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帝王之術
次日一早，北宮如将狐旭，趙景知和虞陌招入帳中，向他們說明熊啓歸降一事。狐旭不無擔憂的問：“世子可知他是真有降心？”
北宮如笑笑說：“七成把握，我賭他是詐降。”
虞陌道：“世子是想來個将計就計，順水推舟？”
北宮如點頭說：“正是如此。如果熊啓并非真降，那。。。”
三人聽完北宮如的謀劃，分頭準備去了。
是夜，熊啓便按着前夜和北宮如商定的計策，帶着部分被俘虜來的舊部，向上庸城趕去。
卻說上庸城中，段詩駿正與段雲申商議，只聽段詩駿說：“義父，今天收到探子回報，說熊啓昨夜誤中北宮如奸計，被他擒獲，北宮如以上卿之位許他，那熊啓已經臨陣倒戈。”
段雲申大驚道：“真有此事？”
正談論間，有士兵來報說城門下，熊啓帶着殘餘人馬前來投奔，請求段将軍開門接納。
段雲申面露難色問：“是救，還是不救？”
段詩駿低頭思忖片刻說：“這一定是北宮如的奸計。他以為我們還不知道熊啓變節，想用他騙開城門，待熊啓的人馬進入城內，必定于城上舉火為號，而北宮如則伏兵在外，來一個裏應外合。”
段雲申忙問：“駿兒可有什麽良策？”
段詩駿答道：“不如将計就計，我們就假做不知，先叫五十刀斧手埋伏在将軍府中。賺熊啓進入将軍府後，再将他擒住。然後派人去城上向北宮如放假信號，引他帶兵入城，卻事先設下伏兵，只要北宮如一進城，便是插翅難飛。”
段雲申撫掌而笑說：“真是絕妙好計。”
計是好計，可段家父子不知道的是，這熊啓投降的消息便是狐旭讓人故意放出去的。北宮如賭的就是段家父子和熊啓會各懷鬼胎而自相殘殺。
卻說這熊啓在城門下等待之時，暗暗想：北宮如這個黃口小兒，主上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肯輕易背叛？段詩駿果然靠不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今天一定要除去他這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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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啓又尋思着：按照北宮如所說，他已經和段詩駿安排妥當，只等我帶人進入将軍府，段詩駿便會與我合力擒住段雲申，再開城門放入柳軍。一會兒段詩駿接我入城，一旦進入城內，便是他的勢力範圍。我若等到那時再動手，勝負難料，不如就在城門下将段詩駿斬殺，城內必定沒有準備。那個假段雲申本就是我轸國一個無名小卒，只因為長相身形酷似段雲申，才被主公找到。殺了段詩駿，上庸城自然是我做主。主公那邊，我自有段詩駿的親筆信為證，除去叛賊，又是大功一件。
熊啓主意已定，就安心等待。果然，少頃，城門打開，段詩駿下城，在門邊迎接。段詩駿說道：“将軍辛苦，請入府歇息。”
熊啓看準時機，手起刀落，将段詩駿斬于馬下。可嘆段詩駿不世之才，少年英雄，到頭來卻是忠心錯托，死于非命，不禁讓人唏噓不已。在那個風起雲湧，人才濟濟的大時代，段詩駿終只是那閃爍繁星中的一點，卻早早的隕落了。
熊啓既已得手，轉頭對自己的部下說：“快關城門！”
卻沒有人動手，熊啓正待發怒時，一箭飛來，正射在他的心窩處。熊啓定睛一看，竟是趙景知，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混進隊伍中。熊啓掙紮着想催馬逃逸，早被兵馬團團圍住。熊啓這是才注意到，他的人馬已在出發前被北宮如趁着夜色，偷偷換成了柳軍，自己是引狼入室了。
趙景知笑嘻嘻的說：“你詐降早在我們世子預料之內。我讓你黃泉路上也不要做了冤死鬼，就實話告訴你，段詩駿倒是從無異心，那封信早被我們動過手腳。世子的一計挑撥離間，就叫你們鹬蚌相争。不過你出手殺了段詩駿倒是不錯，不然等你進了将軍府，就是段詩駿下手的時候了。因為我們早散布消息，說你已然倒戈。那段詩駿定然想将你殺于府中。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的各樣心思，都在我們世子的算計之中。怎麽樣，輸得心服口服吧？”
熊啓聽完，仰天捶胸，追悔不已，剛想要大喊示警時，趙景知一刀将他了斷。
另一方面，同樣也混在其中的虞陌見趙景知已經射中熊啓，便帶一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城門，放起火來。四面埋伏在外的柳軍此時一擁而入，段雲申聽到厮殺之聲，急忙要從南門逃走，卻被人從後面一刀刺死。
只聽那人說：“對不住，上峰命令，如若事敗，留你不得。”
眼見段雲申斷氣，才不慌不忙将他拖到院中，再策馬從他頭上踩過，讓他的臉血肉模糊，難以辨認。此人心思缜密，生怕這個假的段雲申在仔細察看之下，被識破了身份。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才隐沒在火光人影之中，不留痕跡。
