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雖然占星樓在某方面的名聲不算很好,絕大多數修士依舊對占星樓趨之若鹜,若能尋得樓主為自己蔔一卦,提前得知禍患趨避之,花再多靈石也值得。
不過曲樓主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若是有緣,乞丐也能得一卦,若是無緣,再多的靈石寶物擺在面前,曲樓主也不會停留下來看一眼。
世人眼中的曲樓主神秘莫測,沒多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大多揣測他是個仙風道骨、胡子飄飄的老道士。
倒是猜中了一半。
仙風道骨是有,不過曲流霖生得眉目風流蘊藉的,額心一點朱砂痣,是副再年輕不過的面孔。
當年溪蘭燼也一直聽聞曲流霖是個老爺子模樣的人,見到本人時反差過大,還愣了一下,後來交談多了,才知曉曲流霖在外時就喜歡化成個糟老頭子的模樣。
“世人便是如此嘛,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曲流霖那時道,“見我年輕,便覺得我的卦象不一定準确,但若我是個老頭子,胡說八道他們都願意相信。”
——曲流霖的确年輕,聲名鵲起之時,與溪蘭燼和謝拾檀同歲。
不過與五百年前不一樣的是,如今曲流霖滿頭黑發中,已摻了縷縷白發。
倆人對視一番,溪蘭燼不由開口:“你的頭發……”
曲流霖收起星圖,都不用溪蘭燼說完,就知道他想問什麽,擺了擺手:“與你那件事無關,我們占星樓的人,算盡天機,總會受點懲罰。”
見倆人頗為熟稔的模樣,江浸月不悅地一合扇子,戳了兩下曲流霖:“你認識溪蘭燼,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曲流霖被他戳來戳去的,也不惱,反倒莞爾道:“這真是冤枉我了,你也沒問過我。”
江浸月覺得他在找借口,戳得更來勁了:“我又不是沒在你面前說過我師弟和溪蘭燼的事……”
曲流霖慢悠悠地捉住在他身上亂戳的扇子:“但你也沒問過我,認不認識溪少主呀。”
“……”江浸月更狐疑了,“你這人步步算計的,我怎麽越琢磨越感覺不對勁呢?那次咱幾個推牌九時,你突然退場,讓我回折樂門,不會是算到了溪蘭燼跑到折樂門,讓我回去發現他,順便給謝拾檀通風報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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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在場三人齊齊望向了曲流霖。
曲流霖笑容不改:“怎麽會呢。”
溪蘭燼心裏不知道該罵一聲還是該感謝一聲,沉默三息後,選擇揭過這個話題,摘下腰間的儲物玉佩晃了晃:“這個東西,多謝啦。”
曲流霖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哈哈一笑:“何須言謝,你編的故事真是太精彩了,我很滿意。”
“什麽故事?”江浸月有些好奇。
曲流霖轉向他:“就是……”
溪蘭燼面無表情打斷:“閉嘴。”
誰再跟他提那茬他跟誰急。
看溪蘭燼這樣子,謝拾檀眼底掠過絲笑意。
當初編故事時不還挺驕傲的。
傳送陣的位置頗為隐蔽,在一片深山老林的地底,走出傳送陣後,還得行一段時間才能出去。
曲流霖抛出飛行法器,示意大家先上去再談。
等上了法器,江浸月才看了眼謝拾檀:“師弟,你怎麽還戴上帷帽了,出去一趟還見不得人了?”
謝拾檀掀了掀薄薄的眼皮,淡淡道:“你最近暫居占星樓,輸多少次了?”
一句話秒殺。
江浸月的笑容瞬間凝固,吱不出聲了。
溪蘭燼也忍不住好奇問:“江門主,你次次賭次次輸,不會把折樂門整個賠進去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提到這個,江浸月幹咳了聲後,湊到溪蘭燼耳邊小小聲道,“我輸了他不要靈石,我贏了他會老實給靈石。”
溪蘭燼:“……”
還有這等好事?
江浸月又得意道:“而且我最近贏的次數也多起來了。”
溪蘭燼欲言又止。
不過沒等溪蘭燼說話,就被謝拾檀拉回了身邊。
溪蘭燼把話咽回去,但還有話想跟曲流霖單獨說,怕謝拾檀又偷偷吃飛醋,趁人不注意擡起來親了一下,小聲說:“我跟曲樓主說兩句話。”
謝拾檀被順毛安撫得很好,顯得十分大方:“好。”
倆人的動作很隐蔽,不過還是沒逃過曲流霖的眼。
溪蘭燼還沒開口,曲流霖便先秘密傳音:“恭喜兩位,終于互表心意在一起了。“
溪蘭燼眨了下眼:“你知道?”
