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暗中黑手
翼軍撤離不久後的一日,狐旭和趙景知進谏北宮如。
趙景知道:“主公,這次與翼國交鋒,想來真讓人後怕。我們準備不足,翼軍又士氣高漲,如果真動起手來,後果難以預料呀。”
北宮如心知二人來見自己的目的,便直截了當的說:“景知,我知道你懷疑是晟兒通風報信。他一向與梅吉親厚,想必是急于救她出去。”
狐旭嘆氣,語重心長地說:“如兒,怕就怕公子晟的心思沒有這麽簡單。聽為師一句話,公子晟早晚會反。留他在都城,随時有加害你的危險,睡榻之畔 ,豈容他人鼾聲四起?但他若去了封地,就算起兵謀反,也決不會是你的對手。真有那麽一天,我反而擔心的是,你殺他還是不殺他?”
北宮如眉心微蹙,道:“不殺,無論如何,他是我的親弟弟。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動手。”
狐旭點點頭說:“那就送他出去吧。”
北宮如沉重的點頭說:“如兒明白。”
北宮如思來想去,心裏打定主意要把柳國僅次于都城的莊城封給了公子晟。此城城牆堅固高聳,人民富庶知禮,繁華程度比起大聚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下定決心,他卻遲遲沒有宣告朝野。心裏盤算着讓弟弟陪母親過完今年的壽誕,再擇日送他去采邑。
秦若芙也仿佛聽到一些風聲,隔兩三天便喚北宮如來采葛苑用膳,順便探他的口風,旁敲側擊的告訴他最近弟弟的乖巧。北宮如總是不置可否,巧妙地轉移話題,敷衍應付吃幾口,便推說要批改折子,然後匆匆而去。
他怕那層窗戶紙捅破後的尴尬,怕看到母親失望的眼神,怕聽到她冷苛的責備,所以寧願每天全部時間都耗在那些永遠都處理不完的政務,萬不得已不去後宮。
其實,他刻意逃避的不止是母親,還有梅吉離開後的空寂。
自從梅吉真的走後,北宮如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有梅吉在身邊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傾聽他的煩惱憂愁;梅吉給他的總是歡聲笑語,柔情暖意,沒有了她的後宮,顯得更加寂靜,更加壓抑。
這日,優瞿看着北宮如寂寞郁結,近來茶飯不思,晚上更是睡不踏實,便加緊了陪着小心,替北宮如換了一杯熱茶。
北宮如拿起來喝了一口,便覺得味道不對,責備道:“這茶怎麽味道變了?你們是不是拿陳茶來糊弄?”
優瞿已經是伺候過兩代主子的老奴,知道北宮如是心煩意亂,所以吃什麽喝什麽都不稱心,但又不敢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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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巍巍的跪下道:“老奴不敢呀。不瞞主公,王後在的時候,每日都會傳話過來,囑咐當日給主公上什麽茶,擺什麽點心。她說這茶要順時節,依天氣,更要按主公的身體狀況随時調換。這些年我們都習慣了,王後這麽突然一走,茶水房的人沒了主意,這才出錯了。”
北宮如的心中一陣暖流竄入,他丢下手中的折子說:“屋子裏悶得很,出去轉轉。你不用跟着了。”
他一個人來到梅吉曾經住過的紫霞宮,走進去,已經是人去樓空,滿目蕭索。
北宮如信步走到庭院中,女牆下立着一個人影,仔細一看,那人卻是公子晟。北宮如走上前,正要說話,公子晟擡頭指指院中的匾額說:“你看,梅吉姐姐是不是個癡人?”
北宮如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只見這院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改名作‘回心庭’。
“她還一心盼着主公能回心轉意呢,真是癡心妄想。” 公子晟臉上蕩起異樣的笑容,眼中是怨恨的目光。
“主公沒事吩咐,臣弟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也不待北宮如出聲,便轉身而去。
望着‘回心’二字,北宮如胸中一悶,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騰的絞痛,壓抑不住的惡心讓他嘔吐不止,低下頭看,竟夾着些許血跡。
他一路胡思亂想,用手狠狠的壓着胃,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書房的。優瞿已經在那裏等他回來,正急得團團轉,不知所措。一見北宮如臉色慘白的回來,急忙跑上去,問道:“主公,您這是怎麽了?臉色這樣不好。”
北宮如痛得額頭滲出一層冷汗,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緊咬着嘴唇,艱難的說:“傳,傳,百裏桐。”
身邊早有小太監一溜煙的跑出去。優瞿服侍着北宮如躺下,急忙接過小太監遞上來的一塊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北宮如擦去臉上的虛汗。不多時,百裏桐和狐旭一同走進房來。
北宮如見狐旭進來,便掙紮的坐起來,叫了一聲:“老師。”
狐旭一眼看到北宮如強忍痛楚的臉,快步走過來,扶他重新躺下,說:“如兒,你這是怎麽了?我本來是過來和你商議點兒事情,在門口碰到了百裏醫官。”
北宮如此時已經痛得滿身是汗,散落的幾縷頭發軟軟的粘在額頭上,臉色更是蒼白得毫無血色。見百裏桐已經準備好為北宮如請脈,狐旭對優瞿使了眼色,示意他随自己出來。
出門後,狐旭低聲問:“怎麽好端端的突然這樣?”
