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然而在溪蘭燼問出這一聲後,迅烈的風聲中,那道模模糊糊的聲音又消失了。
溪蘭燼愣了一下,立刻握住謝拾檀的手,着急地問:“小謝,你方才有沒有聽到一道聲音?”
謝拾檀凝眉細聽了片刻,搖了搖頭。
倆人的神魂都無比強大,可以感應到許多常人難以察覺到的東西,但連謝拾檀都沒有察覺到的話,很可能就是錯覺。
但溪蘭燼不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方才那一瞬間,他覺得體內流淌的血液都沸騰了,他絕對不可能聽錯,那道聲音就是青羽老魔的。
溪蘭燼直勾勾地盯了會兒暗沉沉的萬魔淵底,渾身緊繃着,片刻之後,他下定決心,重新作勢要割破自己的手。
下一瞬,那道聲音果然又響了起來:“哎你這臭小子……”
再次清晰地聽到這道聲音,溪蘭燼眼眶一熱,卻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怎麽可能會聽錯。
那已經是差不多七百年前的事了。
他長大以後,總是會久久凝望只能看到一線微弱亮光的天空,想着該如何才能突破淵底那道無形的屏障,帶着老魔頭們離開這裏。
但他真正離開這裏的那一日,卻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看到。
就如同幼時,他被母親傳送出大火連天的宗門,連他們最後一眼也沒見到。
風中的聲音裏似乎多了道若有若無的嘆息。
這道聲音似乎能選擇讓誰聽到,謝拾檀和玄水尊者都只能聽到懸崖邊呼嘯的風聲,見溪蘭燼忽然停下來,不再看自己,玄水尊者感覺自己沒被尊重到,憤怒地叫:“溪蘭燼,你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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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蘭燼彈了下指,把他的聲音給消了,以免打擾他聽到爺爺的聲音。
謝拾檀若有所思地掃了眼淵底,沒有出聲打擾溪蘭燼。
溪蘭燼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望着深不見底的萬魔淵,小聲問:“爺爺,你們還在下面嗎?”
當年被送出萬魔淵,醒過來後,溪蘭燼跑回萬魔淵邊緣,險些又跳下去,他呆呆地站在邊上,幾乎咬碎了牙,站了三日之後,才想通離開。
墜入萬魔淵後,所有的能力都會被壓制,就算是合體期修士也無法攀爬上來,他若是再跳下去,辜負了他們犧牲自己的一番好意,那才是豬狗不如。
溪蘭燼很清楚将他送出萬魔淵的代價。
可若是他們還在的話……他一定要将他們帶回來。
似乎是知道溪蘭燼在想什麽,風中又響起另一道渾厚的聲音,哼哼道:“都是這個級別的修士了,還猜不出我們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們早就隕了。”
這道聲音像一瓢冷水潑下來,迅速澆滅了溪蘭燼的幻想,稍微冷靜下來,艱難地動了動腦子,就明白過來了。
萬魔淵底下,連靈魂也無法離開,這也是玄水尊者恐懼被溪蘭燼丢下去的原因。
溪蘭燼的眼眶抑制不住地愈發紅,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
謝拾檀察覺到他的情緒,擔心地看過來,溪蘭燼察覺到他的視線,只是往他身邊歪了歪,靠在他肩上,沒有吭聲,努力平複大起大落的心緒。
見溪蘭燼陡然沉默下來,其他幾個老魔頭也終于再也憋不住,七嘴八舌地開口:“這淵底的黑霧會吞噬神魂,不過咱們哥幾個是什麽人啊?跟它們抗争了幾百年,也沒被吞噬掉,這不,從前你來時,我們說不上話,現在也能和你說兩句話了。”
“這些年對時間都沒概念了,小家夥好像許久沒來了,去忙什麽了?”
“小蘭燼修為怎麽還變低了,上次來不還是合體期嘛,是不是修煉不勤奮啊?”
“剛才那條臭蟲說什麽同歸于盡,怎麽回事啊小家夥?”
