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因為有了袁鈞的記憶,接下來該往哪兒走溪蘭燼心裏就有點數了。
走過那片滿地都是傀儡殘骸的暗林不久後,視野裏出現了一座山,沿着路走過去,能看到山仿佛被硬生生剖開,露出了一個黑森森的山洞。
這個地方在袁鈞的記憶裏出現過,是牽絲門将山體掏空後,施展了障眼法的秘地,只有牽絲門的弟子才能出入。
牽絲門暗地裏煉制那些違背人倫的傀儡,便是在此處。
若是有什麽危險,牽絲門的弟子也會選擇躲進這裏,遠程用神識操控傀儡在外保護自身,算是個避難所。
因為這個地方的特殊性,往日山裏山外必然是重重防守的,但此刻山洞竟然大開着,沒有任何遮掩。
溪蘭燼觀望片刻,把神識掃進去,只看到漆黑的一片。
在意料之中。
牽絲門的門人天資大多一般,修為不高,所以費心鑽研傀儡之道,又深谙神識之道,應當是為了防止被窺探,将這座山也做了防護。
他扭頭望向謝拾檀:“小謝,你能嗅到裏面的氣息麽?”
顯然沒把謝拾檀之前那句“是狼不是狗”放心上。
謝拾檀再無奈也不會和溪蘭燼計較這種小事,搖頭道:“山中有重重陣法設障,進去看才知情況。”
溪蘭燼點點頭,跟着他往那邊走,眼風止不住地往謝拾檀身上飄,心裏還惦記着之前那幾只幻化出來的小白狼,扯扯他的袖子,暗示:“謝仙尊,山裏會很危險哦。”
謝拾檀語氣平淡:“無妨,我會保護你。”
“你又要保護自己,又要保護我,未免會顧及不到嘛。”
謝拾檀腳下一頓,終于意識到溪蘭燼想說什麽了,和善地低下頭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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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蘭燼腆着臉與他對視,眼睛亮晶晶的:“擇日不如撞日,要不現在就把小狼放出來跟着我走,這樣你也能少分點心嘛。”
溪蘭燼真的很會撒嬌。
是那種讓人拒絕了都會産生負罪感、不忍辜負的神态。
謝拾檀麻木地敗下陣來,但還守着一絲底線:“不能全部放出來。”
要是全部放出來了,溪蘭燼非得被迷花了眼不可。
還得挑一個啊?
溪蘭燼為難了片晌,還記挂着之前那只看似高冷、但卻偷偷看他的小白狼,給謝拾檀描述了一下:“就要它吧!”
謝拾檀反倒微怔了下:“為什麽要他?”
因為覺得很像某人嘛。
溪蘭燼不敢說出來,展露出無辜的微笑:“當然是因為他很可愛呀。”
謝拾檀望了他半晌,還是揮揮袖,将那只高冷的小白狼放了出來。
昏暗的林子裏又飄出朵棉花糖。
小白狼落到地上,不像其他的幾只看到溪蘭燼就忍不住搖尾巴,默默走到溪蘭燼身側,跟在他身邊,眼神警惕地四下張望。
溪蘭燼莫名有種自己在被兩只謝拾檀……不是,兩個謝拾檀左右夾擊着的感覺。
他摸了摸小白狼的腦袋,這次小白狼沒有躲了,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仿佛沒注意到溪蘭燼的手似的。
溪蘭燼甜滋滋叫:“謝謝啦,卿卿。”
平時說話叫小謝,調侃的時候叫謝仙尊,這時候又是謝卿卿了。
謝拾檀抿了抿唇,将落在溪蘭燼手上的視線別開:“走罷。”
過來的路上,倆人也讨論了一番。
牽絲門此次的事故,說不定與袁鈞記憶裏那個被推入煉爐的少年有關,極有可能是他對牽絲門的複仇,畢竟若非有極大的深仇巨恨,怎麽會把袁鈞的肢體縫合到傀儡身上,還将他的神識轉移了過去,手法極其粗糙,所以袁鈞才那般痛苦。
溪蘭燼記得,仇認琅稱呼他身邊那個傀儡青年為仇初。
也可能不止仇初一人。
畢竟看牽絲門門主的做派,恐怕被拿來實驗的人數不少。
被自己随心所欲控制、又無比依賴的傀儡反噬,牽絲門的人的确會措手不及,失去抵抗能力。
身體的毛病還沒解決,倘若牽絲門門主也死在這場暴亂中,那就是白來一趟了。
溪蘭燼只能希望被所有傀儡痛恨的牽絲門門主,現在暫時還未死透氣了。
進入山洞後,仿佛穿過了某個傳送口,眼前的景象與想象中截然不同,并非漆黑幽冷的山道,而是個工坊的入口。
剛踏進來,溪蘭燼就聽到遠處隐約傳來砰砰作響的交戰聲,伴随着人的呼喊慘叫。
溪蘭燼沒有猶豫,立刻道:“小謝,你先過去!”