曲流霖滿臉莫名其妙:“你倆那麽明顯,我怎麽不知道?”
溪蘭燼更疑惑了:“我們那時候很明顯嗎?”
曲流霖比他還疑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吧?”
江浸月比他們倆還疑惑:“你們倆背着我們偷偷摸摸說什麽呢?”
“……”
溪蘭燼被罵到了,閉嘴不吭聲。
他那時候何止看不出謝拾檀的心意,他連自己的都看不出來。
現在想想,也是他笨,哪有謝拾檀那樣的“朋友”,只是因為聽說他受了傷,就冒險只身入魔門大本營,夜夜給他調理靈脈療傷。
明明不樂意在人前化出原形,還願意時不時變成大白狼逗他開心。
曲流霖笑看他一眼,有些感懷,繼續傳音:“當年我算出你二人的命劫皆不可解,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給彼此破了劫,生生引得諸天星辰變幻,啧啧,占星樓傳承幾千年,還是頭一回見着這種事,當真是天道無常。”
溪蘭燼拱了拱手:“若非你暗中相助,我們也不會太順利,多謝啦。”
“哪裏哪裏,你們才叫我佩服。”
倆人暗中傳音半天,不僅是江浸月,謝拾檀也有些疑惑了,也給溪蘭燼傳音:“在說什麽?”
溪蘭燼回傳:“聊一些往事。”
當年暗中找曲流霖蔔卦的事,溪蘭燼不是很想讓謝拾檀知道。
說完話,溪蘭燼又回頭看了眼江浸月,好奇地望向曲流霖,繼續傳音問:“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推牌九了,還跟江浸月成牌友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說到這茬,曲流霖就憋不住笑:“自然是因為江門主着實是個妙人,跟他推牌九很有意思。”
謝拾檀不滿地捏了捏溪蘭燼的手指:“什麽?”
溪蘭燼兩頭傳音兩頭接話,忙得很,生怕不小心把話傳錯人了,只得繼續安撫謝拾檀:“乖啊謝卿卿,我好喜歡你,一會兒再跟你說哦。”
一句話就讓妄生仙尊變得順從又安靜。
曲流霖問:“你在和妄生仙尊說什麽悄悄話?我感覺他方才好像瞪了我一眼,現在又收回去了。”
溪蘭燼:“都是你的錯覺啦。”
在外還是要穩住小謝高冷的形象的,愛吃醋的小白狼只有他能知道。
在場四個人,倆倆傳音的,唯一沒有參與進來的人終于忍無可忍爆發了:“有什麽話可以說出來嗎,你們是不是忘了在場還有我了?”
溪蘭燼嘴角抽了下,臉色恢複正經:“你們在傳音符裏也沒說清楚情況,藥谷發生什麽事了?”
江浸月還是很納悶:“不行,別轉移話題,你們方才到底在說什麽?”
溪蘭燼無辜地眨巴眨巴眼:“我和小謝的私房話,你确定真的想聽嗎?”
江浸月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拾檀的脾氣他還是清楚的,應該不會說什麽情話黏糊人,但這位溪少主的脾氣相當之豪邁,擋在澹月仙山上修行時,氣倒過不少長老,他這張嘴裏會吐出什麽話,想都不敢想。
江浸月遲疑了一下,放棄了探聽,扇了扇手中的扇子:“這事還是當面才說得清——是這樣的,就在兩日前,我安排在藥谷的人傳來消息,說藥谷谷主聞人舟,病倒了。”
藥谷中人,無論是在塵世還是修界內,都享有極高的贊譽,人人皆知藥谷醫修妙手回春,懸壺濟世,沒有他們治不好的病。
修行之人脫離凡胎,已是靈體,一般而言,也不會像凡人那樣生病。
修士找上藥谷,大多都是為了療傷解毒。
醫術無雙的藥谷谷主,因為生病倒下,就很離奇詭異了。
因為記憶全部恢複了,溪蘭燼也想起了聞人舟這號人。
事實上不僅謝拾檀與聞人舟相識,他也曾是聞人舟的好朋友。
他們與聞人舟第一次遇見,是在那次剿滅冰蛇窩的修行任務中。
因為蛇窩裏意外出現了接近化神期的王蛇,溪蘭燼直接把謝拾檀傳走了,獨自面對王蛇,與那條王蛇鬥得兩敗俱傷,後面謝拾檀找了回來,宰了王蛇,跟他吵了幾句。
溪蘭燼還記得,那時他被冰王蛇毒傷了眼睛,看不清謝拾檀的模樣,嗅到他身上有血腥氣,問他是不是受傷了,謝拾檀否決了。
其實謝拾檀也受了傷。
瀕死的冰王蛇爆發出的力量十分恐怖。