萬魔淵是個不毛之地,基本沒有人會來,所以他們也不清楚外界都發生了什麽。
這次他們開口時,沒有再刻意隐藏,謝拾檀也能聽到那些缥缈的聲音了。
溪蘭燼調整好了心情,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回答他們的話:“嗯,修煉不勤奮倒退了……沒有什麽同歸于盡,他胡說八道的。”
幾個老魔頭也不知道信沒信。
溪蘭燼只覺得身周的風好像變得柔和了些,吹過頭邊時,像幾只寬厚的大手慈和地摸着他的腦袋。
“這不是玄水嘛,當年老子跌進萬魔淵時,他還是個黃毛小兒。”
“我也有點印象,這小子陰得很,他師尊不就是被他下了五十年的毒,搞得爆體而亡的嘛。”
“小蘭燼別信他,他就是騙你發血誓。”
“我就說了,咱們小崽出去容易被人騙,你們還不信……”
聽着這些輕描淡寫讨論自己的聲音,原本還在掙紮的玄水尊者眼睛倏地瞪大了,驚疑不定地望着周圍。
他知道溪蘭燼是從萬魔淵底下爬出來的,也知道他在淵底似乎有所奇遇,但完全不知道,溪蘭燼在淵底結識的人,怎麽聽起來都像是曾經的老前輩?
溪蘭燼難得老實乖乖聽着教訓,忽然又聽到句意味深長的提問:“小蘭燼,你身邊這是誰啊?”
方才他們藏在風中,一排坐在懸崖邊,嗅着風中的酒香,看着溪蘭燼和謝拾檀給他們倒酒,說話時的表情和姿态甚是親密,又看這倆人你争我搶地要發血誓,實在沒忍住了才開的口。
本來他們是不打算說話的。
畢竟他們人都沒了,如今的狀态,連鬼魂都不算,讓溪蘭燼知道了也是徒惹傷心,沒有必要。
溪蘭燼沒有隐瞞,除了父母和解明沉之外,這些在淵下将他養大的老魔頭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大大方方地牽起謝拾檀的手,介紹道:“他是我的道侶。”
此話一出,風中的聲音又消失了,齊齊陷入靜默。
老魔頭們紛紛難以接受。
他們養大的小崽,當年就那——麽一小丁點,現在居然都和人結道侶了!
謝拾檀安靜地陪在溪蘭燼身邊,看他與裹挾在風中缥缈的意識對話着,直至此刻,才颔首開口:“見過諸位前輩,在下謝拾檀。”
這句話一出來,困在淵底幾千年、對外界消息完全不清楚的老魔頭們還沒什麽反應,玄水尊者先差點瞪凸出眼睛。
謝拾檀?!
這人是謝拾檀?
謝拾檀和溪蘭燼,不是關系極差的宿敵嗎?五百年前,謝拾檀還被人設計抓到魔宮裏,給溪蘭燼羞辱了一番,他那時被溪蘭燼關在玄水牢中,倒是沒親眼見過。
後來殘魂蘇醒,聽聞謝拾檀殺了溪蘭燼時,玄水尊者禁不住拍手稱快,還欣賞過一陣謝拾檀。
哪知道就在這時候,突然得知溪蘭燼身邊這姘頭就是謝拾檀。
見玄水尊者的殘魂又有動靜,溪蘭燼生怕他蹦出什麽對謝拾檀不好的話,直接一摁,把玄水尊者摁回珠子裏,面色如常。
老魔頭們被溪蘭燼輕描淡寫的一句“道侶”給震到了,紛紛在謝拾檀身邊溜達,謝拾檀能察覺到身邊的風流向在變動,仿佛是幾個人圍在他身邊打着轉,在觀察打量他。
向來八風不動的妄生仙尊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絲緊張。
溪蘭燼笑盈盈地看着謝拾檀,心頭竊笑。
堂堂妄生仙尊,也有這時候啊。
老魔頭們開始點評:
“也還行,修為頗高。”
“長得不錯,就是沒我們小崽俊。”
“哦?居然還身懷神獸血脈,我記得小蘭燼最喜歡那些毛茸茸的小東西了,不會是靠這個奪得小蘭燼歡心的吧……”
“不對,你看他的瞳孔和臉上的魔紋,這不是血魔嗎?”
“喲,青羽老魔,年紀大不省事啦?他這一看就是被人下了血咒啊。”
聽到這一聲,溪蘭燼忍不住問:“斷脈爺爺,你知道小謝中的血咒?”
風中傳來“哼”的一聲,老魔頭鬧了下別扭:“方才還不叫我呢,現在心疼自己的小情人了才叫人啊?”
溪蘭燼啼笑皆非:“你們一起出來,我叫不過來嘛。”
斷脈老魔鬧完別扭了,才道:“這個嘛……”
老魔頭似乎又換成打量溪蘭燼了:“小家夥,我看你體內像是有什麽聖物?”
聖物?
溪蘭燼思考半晌,才想起他體內的确有個特殊的東西:“您老是說鳳凰神木嗎?”
“果真是鳳凰神木。”青羽老魔插嘴,“鳳凰神木的療愈淨化能力舉世無雙,你體內既然有這東西,想給你的道侶解除血咒不是很簡單的事嘛。”
溪蘭燼順着他的話思考了下:“讓小謝喝我的血嗎?”