北宮如帶大隊人馬殺入城中，收服降兵，才得知孫伯绫和一衆送親的柳國衛隊一直被囚于将軍府的地牢之中。北宮如連忙吩咐道：“景知，快去放人。虞陌，關緊城門，不得放任何人出城。”二人領命而去。
這時，牙兵來報說找到段雲申的屍體，依稀可以辨認得是他。便将屍體擡上來給北宮如過目。北宮如看後心中一陣酸楚，又氣又悲。氣他賣主求榮，背信棄義，但畢竟又是教導自己騎射多年的一位将軍，卻慘死于亂馬踐踏之下，實在可悲。
他克制住翻湧的心緒，冷靜的說：“将段家父子的首級拿下，快馬入大聚城報捷。” 北宮如又将搜出來的将軍府女眷們仔細驗看了一遍，并沒有找到芷陵，不禁大失所望。
次日，北宮如設宴犒賞三軍，衆将士打了一個大勝仗，自是歡欣鼓舞。數巡酒後，北宮如才對衆人說：“有件事，不得不和大家說一下。”
他便把獻公當日的上旨拿出來給衆人傳看。将士們一看，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所措。
趙景知急道：“既然主上有旨，立即水攻，世子如何要瞞我們？”
北宮如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面色自若的說：“我本已打定主意放棄水攻，但沒有十全的把握可以成功，所以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們上旨。就是想如果打了勝仗，大家自然一起沾光。但要是打了敗仗，罪責就我一個人承擔，也不至于連累你們。”
衆将士感動落淚，齊齊跪下，喊聲震天：“誓死效忠世子。”
狐旭在旁觀之下，滿意地笑了，他看到的是北宮如爐火純青的收買人心的帝王之術。
第二天一早，北宮如才對趙景知講明他如何斷定芷陵就在上庸城，并派他去城裏搜尋芷陵的下落。在他臨出發前，狐旭找到趙景知，對他語重心長的說：“景知，你我都心知肚明，此次世子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假傳上旨，必定是因為怕傷及此女。是與不是？”
趙景知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狐旭繼續道：“這個女子來歷不明，卻讓世子如此牽挂沉迷，她在世子身邊一天，他就多一份危險。自古紅顏多禍水，世子對她這份癡心，就已經是為君為王的大忌，萬萬要不得。”
趙景知擰緊了眉頭說：“狐大人，景知明白了。你要我如何去做？”
狐旭說：“如果你找到她，可敢殺了她？”
趙景知連忙搖頭說：“我不敢，世子非恨我入骨不可。”
狐旭笑笑說：“說笑而已，不必當真。其實很簡單，那芷陵姑娘如今一定躲在城裏某處，你若碰上她，只裝做不知。久而久之，世子就會相信她已經趁亂出城。不出半個月，主上一定會下令大軍班師回朝，世子就再沒理由逗留在上庸城。”
趙景知呵呵一笑說：“這個主意好，狐大人放心，只要是為世子好，景知沒有二話。”
狐旭微微躬身說：“老臣先行謝過少将軍。” 趙景知連忙回禮，上馬而去。
卻說另一邊，北宮如密令虞陌和孫伯绫封鎖段家父子的卧房和書房，仔細搜查他們的過往信件。二人将搜到的公文信件一一呈給北宮如看。果然，從中查到幾封段雲申同轸穆公蕭善笙來往甚密的證據。還有幾封，是大司馬趙原珉給段雲申的回信，信中無非是對舊部下的問候體恤，并無不妥。
但北宮如知道如今形勢微妙，如果這些信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裏，總會生出許多是非，便對孫伯绫說：“拿個火盆進來。” 孫伯绫會意，急忙下去準備。
北宮如又拿起另外一封信，信的內容更加印證了他的想法：芷陵果然是趙原珉養于府外的女兒，那信中便是趙原珉對段詩駿和芷陵婚事的首肯。
北宮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等孫伯绫進來後，就将信遞給他說：“燒了它。”
孫伯绫見北宮如臉色冷峻，便不敢多問，趕緊接過來當着北宮如的面，看也沒看的将信紙團成一團，扔進火盆中。北宮如看着熊熊的火苗将那張紙燒成灰燼，才放下心來。接着，他又讓兩人将所有趙原珉與段雲申的通信全部燒毀，不讓人有機可乘。
趙景知在外搜尋多日，雖表面上看似全力以赴，其實他卻是在暗中幹擾。幾次芷陵都險些被搜到，因為有趙景知故意引開士兵的注意力，才得以讓她溜走。每天趙景知空手而歸時，最害怕見到北宮如心灰失望的眼神。他知道雖然北宮如只是淡淡的說一句‘明天繼續’，但他心中定是如刀絞如火焚。
這天傍晚，趙景知一如既往的虛說沒有線索，只聽北宮如說：“不必再找了。”
趙景知一喜，脫口而出：“你想通了？”
北宮如說：“她不想讓我們找到，那我們就引她出來。”
便對趙景知吩咐說如此。趙景知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領命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