随即謝拾檀被他纏着化回原形,帶着他離開了冰蛇窩。
倆人都帶着傷,身上也沒聯系師門的信物,回去的路走得就很慢。
因為溪蘭燼的眼睛被毒傷了,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事物,趕路時的行走坐卧,都得謝拾檀搭一把手。
本來溪蘭燼接師門任務出來,是因為酒醉後在謝拾檀面前失态,感到心虛別扭的,跟謝拾檀那麽相處了幾日,漸漸也不再糾結,反倒很理直氣壯地指使謝拾檀幫自己做這做那。
謝拾檀也耐心,讓做什麽都會做。
兩個少年彼此扶持着,慢悠悠地往澹月仙山走,雖然彼此都是一身傷,卻感覺很放松。
在澹月山上,因為弑父的傳言與據說會失控的血脈詛咒,謝拾檀被無數人畏懼着,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一片躲閃的目光與窸窸窣窣的讨論。
溪蘭燼則是魔門送過來的,哪怕彼時正魔兩道還算和平,也會被人警惕提防,避之不及,仿佛是走在人群中的怪物異類。
某種程度上,倆人在澹月仙山上的境遇很相似。
離開澹月山,抛卻那些視線,反倒讓他們松口氣。
就是在那時,倆人遇到了游醫的聞人舟。
彼時藥谷最出名的并非往後的新谷主聞人舟,而是當時老藥王的首徒燕葭,聞人舟雖然天資也不錯,但在光芒過盛的燕葭之下,也顯得黯淡無光。
大概是長期生活在師兄的光輝之下,聞人舟總是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十分腼腆,撞見他們時,也是遲疑了好一陣,才上前來磕磕巴巴地搭話:“兩、兩位是不是受傷了,需要我幫忙嗎?”
幫溪蘭燼處理眼睛上的毒素時,聞人舟的動作也很輕,耐心而細致,言語中充滿不自信:“這樣會不會弄疼你?”
溪蘭燼感覺聞人舟像根含羞草,安靜內秀,眼神清澈似小鹿,對他頗有好感,順勢與他同行。
謝拾檀顯得有點不高興,不過那時溪蘭燼理解成了他不喜歡接近陌生人。
得知溪蘭燼的身份後,聞人舟也沒有露出異色,反倒很認真地道:“溪少主是為了替這一片的凡人剿滅冰蛇之禍才受的傷,不論是魔門抑或正道,能有這樣的心與舉止,便與在下是同道中人。”
三人快到澹月仙山時,聞人舟收到消息,得知師兄燕葭帶着一些師弟妹在附近,同門之間的法器有所感應,知道他在此處,喚他過去同行。
雖然距離迫近,不過溪蘭燼還得去找澹月宗的長老結算任務,便沒跟過去瞧瞧那位傳言中的天才燕葭,和聞人舟分道揚镳,回到了澹月山。
之後與幾次接觸,溪蘭燼也知道了籠罩在燕葭光環下的聞人舟有些郁郁,曾旁敲側擊過,問他對大師兄燕葭的看法。
聞人舟很緩慢地笑了笑,道:“我與燕葭師兄一同長大,師兄天縱之姿,為人又性情溫雅,對我也極好,往後師兄繼承師父的衣缽,我自會回到藥谷,盡心輔佐師兄。”
溪蘭燼看出他眼底微弱的不甘心,拍拍他的肩,拉着他去喝酒,想幫他排解排解心中的郁氣。
後果是他喝完酒就撒酒瘋,拉着聞人舟要練練,倆人修為差距不小,聞人舟都傻了,還好謝拾檀趕來及時,當着聞人舟的面把溪蘭燼摁到懷裏困住,低低斥責了聲:“胡鬧。”
等溪蘭燼醒來的時候,眼前視線一晃一晃的,眯縫着眼醒了會兒神,才發現謝拾檀正背着他,往山上走。
跟着過來的解明沉見他醒了,唠唠叨叨的,罵他又喝酒。
一旁半醉的聞人舟就吃吃地笑。
天幕上星光大盛,幾個少年雖然各有煩惱,但日子過得也算輕快,還能安安心心地大醉一場。
不久之後,便傳來了燕葭隕落的消息。
老藥王因為愛徒隕落,傷心過度,修煉出了岔子,醫者難自醫,不久也隕了。
聞人舟成了藥谷的新谷主,曾經另一重光芒掩住的光輝綻放出來,成為了修士們新的追捧對象。
那時恰逢正魔兩道大戰爆發,溪蘭燼也來不及跟聞人舟道個別,就匆匆離開了,再見時已經是在戰場上,聞人舟羞怯的脾氣變了許多。
雖然私底下還是以朋友相稱,但也多了幾分生疏,甚至連他也以為溪蘭燼和謝拾檀反目成仇了。
想想在鬼市裏見過的燕葭,他說的話,還有關于魔祖的種種,以及對謝拾檀的暗害,溪蘭燼還是很難以置信。
做出這些事的人,當真是他認識的那個聞人舟嗎?