優瞿臉上深深的皺紋夾了淚水,他抹了一把臉,戚戚地說:“老奴是看着主公長大的,他從小就是這樣,心裏有什麽苦都忍着不說。香姬沒了,王後走了,他心裏難過,最近總是吃不好,睡不安,每天又沒日沒夜地改折子,見大臣,忙得一天也想不起吃一頓正經飯。如此折騰,鐵打的人也要垮呀。”
二人在外面等了半個多時辰,也不見裏面有動靜,便推門進去,正看到百裏桐一臉驚恐的望着北宮如。
“出了什麽事?” 狐旭擔憂的問。
百裏桐慢慢跪下,遲遲不肯開口。北宮如掙紮着說:“老師請留步,其餘的人都出去吧。”
優瞿明白其中必有文章,卻一刻不敢停留,帶着太監宮女們魚貫而出。
百裏桐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主公,您的症狀讓我想起一個人。”
北宮如睜大眼睛問:“誰?”
“先王後奎姬。”
“你是說。。。”
“是,卑職懷疑主公服食了金剛石粉。”
狐旭聽完也驚出一身冷汗:“那可是會讓人腸穿肚爛,殺人于無形的□□?”
百裏桐點點頭道:“正是,此物本身無毒,卻能磨穿腸胃。”
狐旭忙問:“可有辦法救治?”
百裏桐說:“萬幸主公中毒時間不久,劑量還不大,只有仔細灌洗腸胃,應該可以将其排出體外。”
狐旭忙道:“事不宜遲,全靠你了。”
百裏桐自知責任重大,立刻組織人手開始救治。
狐旭悄然出去,嚴命優瞿及今天在場所有宮人不得離開,又讓人傳來趙景知和虞陌帶兵火速關閉宮門,嚴查到底是何人私藏金剛石粉。
三個時辰之後,金剛石粉在小轸姬的暗芳居被發現。雖然她與修魚月過往甚密,但修魚月自盡後,北宮如也不願意多追究,蕭雅青便以太妃的名位留在了宮中。狐旭連夜審問暗芳居所有宮人,卻無人供認,只得暫時關押,等待北宮如的旨意。
兩天後,蕭雅青被帶到北宮如的面前。北宮如身形清減了不少,原本俊美的輪廓更顯得棱角分明。他讓人給小轸姬看座,語氣平緩開口道:“請問太妃收藏金剛石粉做什麽用?”
蕭雅青冷笑道:“不必多言,既然被你查到,我也認命了。”
北宮如厭惡的皺了皺眉,問:“那先王後奎姬和公子耳的死也是你下的手?”
蕭雅青默然點頭。北宮如抓起那個盛滿金剛石粉的木盒,憤然擲到地上,道:“毒婦,好狠的手段。”
蕭雅青仰頭大笑:“你手上的血比我要多出百倍千倍,他們之中有多少人是罪有應得的?”
一句話竟讓北宮如無言以對。
半晌,北宮如問:“你是如何在我身邊投毒的?”
小轸姬搖搖頭道:“與他人無關。”
北宮如見她不肯開口,便說:“我且不問你這一樁。合歡皮粉可是你給梅吉的?”
小轸姬淡然承認道:“是我給她的,你怎麽知道?”
北宮如讓人拿來那個從梅吉宮裏搜出來的木盒,指着它說:“當我看到金剛石粉木盒的時候,就覺得這做盒子的木頭不一般,卻又似曾相識。果然,老師查到這木盒的材質正是天目鐵木,是轸國天目山一帶獨有的木材。是與不是?”
蕭雅青點頭,打開裝有合歡皮粉的木盒,嘴角泛起一絲嘲弄的笑容: “這個傻丫頭,竟然真的沒有打開用過?”
北宮如大驚:“你說什麽?”
蕭雅青放下盒子,篤定的說:“我說她傻,不知道如何除去自己的敵人。”
北宮如站起來,指着她問:“你怎麽能肯定吉兒沒有用過?”
蕭雅青直勾勾的盯着北宮如說:“我所用的盒子,都是有外人不足以發現的刻度。如此一來,如果有任何人動過用過裏面的東西,我立刻就會察覺。想要香姬在五個月身孕時流産,至少要用去這盒子裏二分之一的劑量。而你看,這盒子幾乎還是滿的。而且我查過刻度,和我給她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變化。所有我敢确定,楚梅吉從來沒有打開過這個盒子。”
北宮如登時如五雷轟頂。
他喃喃自問:“那為什麽她不辯解?為什麽願意承擔這個天大的罪名?吉兒,聰明如你,到底是什麽讓你有苦難言?”
蕭雅青冷眼看着北宮如,笑容中有着高深莫測的詭異。
正在二人僵持中,優瞿趨步來禀:“主公,太師他不好了。”
“什麽?” 北宮如不敢相信,“昨日老師還在這裏看我呢?怎麽就突然不好了?”
優瞿回道:“太醫已經趕過去了,但太師不許人看,只說想見見主公。”
北宮如大驚,喝道:“馬車呢?”
優瞿忙說:“早備好了,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