結界的瞬間,他就從風中嗅到了異樣的氣息,和溪蘭燼對望一眼,默契地選擇先去探一探情況。
倆人速度快,沒過多久,就到了一座城外。
溪蘭燼和謝拾檀對這座城池都不陌生,這座城中雜耍的玩意多,溪蘭燼以前就喜歡帶着解明沉來這兒湊熱鬧,再被謝拾檀拎回去。
而今踏進城中,迎面而來的不是熱鬧歡欣的集市,而是一片沉默的死寂。
城中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要說死城,又有些不對,分明能察覺到活人的氣息。
可是人都去哪兒了?
溪蘭燼蹙了蹙眉,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戶普通人家屋外,道了聲“得罪”,長靴輕輕一踢,門後的門闩應聲而落。
自己家都被人推開了,屋內的人卻依舊沒反應,溪蘭燼和謝拾檀對視一眼,大步流星地跨進屋內,穿過外間,走到裏間,便見到一對夫妻相擁着,躺在床上,臉上俱帶着幸福的淺笑,在做什麽美夢一般。
溪蘭燼沒有刻意壓住自己的腳步聲,走到了床邊,夫妻二人竟還是沒有反應。
他看了片刻,轉身離開屋子,拉上門,轉而用相同的手段打開第二家的門,進去一看,這次屋裏是個瘦巴巴的青年,抱着被褥睡得香甜,對溪蘭燼的到來也是一無所知。
出了這間屋,溪蘭燼幹脆用神識掃了一圈,發現在神識掃蕩範圍之內,每家每戶都是這樣的情況。
每個人都陷入睡夢中,做着美夢,對外界發生的事毫無所覺。
現在可是大白日,并非深夜。
路過城中的茶樓酒館時,溪蘭燼發現裏面的食客與店員的情況也是差不多,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
溪蘭燼對這樣的情況感到了幾分熟悉。
他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轉頭問謝拾檀:“小謝,你覺不覺得,他們這樣子,和解明沉被暗算後陷入舊夢的樣子有些相似?”
謝拾檀也想到了:“的确相似。”
先不說一整座城的人都陷入了睡夢中,澹月宗那邊的人竟然沒有察覺,沒派人來解決嗎?
溪蘭燼搖搖頭,決定先看看是否和他的猜想一致,跨步走進酒樓中,兩指一并,輕輕點到一個酒客的額頭上。
凡人的神魂比修士的脆弱太多,他只是方才靠近,就看到了這個酒客夢裏的內容。
這個來酒樓買醉的酒客,在夢裏與病逝的妻子重遇了。
他戒掉了酒,和妻子住在一間農舍裏,膝下小兒已經能跑能跳,叫着他阿爹,他與妻子坐着剝豆,笑看着孩子在草地上打滾。
溪蘭燼頓了頓,指尖又移到旁邊一個老者頭上,許多畫面又湧入他腦中。
白白耗費了青春時光的老者夢到自己回到了少年時,鮮衣怒馬,呼朋引伴,桂花載酒。
下一個,是因賭博而輸光身家的人,夢到自己回到賭桌前,贏了大錢,曾經贏了他的人現在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再下一個,是辜負了愛人的浪子,夢到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得到機會,改變了與愛人的結局。
和困住解明沉的手法不太一樣,困住這些凡人的,是一個個虛幻的美夢。
和猜想中的大差不差。
溪蘭燼收回手,沒有因為猜到了施術人的手法感到高興,眉心反倒皺得愈緊:“這城中少說也有幾萬人,我們不可能挨個将他們喚醒。”
謝拾檀沉吟了一下,緩緩道:“所以施法之人,也不可能是挨個讓他們陷入沉睡的。”
溪蘭燼被他一句話點醒,眼睛一亮:“對哦。”
這麽大規模的術法,必然會有一個關鍵的法器才能施行,他們只需要找到那個法器,揪出躲在背後的施術人,就能喚醒城中的居民了。
謝拾檀看他瞬間明白過來,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又看了眼倒了滿地的人:“蘭燼,你覺得施術者的目的是什麽?”
解明沉被暗算陷入沉睡,是玄水尊者和卓異慢為了不費力氣地奪走魔宮、奪舍解明沉。
但這些被施術的,只是普通人。
提到這個,溪蘭燼的笑容一斂:“若是我沒猜錯,應當是為了獻祭。”
和玄水尊者為了将魔祖從萬魔淵中召喚出來,屠殺數十萬人的手段類似,在魔門的術法中,讓被獻祭者死于虛幻的睡夢中,是以生魂活祭的一種。
這麽多的生魂活祭,除了加速魔祖徹底複蘇外,溪蘭燼想不到別的可能。
“是澹月宗的人?”溪蘭燼望了眼遠處飄渺的仙山,“某些人已經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了?”
澹月宗不至于上下都參與了複活魔祖這個危險的計劃,在自己的地盤搞這種事,就不怕暴露嗎?
謝拾檀沉默了下:“這裏應當是他們最後的選擇。”
除了澹月洲外,只要有人煙的地方,就遍布着千裏順風行的眼線,修真界無論發生什麽風吹草動,都會立刻被傳出去。
溪蘭燼和謝拾檀在浣辛城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正道這邊了。
當時千裏順風行卻沒有立即傳出類似“溪少主複活”“謝仙尊與溪少主卿卿我我入魔宮”這類消息,應該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覺,知道千裏順風行大概是站在溪蘭燼這邊的了。
溪蘭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方才已經用神識将城裏搜了一圈了,按理說這種法術,施術人應當就在附近才對,但沒找到他的蹤跡。”
要是找不到施術人的話,就只能挨個喚醒城中的人了,否則這些人會無聲無息地在睡夢中化為養料,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謝拾檀正想說話,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片腳步聲和談話聲:“師兄,我又困了……”
“我們走不出城去,也無法上報長老,這可怎麽辦?”