晚點人死光了就壞了。
謝拾檀沒聽他的,這工坊裏屬于傀儡的氣息愈發濃重,人的氣息微乎其微,他怎麽放心把溪蘭燼一個人留在這兒。
溪蘭燼剛想再開口,就見謝拾檀伸手扶住了他的肩,旋即眼前一花,再清晰起來,就被謝拾檀帶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是工坊的一處角落,十數道身影正在混戰,地上已經倒下了不少人影。
有的是傀儡,肢體被拆得零零碎碎,有的是人,同樣被拆得零零碎碎,就是和傀儡相比起來,畫面截然不同。
溪蘭燼下意識伸手擋住身旁的小白狼的眼睛,迅速打量戰局。
能從混亂的戰局大概看出來,有十幾個牽絲門的弟子,手持符箓與飛劍,與同樣是人形的傀儡交戰,不知道堅持了多久,看起來已經快筋疲力盡,搖搖欲墜的。
“汪長老,怎麽辦,我控制不住它們!”
“傀儡是我們做的,還不知道弱點嗎?攻他們的弱點!”
“碰不到,根本碰不到啊!”
謝拾檀掃了眼戰局,瞥向小白狼。
小白狼當即領悟他的意思,嗷嗚輕輕叫了聲,貼緊溪蘭燼身邊,示意自己會保護好溪蘭燼。
謝拾檀略點了下頭,照夜出鞘,溪蘭燼只是眨了下眼,那道雪白的身影就已經在三丈之外了。
因為戰局中還有普通弟子,又要分辨出哪些是傀儡、哪些是人,謝拾檀不像以往那樣簡單粗暴直接一劍解決,溪蘭燼這才得以見到他的劍法。
謝拾檀出身澹月宗。
澹月宗的開山祖師,是一位數千年前獨步天下的女修,創立宗門後不久,便渡劫飛升、踏破虛空而去,澹月宗所在的地方,也更名為澹月洲,在整個修真界只此一例。
祖師飛升前所創的澹月劍法,也是世上一等一的劍法,當得上“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描述,謝拾檀雖不像尋常弟子那般一板一眼遵循劍法,但從小到大浸淫于此,也有幾絲若有若無的影響,照夜劍似月色莽莽,倏然一彎冷月懸空,還沒看清劍是怎麽出的,失控的傀儡便已經倒了地。
又漂亮又危險的劍法。
溪蘭燼看得忍不住又伸手摸了兩把小狼腦袋,喃喃道:“寶貝,你的主人可真是朵帶刺的玫瑰。”
小白狼迷惑地仰起腦袋:“嗷嗚?”
溪蘭燼壞心眼地捏住他的嘴:“別叫,會幹擾謝仙尊打架的。”
正在忙活的謝拾檀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忙中抽閑望了眼笑眯眯跟小白狼互動的溪蘭燼。
這次放出小白狼,不是幹雜活的,而是要保護溪蘭燼,所以謝拾檀讓小白狼繼承了自己的一部分修為,也是因此,小白狼能與謝拾檀有共感。
小白狼被捏住了嘴,委屈地嗚嗚叫,溪蘭燼就更過分地捏耳朵捏臉。
這些動靜謝拾檀都能感覺到。
……幹擾人的明明是你。
謝拾檀默默想着,沒有告訴溪蘭燼共感的事,冷着臉一提劍,又削飛了一只傀儡探過來的手。
之前還在苦苦抵抗的牽絲門弟子已經看傻眼了,不知不覺就停下了動作,愣愣地看謝拾檀解決掉最後一只暴動的傀儡。
倒是被其他弟子護在最後面的“汪長老”最先回過了神,從謝拾檀的劍法中隐約看出他的來路,分外驚喜,分開弟子們走上前:“這位可是澹月宗的道友?我等發出求救信标多日,終于等到澹月宗的支援了!”
