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慈不掌兵
祭日當天，齊平柏帶北宮如來到烏項城外，指着遠處五十名上身□□的精壯大漢說道：“這些都是寡人平日訓養的死士。按照我們奎國慣例，每年公族的王爺們各家都會組成自己的隊伍，來參與‘搶旗’項目。你回頭看，城頭挂着的就是代表王族的雙頭鷹旗。比賽時，兩隊各擊一次鼓之後開始對搏，以先登城搶旗者為贏家。今日不如由你我各帶一隊為這冬祭助興如何？”
北宮如看看齊平柏的死士隊，個個勇悍，說道：“好，大王請給我點時間從我這三百人中挑選一些能用的。”
齊平柏點頭應允。北宮如立刻和虞陌退到一邊商議。
虞陌道：“世子，這些死士看起來不好對付，我們搶得過嗎？”
北宮如咬牙道：“我們必須贏，才有和齊平柏讨價還價的資格。但又不能傷了他一兵一卒，不然他若翻臉，我們就白來一趟。”
虞陌嘆說：“要贏，還不能有傷亡，這比登天還難呀。”
北宮如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擊場地和雙頭鷹旗的位置，心生一計，低頭對虞陌吩咐如此這般。
接着，北宮如親自挑選了四十九名膘肥體壯的柳兵，命他們退去上衣，親手替每個人斟滿一碗熱酒說：“弟兄們，咱們盡興陪大王玩兒一下，拿出你們的真本事來，不要給我丢臉。”
“是！”柳兵們齊聲高喊。
兩軍對壘，人人摩拳擦掌，目露兇光，讓本已十分寒冷的天氣仿佛更多了一分肅殺。奎軍率先一輪擂鼓吶喊，按道理接下來該柳軍擊鼓，然後開始兩隊沖鋒肉搏。可是，柳兵們好似什麽也沒有聽到，只是靜靜的伫立在雪中。
奎軍鼓手回頭望了一眼奎原公，等待他的指令，奎原公示意他再擊一輪鼓。奎軍戰鼓又響，死士們的吶喊聲比上一次更震人心魄，但柳軍這邊依舊是巍然不動。
齊平柏心中冷笑，暗想：哼，雕蟲小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種老把戲就想糊弄本王，真是太小看寡人了。比耐性？寡人這些死士都是在嚴寒酷暑中訓練下來的，寡人倒要看看你們柳兵能挺多久。
于是，他也沉住氣，不再下令擂鼓，死死盯着柳國的隊伍，兩軍鴉雀無聲。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此刻的場面所吸引，慢慢的，圍觀的人群不由自主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北宮如終于開口道：“大王，請您回頭看看。”
衆人聞聲齊回頭望去，只見烏項城頭上，正是虞陌揮舞着那面雙頭鷹旗，面露笑容。
齊平柏驚愕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好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果然是出其不意。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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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如深深一拜道：“承讓，承讓。大王手下猛将如雲，北宮如自知毫無勝算，不得不使這障眼法吸引城上守軍注意力，再讓虞陌繞道後面登城，趁亂奪旗。北宮如都是些旁門左道，不如大王光明正大。”
齊平柏擺擺手道：“不然，兵不厭詐。你讓寡人更感興趣了，不如咱們再比一次。聽說你騎射俱佳，寡人也酷愛打獵。就以一個時辰為限，你我二人誰獵到的鹿多，就算誰贏。賭注嘛，你贏，就随便挑一個城池歸柳國；你輸了，就将奎柳邊境的宣城送給寡人。如何？”
北宮如旋即道：“大王豪氣甘雲，北宮如只好再不自量力一次，舍命陪君子。”
說完，二人翻身上馬，各自只帶了一名侍衛，疾馳進獵場。二人彎弓引箭，實力不分伯仲，一時間勝負難定。眼看一個時辰将近，北宮如和齊平柏所獵到的鹿數目還是持平。
正在此時，北宮如發現遠處有一個白影一閃而過，向樹林深處竄去。“追！” 北宮如喊道，他知道那白團一定是鹿的尾巴，便策馬一路緊随。那鹿似乎跑了沒多久，便氣喘籲籲停下來，北宮如也勒住馬，拉弓搭箭。這時他才發現，這頭鹿之所以跑不快逃不遠，是因為它是一頭懷了孕的母鹿。
北宮如突然猶豫了一下，箭在弦上卻沒有射出去。突然，嗖的一聲，他坐下的馬中了一箭，前蹄高高擡起來嘶鳴着，險些把北宮如掀翻在地。随即，那頭母鹿也應聲而倒，北宮如看着那母鹿修長的脖子被一箭穿透，汩汩的冒着鮮血。他回頭看去，果然是齊平柏射中了它。
“哈哈哈，” 齊平柏驅馬上前，笑道：“世子一念之差讓寡人捷足先登了。”
北宮如忙掩飾住心中一絲凄然，笑道：“是北宮如技不如人，大王當之無愧。”
齊平柏拍拍他的肩說：“不小心射中了你的馬，是寡人失手，等下送你一匹好馬。”
北宮如忙說：“多謝大王。”
此時，虞陌趕緊把自己的馬讓給北宮如騎。虞陌替他牽着馬走在後面，等和齊平柏的人馬落下些距離，才轉身對北宮如說：“世子太仁慈了，不忍心射那母鹿。這下我們輸了宣城，回去如何交待呀？”
北宮如苦笑道：“慈不掌兵。我打了那麽多仗，你真以為我會為一頭母鹿做如此大的犧牲？這個比賽，我們不能贏。”
他接着說：“齊平柏心胸狹窄，不願賭服輸，才會要求我再和他比騎射。你想，就算我贏了，我們遠道來借糧，于情于理都不能拿走奎國一個城池。但若因為我們搶旗成功，要齊平柏平白送我們四百萬旦糧食，那也是異想天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固然不能公開反悔不送，但他剛才敢射我的馬，就敢殺我的人，是對我們的警告。一旦我們帶着糧食離開奎國，說不定回去路上就會遭他毒手，人糧兩失。到時候，有誰能證明是齊平柏先借糧而後再奪糧滅口？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我輸掉這一局，我們拿了糧，他收了宣城，兩下都有交待。他只要能高高興興借糧，幫我們解了這燃眉之急，我們就算沒有白來。至于宣城嘛，早晚會有辦法拿回來的。”
虞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有的時候輸也是一種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