“哎喲,我要是再睡着,你就狠狠擰我一把,千萬別讓我再睡過去了。”
“師兄不是說前頭好像來人了嗎,說不定是長老他們發現異常了呢!”
“哈欠,我在這兒……快把我這輩子沒睡過的覺都補上了……”
對話聲軟綿綿的,帶着初醒的乏意。
溪蘭燼聽出是幾個少年的聲音,琢磨了下,沒有隐藏身形,反倒朝着那邊行去:“小謝,我先過去看一眼。”
下一瞬,溪蘭燼就出現在了聲音傳來的地方,瞅見了幾個搖搖欲墜、互相搭着彼此才不至于摔倒的少年人,都穿着澹月宗仙氣十足的白色道袍,一個個眼含熱淚,都是困的,像是下一秒就會直接困到昏厥過去。
溪蘭燼驟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腳步一頓,腦子裏一團漿糊地瞅了溪蘭燼好半晌,才面面相觑地嘀咕:“這大白天的,怎麽還有紅衣豔鬼出沒……”
“豔鬼”溪蘭燼好笑地擡起手,毫不客氣地挨個敲過去,頓時一片“哎喲哎喲”的痛呼,幾個少年原來是困得眼睛含淚,現在是痛得含淚了,吚吚嗚嗚的:“你敢打我,我要告我娘!”
“嗚嗚什麽鬼啊,大白天的欺負人,好疼啊。”
“師兄這鬼打人!”
被幾個少年稱作師兄的人略微矮了些,被他們團在中間擋着,溪蘭燼沒看清臉,手指伸過去,正準備敲一下,看到那少年困迷糊地擡起頭,頓時悚然一驚,脫口而出:“白玉星?”
少年暈乎乎的,甚至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雖然困得很迷糊,不過看上去不太像白玉星那個傻蛋。
溪蘭燼瞅了瞅,想起白玉星說過,自己在澹月宗有個孿生哥哥,明悟過來,指尖敲了下去。
咚地一下,少年也疼得一嘶。
其他人就嗚嗚哇哇地嚷起來:“這只鬼還敢打師兄!”
溪蘭燼好笑有好氣地抱着手:“都看清楚點,我是人還是鬼?”
被團在中間的少年清醒過來,看到溪蘭燼,愣了一下,立刻安撫周圍的師弟妹們:“大家別激動,你們是不是不困了?”
聽到這話,激動的一群小孩才反應過來:“好像……是不困了。”
“明白了就別再無禮,是這位前輩幫我們消除了困意。”那個少年吐出口氣,撥開比他還高的幾個師弟妹,走出來朝着溪蘭燼一揖,“方才在睡夢中,晚輩隐約察覺到一股神識波動,便喚醒師弟妹們找了過來,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看他說話條理清晰,态度溫煦沉靜,溪蘭燼更确定了。
這一臉聰明相,肯定不是白玉星。
白玉星往日是怎麽敢扮演他哥來澹月宗遛彎的啊?
少年完全沒察覺到溪蘭燼複雜的眼神,繼續道:“不知道前輩高姓大名?”
溪蘭燼想到這群咋咋乎乎的少年方才一見到自己就喊“豔鬼”,有些小不滿,思索了下,臉色故作嚴肅:“不必言謝,都是一家人啦,我是謝拾檀。”
一群少年:“……”
這妄生仙尊怎麽看着很有水分啊?
欺負他們沒見過真正的妄生仙尊嗎?
後面跟過來的謝拾檀:“……”
謝拾檀靜默了下,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走過來。
倒是白玉星的哥哥先發現了後面那道顯眼的雪白身影,當即毫不猶豫地朝着那邊拜下一禮:“弟子白玉寒,見過妄生仙尊。”
其他人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謝拾檀,誠惶誠恐地跟着行禮。
謝拾檀這才走過來,淡淡道:“不必多禮。”
溪蘭燼耳尖,聽到幾個少年還在小聲嘀咕:“我就說他不是謝仙尊吧。”
“對對,謝仙尊怎麽會可能是這個樣子呢。”
“而且白師兄見過仙尊的畫像,這位才是真正的謝仙尊該有的樣子。”
“咦,騙子。”
溪蘭燼摸摸鼻子,臉色正經:“誰說我是騙子了?我話都沒說完,就被你們拜啊拜的打斷了。”
幾道狐疑的視線落到他身上,總覺得他不像個正經前輩。
溪蘭燼肅然道:“我是謝拾檀的道侶。”
狐疑的眸光驟然加重,溪蘭燼幾乎可以在這幾道圓睜着的清澈視線裏看到“大騙子”三個字了。
妄生仙尊是什麽人,斷情絕欲,他們所有人仰慕的對象,哪來的道侶!
不久之前流傳修真界的那個故事,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若非他們不能随意離開,早就出去辟謠了!
溪蘭燼不悅地用手肘捅了捅謝拾檀的腰。
還不給他說話?
怎麽還跟小孩子較勁。
謝拾檀眼底掠過絲笑意,這才慢慢開口:“嗯,他是我的道侶。”
啪。
面前的小崽子們齊齊傻住,嘴張得圓圓的,感覺自己又開始暈乎了。
妄生仙尊親口承認了。
道祖在上,傳言竟是真的,妄生仙尊有道侶了?
溪蘭燼看他們傻住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好了,現在給我們說一下,城裏是什麽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