謝拾檀一直沒有直接對藥谷出手,也是因為曾經的聞人舟吧。
雖然世人都覺得謝仙尊冷血無情,但只有溪蘭燼知道,他家小謝哪兒是無情,他只是固執。
聞人舟病倒的事太過怪異,還得一探虛實才知真實情況,江浸月嘀嘀咕咕,又合起扇子去戳曲流霖:“你不是很能算嗎,就不能算算是怎麽回事?”
曲流霖微笑着倒了杯茶:“你是想我早點死嗎?”
窺探天機這種事,做多了是真的會被天道抹消的。
他為溪蘭燼和謝拾檀蔔了那一卦,就差點被天道抹殺。
江浸月也是個煉虛期修士,自然知曉窺探天機過多的後果,啞巴了幾瞬,讪讪道:“那你平時怎麽什麽都料得那麽準?”
還能因為什麽?自然是算多了,就算不用刻意算,也能在冥冥中有所感應。
曲流霖啜了口熱茶,悠悠道:“可能因為我有腦子吧。”
江浸月眉梢一挑,不悅道:“你是在內涵我沒腦子?”
“我可沒那麽說,這是你自己說的。”
倆人在那逗起嘴,更像是曲流霖故意逗江浸月。
溪蘭燼搖搖頭,扒拉扒拉謝拾檀的手指,沉吟了會兒,想起件事:“小謝,我記得我們此前去藥谷時,見到藥谷裏那棵安魂樹,那個藥谷的小弟子說是他師叔在你那兒讨的分枝……”
謝拾檀知道他想問什麽,颔首:“嗯,是聞人舟。”
溪蘭燼就不繼續說話了。
想給謝拾檀下毒是很難的,天狼的血脈足以抵擋世間絕大多數的毒,剩下的那些毒,要麽見效很慢,要麽就是很容易被發現。
那些人選擇了用沒什麽人知曉的、見效慢的靜夜蘭。
但照夜寒山恐怕不是那麽好上的,還要悄無聲息地在山上置下靜夜蘭。
能做到的人,首先要很懂藥理,其次要獲得謝拾檀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除了聞人舟外,就沒有第二個人了。
那株害得謝拾檀靈力阻滞又眼瞎的靜夜蘭,十有八九就是聞人舟趁着向謝拾檀讨要安魂樹枝時,偷偷放的。
本來溪蘭燼對于故人變了這件事是很惆悵的,想想這件事又變得火大。
等見到聞人舟,他非要狠狠揍一頓不可。
不過這個想法要實現有點困難。
四人趕到藥谷時,聞人舟生病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藥谷果斷升起了防護大陣,并婉拒各方前來探望谷主的修士。
藥谷在修界的地位特殊,屬于是誰都不想得罪的類型,連魔門中人在外面遇到藥谷弟子,也不會出手,畢竟修行之路多風險,誰也無法預料,自己會不會有有求于人的那一日。
所以藥谷的防護大陣也是由幾位當世僅有的陣法師所設,防禦能力比當世所有仙門的都要好。
要是溪蘭燼和謝拾檀想強闖,也不是不行,暴力拆的話,花上十天半個月應該能拆,但那動靜足以讓聞人舟趁機消失在藥谷,還會引來所有仙門的注視,太過高調了點。
只能換個辦法潛進去了。
沒想到第一步就受了阻,四人對陣法都有些心得,在陣法邊緣徘徊了一陣,謝拾檀淡淡道:“這陣法哪怕是有一個缺口,都會引起谷內的注意。”
曲流霖也道:“想鑽空子恐怕很難。”
江浸月并起兩指,抵在太陽穴上,閉眼片刻,再睜眼時皺了皺眉:“我沒辦法給谷內的眼線傳消息了,這陣法将神識也堵住了,現在很難知曉谷內的情況了。”
溪蘭燼倒是輕松,背着手轉悠了幾圈,道:“這防護大陣開得蹊跷,我猜不會持續太久,先在附近找個落腳的地方,盯着看看情況吧。”
确實很蹊跷,防護大陣相當燒靈石,尤其是仙門的防護大陣,瞬息之間就會燒掉幾百塊上品靈石,除非有滅頂之災,一般都沒人舍得開啓防護大陣。
曲流霖和江浸月都沒意見,謝拾檀就更不會有意見了。
藥谷這麽受歡迎,邊上的客棧當然也不少,只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候,每個客棧都爆滿了。
好在曲流霖還有另一重身份,帶着三人進了家提前打烊了的酒樓:“各位随意。”
溪蘭燼和謝拾檀已經知道曲流霖背地裏是千裏順風行的主人了,只有江浸月還傻傻的不清楚,見狀啧啧稱奇:“我記得這不是千裏順風行的地盤嗎,你莫不是跟千裏順風行的主人也有交情?”