可是謝拾檀又不肯。
謝拾檀不願意吸食他的血液,一是不願意弄疼他,二則是有自己的傲骨,不願像那些陰暗肮髒的血魔一般。
溪蘭燼正想着該怎麽說服謝拾檀,冷不丁又聽到一句:“你和你這道侶雙修過了沒?”
謝拾檀:“……”
饒是溪蘭燼臉皮再厚,也有點扛不住,耳根都燒起來了,嗫嚅:“啊,嗯……”
魔門的作風實在是太豪放了點,哪有這麽直接問人雙修過沒的。
斷脈老魔一看倆人這支吾樣,就理解了:“啧,小年輕臉皮這麽薄,有什麽好害羞的,雙修過了,是吧,那不就簡單了。”
雖然溪蘭燼和謝拾檀年歲也不算小了,不過在這幾個老魔頭眼裏,和小孩子也差不多。
溪蘭燼聽他這麽說,隐約感到一絲不妙,硬着頭皮問:“和雙修有什麽關系?”
“飲血雖然也是個解法,不過雙修更好一些,于雙方都有裨益。”
斷脈老魔講得一本正經:“你這道侶不是還有一半神獸血脈嗎,用原形和你一起雙修的話會更快些——來來,別愣着,我傳授一段心法給你們,雙修之時記得運用心法,如此便能慢慢解除血咒了。”
用原形……
溪蘭燼心驚膽戰地瞪大了眼,絕望地想,要不還是讓謝拾檀喝他的血吧。
想是這麽想,溪蘭燼還是不情不願地跟謝拾檀一起背下了斷脈老魔傳授的心法。
這些心法換普通修士,少說也要參悟幾天甚至幾個月,不過倆人境界高,這些複雜的心法一聽便能學會了。
看倆人把心法學會了,話很少的枯禪老魔冷不丁開口:“小崽,你和你的道侶,誰是夫誰是妻啊?”
溪蘭燼:“……”
得到溪蘭燼的沉默,幾個老魔頭齊齊嘆了口氣。
溪蘭燼簡直哭笑不得。
你們嘆什麽氣啊!
溪蘭燼頭皮發麻,生怕幾位長輩再問點其他的,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方才青羽爺爺說‘任何人都不能殺死魔祖’,是什麽意思?”
提到這茬,幾個老魔頭就正經嚴肅許多了。
“小崽,你應該也知道了,當年你在淵底遇到的那個存在,就是所謂的魔祖,只是那時它的意識還沒有徹底凝聚起來。”
“萬魔淵底下封存着世上的穢氣煞氣,所以才會生出這麽個東西,你們殺不死魔祖,是因為它與萬魔淵同在,你無法摧毀萬魔淵的,搞不好還會把萬魔淵中的煞氣放出來,那可就真的要生靈塗炭喽。”
魔祖還能稍微控制一下,萬魔淵中的邪煞之氣要是放出來,就完全不可控了,一旦彌漫各洲,難以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溪蘭燼擰起眉:“那就沒有辦法解決它了嗎?”
幾個老魔頭其實沒那個心懷天下的仁心,看溪蘭燼這麽煩惱的樣子,才又慢吞吞開口:“咱們小崽真是不像冷心冷情的魔修啊。”
“嘿,要不是這樣,咱們也不會養大他啊,要是像玄水那種把恩人毒死的白眼狼掉下來了,我就直接把他烤了吃了。”
“生靈塗炭老魔我倒是不在乎,不過小蘭燼和他道侶還在外頭呢……”
窸窸窣窣的讨論聲缭繞在周圍,忽然風聲一靜,青羽老魔“噓”了一聲:“不能說,會被聽到的。”
萬魔淵是魔祖凝聚出生的地方,在這裏說話,确實很容易被察覺。
可是老魔們現在近乎只剩一縷意識了,也無法給溪蘭燼托夢。
就在此時,枯禪又突然開了口:“小崽,還記得你小時候,我教你的第三道法術嗎?”
這麽問乍一看有點為難人,但溪蘭燼卻瞬間明悟了。
他擡手朝虛空中深深一揖,低聲道:“我明白了,你們放心,等我解決了魔祖,一定會将你們帶出萬魔淵的。”
幼時不僅是他時常仰望渺渺茫茫的天際,這些老魔頭們也會。
沒有人想永遠困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風聲裏傳來幾聲模糊的蒼老笑聲:“出不出來的另說,別再做那種同歸于盡的事,我們幾個老家夥就安心了……”
話音到最後逐漸模糊,風聲也逐漸靜止,像是他們耗費精力出來,和溪蘭燼說完話後,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再發聲了。
方才周遭的熱鬧好像只是一種錯覺,現在又恢複了空空蕩蕩。
謝拾檀伸手攬住溪蘭燼的肩頭,下颌輕輕蹭了下他的發頂:“沒事,我們一起把他們帶回來。”
溪蘭燼低落的心情剛恢複了點,空中又冒出聲:“小崽子,你手放哪呢?”