正在玩弄小白狼的溪蘭燼動作一滞,挑了挑眉,轉過頭看去。
不是說牽絲門十分孤僻,不與任何門派來往,連仙門大會也從不參加嗎,怎麽這位汪長老與澹月宗很熟絡的樣子?
況且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澹月宗如今算是天下第一大宗,牽絲門上下,只要還有一個人有一丁點的腦子,都知道不該指望澹月宗,而該向鳴陽洲中州部分的仙門求救。
但是他們就是選擇求援澹月宗了。
有貓膩。
溪蘭燼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牽絲門少主仇認琅幼時因父親仇家下毒,雙腿盡廢,長大後帶着傀儡滅了仇家滿門,還将仇家的屍體做成屍傀儡取樂,做法和魔修簡直一個路子,邪透了,最後還是澹月宗出面幹預的。
按理說仇認琅那樣的做法,怎麽說牽絲門也會被口誅筆伐,但風波似乎硬生生被壓了下去,沒有人跳出來對牽絲門的行為表示不滿。
倘若澹月宗一早就和牽絲門有所往來,那很可能就是澹月宗在包庇牽絲門了。
只是……這倆風馬牛不相幹的門派,在往來些什麽?
溪蘭燼一邊琢磨着,一邊帶着小白狼走過去,有點擔心汪長老會認出謝拾檀。
好在并沒有。
謝拾檀轉過身時,看到謝拾檀那頭銀發和眉心的金印,汪長老的神色依舊未變,反倒露出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溪蘭燼大感疑惑,偷摸打量他的神色,慢慢回過味兒來。
謝拾檀從前就不愛在人前露面,大戰過後又因為險些走火入魔,先被鎮在佛宗三載,又在照夜寒山上閉關五百年,旁人見到他的機會很少,大多人都只聽說過謝仙尊的威名。
太出名的人就會有人模仿,估計這位汪長老與澹月宗的人來往時,見過不少模仿謝拾檀的人,才會露出這副表情。
幸虧謝拾檀出劍太快,他應當沒看清劍身上的字。
不然就不會是這副表情了。
謝拾檀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默認了汪長老的話,平淡地注視着他:“情況如何?”
汪長老似乎也很喜歡澹月宗來人的這種表現,用力抹了把冷汗:“傀儡全部失控了,門主身受重傷……那具傀儡也不見了。”
那具?
哪具?
溪蘭燼很想問,不過問出來就暴露了,只能暫時憋着。
汪長老滿眼期待地朝倆人身後看:“敢問貴宗來了多少人?其他人呢?”
這種鬼話謝拾檀應當不擅長,溪蘭燼微笑着回答:“我們先趕了過來,其他人都在後面,很快就到了,你們門主在哪兒,我們先給他療療傷。”
其他弟子雖然不太清楚自己的門派何時與澹月宗還有交情了,但能得救就是好事,紛紛松了口氣。
見過方才謝拾檀殺傀儡時行雲流水、如砍瓜切菜般的輕松姿态,汪長老也不再起疑,連忙點頭:“那些傀儡一直在找宗主,我們将他藏在了工坊裏,兩位随我來。”
跟着汪長老往工坊裏頭走的時候,跟在溪蘭燼身邊的小白狼突然叼住溪蘭燼的袖子扯了扯,嗷嗚輕輕叫喚。
這引來旁邊幾個人的目光,溪蘭燼随意笑笑,彎腰輕拍了拍小白狼的腦袋:“又撒什麽嬌,等回去給你好吃的,現在別鬧哦。”
小白狼十分聰明,看見溪蘭燼含笑垂下的眼神,就不再嗚嗚叫喚,松開他的袖子,仿佛當真是撒嬌想要吃的,被溪蘭燼安撫好了。
那幾人又将視線轉了回去。
小白狼的耳尖尖抖了抖,不敢再那麽明顯地提醒什麽,拿腦袋輕輕撞溪蘭燼的腿。
溪蘭燼捏捏它的耳尖尖:“知道啦知道啦,不鬧啊乖。”
聽到他說知道了,小白狼才又恢複高冷的姿态,只是依舊貼着溪蘭燼走,警惕着周圍。
溪蘭燼直起腰,和謝拾檀對望一眼,交換了下眼神,瞬間明白了彼此眼裏的意思。
這些人有異。
但還沒找到牽絲門門主,暫時還是不要妄動為好。
溪蘭燼緩緩撫弄着小白狼的耳尖,按捺住出手的沖動。
他折騰了半天小白狼的耳朵,小白狼沒有意見,謝拾檀忍不住先低低開了口:“蘭燼。”
他抿了下唇:“別揉了。”
溪蘭燼先是被謝拾檀叫他的名字叫得心口麻了麻,手上動作都停滞了下,又聽到下半句話,蒙蒙的:“啊?”