看他還沒反應過來,曲流霖朝溪蘭燼丢了個眼神,示意他別說出來,忍着笑答:“是啊。”
千裏順風行的主人身份極為神秘,江浸月也有些好奇,立刻湊過去,跟在曲流霖屁股後面,一連串地打探:“他長什麽模樣?修為如何啊?”
看曲流霖逗江浸月逗得那麽開心,溪蘭燼搖搖頭,拉着謝拾檀往樓上的空房間走。
進了門,溪蘭燼擡手摘掉謝拾檀的帷帽,伸手碰碰他臉上的魔紋:“今日感覺如何?”
謝拾檀垂下血紅的瞳眸,與他對視:“還好。”
溪蘭燼感覺應當不算好。
謝拾檀臉上的血魔紋變得很深,這代表血魔在極度地渴望鮮血。
可是謝拾檀不會吸食他的血,比起那種殘暴又毫無理智的渴求,謝拾檀對他另一種渴求要更深一點。
離開萬魔淵後,倆人還沒來得及嘗試老魔頭傳授的心法。
溪蘭燼磨蹭了下,說話時感覺耳根都有點燒:“要不要……一起修煉啊?”
把那般旖旎的事說得一本正經的。
謝拾檀看着他,忽然悶悶笑了聲,輕輕一托,就将他面對面抱到了懷裏。
陡然失重之下,溪蘭燼生怕掉下去,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他的身體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清瘦而單薄,在謝拾檀屬于成年男人的懷裏十分貼合。
但溪蘭燼有點不滿意,感覺有損他魔門魔尊的形象,嘀嘀咕咕埋怨道:“早知道我當初就把這具身體捏得五大三粗、膘肥體壯……”
謝拾檀難以想象那樣的溪蘭燼是什麽模樣了,見溪蘭燼越說越起勁,腦子裏都冒出畫面了,果斷低下頭,堵住他的嘴。
溪蘭燼喋喋不休的小抱怨頓時消止。
謝拾檀親人的時候特別纏人,一定要把溪蘭燼的嘴唇弄得水紅水紅的,眼睛也濕潤發紅了才肯放過他。
可是這樣又很舒服,溪蘭燼總會被弄得迷迷糊糊的,很懷疑謝拾檀是不是把他灌醉了。
有點不對勁,他怎麽在這種時候一貼近謝拾檀就會迷糊?
溪蘭燼覓出一絲清醒,仔細探查了會兒體內的情況,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會發生這種情況。
鳳凰木裏含有謝拾檀的血,某種程度,與鳳凰木融合的溪蘭燼,身體裏也流淌着謝拾檀的血。
天狼血十分霸道,但這股血是謝拾檀的,所以又不會傷害他,只會在某些時候,聽從血脈主人的意志,對他使點壞。
溪蘭燼:“……”
他就說他怎麽一對上謝拾檀就暈暈乎乎跟喝醉了似的!
溪蘭燼掐了掐謝拾檀的臉,好笑又好氣:“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
之前逼他說出是哪三次抛棄他的時候,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謝拾檀面色坦然:“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
溪蘭燼倒也沒真生氣,眨眨眼:“除了能讓我迷糊,你還能做到什麽?”
“真的想知道?”謝拾檀揚揚眉。
溪蘭燼是真的很好奇:“嗯嗯。”
謝拾檀唇角彎了一下,注視着他的眼睛,血紅妖異的瞳孔好似魅魔,視線一交接,便會禁不住被吸入其中,輕輕的嗓音好似催眠:“蘭燼,親我。”
溪蘭燼也不知道是體內屬于謝拾檀血有了作用,還是自己被魅惑了,還真愣愣地湊上去,親了謝拾檀一下。
謝拾檀又循循善誘:“用原形修煉好不好?”
溪蘭燼瞬間清醒,十分警惕:“不好。”
好你個心黑的謝卿卿。
就知道你想用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