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絕世佳人
北宮如騎着馬,慢慢走在山坡上。他擡起頭,看看澄淨的天空上漂浮着的幾朵懶散的雲,陽光把雲的影子或濃或淡的投在草地上,那深淺不一的茸茸的綠讓人心醉。
趙景知和他并馬徐行,看起來神清氣爽,聲音中滿帶惬意的說:“世子,一轉眼我們回來已經三個多月了。在翼國的那段日子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
北宮如側過頭,笑笑說:“可不是,沒想到我們還能回來。”
趙景知得意地說:“我看妍姬和公子雍看到我們安然無恙的回來,心裏一定不大好受吧。本以為奎姬和公子耳一死,這世子之位就是他們的了,真是打錯了算盤。”
提起奎姬和公子耳的蹊跷之死,北宮如臉色暗沉了一下,他說:“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所以回來之後并不急于忙朝廷上的事,想慢慢看清楚形勢。”
趙景知接道:“以後有的是你忙的。咱們才離開大聚城幾天,先享受一下不用擔驚受怕的日子,寄情于山水之中多好。”
正說話間,北宮如指着前面的山峰問道:“那個就應該是寒煙山了吧?”
趙景知連忙拿出地圖,比照了一下,點頭道:“正是,有人就是在那山裏看到白鹿的。”
“好,”,北宮如來了興致,俊美的眼睛閃爍着光芒,高聲說道:“咱們捉了這祥瑞之獸,先養在熙華宮,到秋天再送給母親做壽禮。這可是我封世子之後的第一份禮物,必定要新奇別致。”說完,兩人揚鞭催馬向寒煙山疾馳而去。(熙華宮是柳國世子的寝宮)
上了山,兩人在樹林裏穿行,時不時下馬察看動物的足跡,尋尋覓覓,來到了一片碧波蕩漾的湖。這湖在透過樹葉射下來的陽光的照耀下,清澄的像一塊綠色的翡翠。湖面上氤氲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也被這水色映成淡綠,彌漫在半空中。湖水中漂浮着嬌嫩的桃花瓣,被這綠波一襯,更顯得分外的鮮豔。一陣風吹皺了這一池春水,花瓣也随着水波起伏搖擺,平添了一絲生趣。
兩個人置身于這般景色,只覺得既神秘,又陶醉,便将馬拴在樹下,坐下來小憩一下。
趙景知用手捧起湖中的水喝了兩口,又灌滿了水袋,遞給北宮如。他剛要喝,卻瞥見湖那邊一個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正是一只白鹿來湖邊飲水。只見那鹿通體雪白,沒有一絲瑕疵,頭上有一對淺灰色的鹿角,一雙眼睛墨一樣的黑,光芒四射。看起來比平常的鹿身形更加纖細靈秀,體态輕盈。
北宮如輕輕碰了碰趙景知,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又指了指對面的鹿。趙景知會心一笑,兩人慢慢站起來,解開馬,翻身上去。那只鹿聽見異響,驚慌失措的奔跑起來,二人在後面緊追不舍。
追了半晌,只見白鹿朝山中的一處木屋跑去。北宮如和趙景知尾随而至,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燦若煙霞的桃花樹下,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背對着他們跪坐在草地上,如雲的烏發垂至腰間,旁邊那只驚魂未定的白鹿正睜大了雙眼盯着這兩個不速之客。
少女聽見馬蹄聲,轉過頭來,只一瞥,叫北宮如怦然心動。她太美了!十七八歲的模樣,面如清水芙蓉,淡雅如仙,就好像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一般,讓人見之忘俗。淺淡的眉峰如遠遠的山影,下面是一雙如曉星般閃亮的眼睛,晶瑩明淨,靈動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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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悅耳清脆,只聽她說道:“你們吓到我的鹿了。”
北宮如的一顆心在身體裏劇烈的跳動着,竟愣了片刻。聽見她說話,才如夢初醒,翻身下馬,微微躬身道:“在下北宮如,本想捉白鹿獻給母親,卻不知道這是姑娘的夥伴,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他回頭看了一眼趙景知,見他張張嘴,竟連話都說不出,不禁覺得好笑。北宮如接着說:“敢問姑娘尊姓?”
那少女輕輕撫摸着白鹿的脖子,淡淡說道:“我沒有姓,只有名字,叫芷陵。”
這時,只聽後面趙景知嗚嗚咽咽的似乎費力的想說些什麽,卻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
北宮如意識到不妙,立刻跑過來,抓住他的肩頭,焦急地問:“景知,你怎麽了?” 趙景知雙手不停的比劃着,一臉的驚慌。
少女看看他們,問道:“你們路上可有喝過湖水?”