為什麽啊?
他玩的是小白狼的耳朵,又不是謝拾檀的耳朵。
自從上次在夢裏咬了謝拾檀的耳尖,後果很……之後,他就算再眼饞謝拾檀原形的耳尖尖,也不敢再動手動嘴了。
謝拾檀沒吭聲。
但在溪蘭燼看不見的另一側,他的左耳已經通紅一片了。
只能用法術把溪蘭燼造成的影響抹消去。
傀儡術是在機關術的基礎上創立的,牽絲門擅長制造控制傀儡,也擅長制作機關,這座建造在山裏的工坊別有洞天,彎彎繞繞的,機關重重,的确很适合藏人。
沒過太久,汪長老領着所有人走到一處空蕩蕩的牆壁前,伸手一按,牆壁便自動分開了,是道暗門。
暗門內的空間不大,走進去溪蘭燼就一眼見到了兩個人。
一個是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獨眼中年修士,另一個則是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的仇認琅。
許久未見,這位仇少主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神色陰郁得很。
聽到腳步聲,仇認琅睜眼望過來。
溪蘭燼的嘴角頓時微微抽了下。
冤家路窄,竟然忘記仇認琅可能也在這密室裏了。
壞了,不會要露餡了吧?
果不其然,仇認琅的視線滑過汪長老,落到他和謝拾檀身上時,陡然停頓了幾秒,眼底似有寒光閃爍,片刻,陰沉沉地開口:“汪長老,你真是什麽東西都敢帶進來。”
汪長老怔了一下,解釋道:“少主,這兩位是……”
不等他話說完,啪地一聲淩厲的破空聲響徹密室,仇認琅袖間的金蛇化為長鞭,狠狠抽了過來!
溪蘭燼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也沒眨一下。
恐怖的鞭風擦過他身側,卷在了他身後的牽絲門弟子身上。
随即嘭地一下,那個弟子的脖子被鞭子纏上,狠狠一拖,便發出了可怕的骨骼碎裂聲,但那名弟子非但沒有驚呼慘叫,反而無懼無痛地順勢撲向了床上的人。
仇認琅眼睛都沒眨一下,用鞭子纏着那人,猛擊幾下弱點,那人才不再掙紮,軟倒在地。
做完這一切,鞭子又便成了小金蛇,縮回他的袖子裏。
汪長老目瞪口呆,冷汗淋漓:“傀儡?是傀儡?怎麽會混進來,不可能,我怎麽會分辨不出來是不是傀儡……”
仇認琅冷冷道:“因為你老眼昏花,趁着還沒死就把你那雙沒用的眼睛戳瞎吧,除了你、你身後的幾個弟子和這二人之外,其他的都是傀儡。”
他說的,都是那些看似因戰鬥筋疲力盡,臉色慘白,一路上幾乎不說話的弟子——但這表現又很正常,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除了溪蘭燼和謝拾檀外的活人面色瞬變,一股寒氣從腳底蹭蹭往上冒,直沖天靈蓋。
這些跟進來的弟子都是他們熟悉的同門,方才還在外頭一起并肩作戰,甚至他們同吃同住了幾日了,何時這些人變成了傀儡,而他們竟一無所知?
分明他們才是最熟悉傀儡的人,而今竟然會被傀儡欺騙?