溪蘭燼:“???”
謝拾檀略微一頓,冷靜地擡起頭,但這聲過後,風聲徹底靜了下來,大概是老頭子們臨走前不滿地一句胡咧咧。
溪蘭燼的壞心情徹底一掃而空,思考了下,把玄水尊者殘魂團成的小球取出來,又把玄水尊者叫了出來,朝他露出個無辜的微笑:“淵底挺無聊的,你就下去陪陪我幾位爺爺吧。”
玄水尊者猛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麽,聲音都尖銳了一分:“難道你不想知道如何誅滅魔祖了嗎,你……”
“不好意思,我已經知道了。”
溪蘭燼随意搓搓手指,手指探出懸崖外,笑眯眯道:“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話畢,在玄水尊者的大罵聲中,溪蘭燼一彈指,将玄水尊者送進了萬魔淵。
就算玄水尊者鍛魂之法再高超,還有其他的分魂之法,墜入了萬魔淵後,也無可解了,情況好一些的話大概會在淵底待一段時日才會被侵蝕而亡,情況壞一些的話,說不定落下去就會被淵底噬魂的兇獸直接一口嚼碎吞吃了。
做完這一切,溪蘭燼拍拍手,又看了會兒底下,才擡手搭上謝拾檀的肩,懶散道:“好了,我們走吧。”
謝拾檀仔細看着溪蘭燼的表情:“不如在此處多停留一會兒。”
溪蘭燼搖頭:“不必。”
他笑着看了眼謝拾檀:“謝卿卿,你不會當我是那種脆弱的人吧?”
謝拾檀道:“在我面前可以。”
溪蘭燼眨眨眼,邊跟着他往山下走,邊嘀嘀咕咕:“那你就少欺負我。”
謝拾檀假裝沒聽見。
溪蘭燼來萬魔淵,本來只是單純地為了給老爺子們帶點酒,沒想到收獲頗豐,不僅知道了該如何解決謝拾檀體內的毒血,還意外得知了對付魔祖的辦法。
只是在萬魔淵邊,誰也不敢說得太詳細,謝拾檀默契地沒有詢問,直至離開了萬魔淵的範圍,才開問:“第三道法術,指的是什麽?”
溪蘭燼幼時學的法術很多,每個老魔都想把自己的畢生所學傳授給他,為了誰先教誰後教,一群老家夥還差點打起來,還是溪蘭燼小臉嚴肅地勸了架,才沒動起手的。
其他人教授的法術,溪蘭燼都想不起來順序了,只有枯禪教的第三道法術不一樣。
那是道封印法術,枯禪十分嚴格,拎着溪蘭燼到萬魔淵的深處,讓他嘗試着将一只兇獸封印在萬魔淵中,結果激怒了兇獸,溪蘭燼差點被兇獸一口吞了。
事後枯禪被其他人罵了一頓,趁溪蘭燼不注意時,還集體群毆了一頓枯禪。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枯禪都不敢讓溪蘭燼再出門。
也是有過這麽一出,溪蘭燼才對這第三道法術記憶深刻。
枯禪在告訴他,魔祖殺不死,只能封印。
他們五百年前嘗試過封印,但失敗了,應該是有什麽緣由。
若枯禪老魔只是想告訴他封印即可,不必那麽遮遮掩掩,肯定還有什麽其他的緣由。
溪蘭燼把這件往事給謝拾檀細細說了說,前後都沒漏過一個字。
說完了,溪蘭燼眨巴眨巴眼:“小謝,你覺得呢?”
謝拾檀沉吟片刻:“前輩的意思,或許是得将魔祖封印在萬魔淵。”
這個猜測就有點太大膽了,世人皆知,魔祖出生于萬魔淵中,萬魔淵也是它的力量來源。
沒有人想過,萬魔淵會不會是魔祖的弱點。
溪蘭燼卻覺得謝拾檀說得很對,眼前一亮:“對啊!”
從現世到如今,魔祖從未回來過萬魔淵,甚至連靠近也沒有過。
當年他在淵底結識魔祖時,魔祖已經有了意識,卻始終潛藏在黑霧中,或許萬魔淵不僅是他的出生地,也是束縛它的地方。
若非玄水尊者獻祭數十萬人,魔祖或許也不會出世,或者說,沒有幾千幾萬年的時間,它應當也離不開萬魔淵——畢竟萬魔淵擁有天然的結界屏障,如果不是七個一半在合體期、一半在煉虛期的修士耗費壽元助力,溪蘭燼也幾乎不可能離開淵底。
那道屏障,或許也是為了抑制淵底的力量蔓延到世上。
老魔頭們在萬魔淵下待了幾千年,又隕在淵下,與淵底的力量糾纏了幾百年,知曉萬魔淵的秘密比任何人都多,溪蘭燼相信他們。
至于該如何将魔祖封印在萬魔淵,就得慢慢思索了。
回浣辛城的時候,溪蘭燼磨磨蹭蹭的,沒讓謝拾檀禦劍趕路,嘴上說是帶謝拾檀看看蒼鷺洲的山山水水,實際上很像在逃避什麽的樣子。
溪蘭燼有時候跟個小孩子似的,行為十分明顯,很容易看出心思。
謝拾檀輕飄飄地問:“不願意和我雙修解決血咒嗎?”
溪蘭燼一驚,臉色嚴肅:“不要誣陷我哦,我哪有,我只是在想,會不會飲血更快一些……”
謝拾檀平淡盯着他。
溪蘭燼叭叭了一陣,叭叭不下去了,硬着頭皮道:“那你、你用原形的時候,變小一點嘛,我怕疼。”
謝拾檀這才理解他在糾結什麽,忍俊不禁:“我也沒有說要用原形。”
溪蘭燼:“……”
難道只有他一直在糾結這件事嗎。
謝拾檀斂眸看着他:“你要是想試試的話,也不是不行。”
究竟是誰想試試啊?
溪蘭燼臊得慌,忿忿道:“我不想,你不要哄我,我不會被你騙到的。”
謝拾檀微微笑了笑,沒有再提。
磨蹭了幾日,回到浣辛城的時候,謝拾檀的法衣已經修補好了,天蛛絲被靈乳浸透之後,強韌程度與蛟龍皮不相上下,補上去後,無華法衣又恢複了靈性,雪白無瑕,看不出曾經有過破損。
與此同時,一張來自宴星洲的傳音符也抵達了魔宮。
溪蘭燼捏碎傳音符,裏面傳來的聲音不是江浸月的,但也不算陌生。
“恭喜兩位夙願達成,小小賀禮已經奉上,不成敬意。”
那道聲音道:“順便提醒一下,藥谷有動靜了。”
之前确認藥谷有內鬼後,謝拾檀便讓江浸月盯緊藥谷的情況了,如今有動靜,恐怕與魔祖有點關系。
溪蘭燼當即收拾收拾,準備和謝拾檀去宴星洲。
溪蘭燼才回來沒多久,又要離開了,解明沉不舍極了:“等這邊事畢,我再來找少主,少主您可千萬別被蠱惑,搬去照夜寒山了。”
溪蘭燼這才想起,謝拾檀閉關幾百年的照夜寒山就在宴星洲。
看溪蘭燼一臉恍悟的樣子,解明沉麻木地閉上嘴,很想抽自己兩耳光。
怎麽又不小心幫到謝拾檀了!
謝拾檀的嗓音果然也從帷帽後飄出來,帶着幾分嘲諷的笑:“多謝。”
看解明沉又要被謝拾檀惹毛了,溪蘭燼嘶了口氣,趕緊掐了把謝拾檀的腰,拽着他往外走,沒好氣道:“少說一句吧你。”
因為得知藥谷的異動,蒼鷺洲離宴星洲又實在過遠,這次倆人沒有再禦劍離開,而是用了傳音符中告知的傳送陣——這是從前大戰時遺留的傳送陣,本來另一邊連同的傳送陣該被毀了,也不知道被誰留了下來。
溪蘭燼很懷疑五百年多年前,某人就算到了今日,否則這個傳送陣出現得真是太巧了點。
用傳送陣,只要一息便能抵達千萬裏外的另一端。
眼前驟然一亮,身體失重了一瞬之後,溪蘭燼和謝拾檀便從蒼鷺洲抵達了宴星洲。
前方幾尺之外,有倆人在傳送陣邊等候着,聽到傳送陣的動靜,左邊負手背對着這邊的人回頭一笑:“別來無恙啊,溪少主。”
江浸月瞠目結舌,左看看右看看,十分震驚:“你倆還真認識啊?”
溪蘭燼還不及打招呼,先忍不住看了眼江浸月。
他終于知道熱衷推牌九的江浸月怎麽逢賭必輸了。
這世上怎麽有人敢跟神算子推牌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