他們之前對身邊的人都不怎麽設防,倘若這些傀儡想殺了他們,豈不是一個手起刀落的事。
牽絲門衆想到這裏,後怕不已。
被仇認琅點破,之前還僞裝得很好傀儡都暴動了起來,一只傀儡襲向離自己最近的溪蘭燼,還沒碰到溪蘭燼,小白狼先炸了毛,嗷嗚一聲吼,猛地撲過去,将傀儡壓倒在地,低下腦袋一口下去,咔咔兩聲,就将他的脖子咬斷了。
十分英勇。
溪蘭燼沒想到小白狼還有這戰鬥力,蹲下來拍拍小家夥的腦袋,在一片驚呼混亂中嚴肅地教育:“不要什麽東西都往嘴裏塞。”
謝拾檀同意這句話。
小白狼感受到了雙重壓力,低低地嗷嗚一聲,算是答應了。
好容易将混進來的傀儡都解決了,手抖得不行的汪長老才又擦了把汗,這回看上去是真的搖搖欲墜了:“少主,這二位是澹月宗的來人,等澹月宗其餘道友也抵達工坊,我們就能殺出去了。”
聽到汪長老的介紹,仇認琅瞥了眼謝拾檀和溪蘭燼,冷笑一聲,竟然沒有說什麽。
汪長老經過了幾次的情緒起伏,話不由就多了起來:“我就說澹月宗一定會派人來援助的,少主之前不信我,現在信了吧,我們很快就能殺出去了……”
尾音低下來,神經質似的碎碎念。
溪蘭燼沒急着先看床上毫無聲息的仇門主,先打量仇認琅:“仇少主身邊那只叫仇初的傀儡呢?”
提到仇初,仇認琅的臉色瞬間更陰沉了,好半晌,才吐出幾個字:“養不熟的狗罷了。”
溪蘭燼看他那副樣子,眉梢揚了揚。
聽仇認琅這話,看來仇初也失去了控制。
就是不知道,牽絲門這場劫難與仇初是否有關了。
汪長老插了句嘴:“兩位道友,我們匆忙之下被困在此處,儲物法器也都丢了,沒有療傷的藥,可否幫忙看看我們門主的情況,借一點藥?”
溪蘭燼随意摸了把小白狼毛茸茸的腦袋,走到床邊,低頭看了眼床上的仇門主,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這仇門主的身體,竟然和之前在外面見到的袁鈞相似,也被替換了一部分的傀儡肢體。
和袁鈞不一樣的是,仇門主身上的縫合處顯得就要精細許多了,且看起來年日破久,比起袁鈞那樣報複式的,更像是……仇門主迷戀傀儡的身軀強大,自己給自己換上的。
真是個瘋子。
溪蘭燼心想着,知道謝拾檀不喜歡觸碰外人,任勞任怨地伸出手,兩指搭在仇門主的手腕上,查探他的身體情況。
看到溪蘭燼的動作,謝拾檀只能默默收回手,盯着仇門主的手,眼神微冷。
小白狼也盯着仇門主的手,磨了磨牙。
但想到方才的雙重壓迫,又只能老實閉上嘴。
片刻之後,溪蘭燼大概理清了仇門主的身體情況,剛想收回手取藥,床上的人忽然低叫着睜開眼,恍恍惚惚看見溪蘭燼的臉,原本渙散的眼瞳瞬間一凝。
他猛然一把反手攥住溪蘭燼的手,神态激動,嗓音沙啞含糊得仿佛癫狂的呓語,只有床邊的幾人能聽到。
“我成功了……哈哈!我成功了,我的法子才是對的!溪少主……”
一臉淡漠坐在旁邊,仿佛事不關己的仇認琅猛然看向了溪蘭燼,眼神極其古怪。
溪蘭燼眼皮都沒擡一下,一扭腕,輕松抽出自己的手,半眯起眼:“哦?你認識我?”
仇門主身受重傷,驟然見到溪蘭燼後,能喃喃出聲已經很不錯了,颠亂之下,很快又沒了力氣,重新昏睡過去。
溪蘭燼啧了聲,剛想伸手一巴掌把他拍醒,手上忽然傳來股濡濕的感覺,有什麽微糙的柔軟東西舔過了他的手。
溪蘭燼懵然地低下頭,發現小白狼正一臉認真地舔着他被仇門主抓過的手,大概是狼的嗅覺敏銳,它嗅到溪蘭燼手上有其他人的氣息,就想将不喜歡的氣味覆蓋下去。
溪蘭燼被舔得受不了,中斷剛剛想做的事,蹲下來第二次嚴肅教育:“也不要亂舔。”
這次謝拾檀不同意。
所以小白狼裝聾作啞,繼續認真舔溪蘭燼的手指,力求每個指縫都舔幹淨,只留下自己的氣味。
溪蘭燼:“…………”
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