北宮如皺起眉,點頭道:“是,這湖水有毒?可我看到這鹿也在湖中飲水呀?”
少女輕輕一笑,說:“這水怪的很,在這山上土生土長的人或動物,喝了都無礙。但外面的人喝了,便會失聲。”
“什麽?” 北宮如臉色大變,深深鞠了一躬,懇切地問道:“芷陵姑娘可知道解毒的方法?在下感激不盡。”
芷陵黠慧的笑說道:“我可以解毒,但我要罰你們,為我的鹿兒出口氣。”
北宮如聽她說有解藥,已經放下一半心,當即說:“要打要罰,悉聽尊便。只要姑娘肯救我兄弟。” 趙景知在一旁連連搖頭,怎奈說不出一個字。
芷陵走過來,對着北宮如說道:“以七天為限,這七天之內我叫你做什麽,你便要做什麽。你可願意?七天之後,如果我滿意,就一定給他解藥。”
北宮如點點頭,誠懇地說:“願為芷陵姑娘驅使。”
芷陵伏下身,在鹿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那鹿便好像是聽懂了一般,親昵地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臂。
芷陵轉過身向身後的木屋走去,見他們沒有跟上來,便回頭說道:“跟我來吧,你們倆人就睡柴房裏。”
北宮如跟着她走到屋前面,只見上面挂着一塊木匾,幾個娟秀的字寫着‘飄茵小築’。他暗暗奇道:墜溷飄茵,看來這主人必定是遭逢過坎坷,境遇高下前後懸殊。不禁對這個絕世獨立的佳人更多了一份好奇。
北宮如随她穿過後院,只見那滿院子都種了合歡樹。現在雖不是花期,但也能想象得出到了初夏,那一樹流火,萬花如繡的悅目景象。他們來到廚房,一個中年婦人正蹲在竈前準備生火做飯。
芷陵彎下腰,兩只手背在後面,調皮的說:“薇姨,我給你找來兩個幫手,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休息休息,這飄茵小築的雜事,就都交給他們好了。”
婦人回過頭,卻是慈眉善目,仿佛能看出當年的清秀。薇姨看着芷陵笑笑說:“鬼丫頭,那好,我也享受享受當小姐夫人的日子。”
芷陵回過身,對北宮如憋住笑沉着臉說:“北宮如,你來把飯煮了,再把這幾個野菜燒一燒。”
說完,就挽着薇姨的手走了出去。
北宮如和趙景知對看了一眼,一臉的為難。這指揮千軍萬馬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可這小小的一個廚房,竟叫他手足無措。
二人只能硬着頭皮,鼓起勇氣,走到竈邊。北宮如把木柴送進竈孔裏,兩個人便鼓起嘴拼了命的猛吹一氣,立刻濃煙滿室。他們嗆咳的沖出去喘口氣,北宮如怕火滅了,有折回去猛吹。三番兩次,終于将竈火燃起來了。
趙景知把米放在竈上煮飯,北宮如拍拍他的肩說:“景知,柴不多了,我去劈點來,你看着火。” 趙景知點點頭,倚着竈邊坐下來,雙眼盯着那爐火。
不多會兒就覺得眼皮沉重,昏沉欲睡。直到米湯溢出鍋外的嗤嗤聲把他驚醒。趙景知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揭開鍋蓋,立刻‘啊’了一聲,鍋蓋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北宮如聞聲沖過來一看,趙景知的手已經燙紅了一大片,兩人一起看着燒焦的飯發怔,趙景知無奈的攤攤手。
這時,芷陵和薇姨也趕過來看出了什麽事。芷陵看着他們兩個被煙熏黑的花臉,止不住地笑起來。随後收起笑容,佯怒道:“你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我們今晚吃什麽?”
北宮如略微窘迫的說:“芷陵姑娘,我來補救,讓你們今天嘗嘗我的拿手好菜。”
“好,那我拭目以待。”說完,便轉身回屋去了。
傍晚時分,只見北宮如騎馬回來,馬背上還拴着兩只打來的兔子。他翻身下馬,将兔子舉到芷陵面前,笑着說:“這就是我的看家本領,烤兔肉。”
“你,” 芷陵怒氣沖沖的揮手狠狠掴了北宮如一掌,聲音顫抖的說:“你好殘忍!”
薇姨跑上來,拉開芷陵,對北宮如解釋道:“芷陵從小只吃素,看不得殺生。”
北宮如恍然大悟,懊悔的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看着芷陵如串珠般落下的眼淚,他又心疼又惱悔,恨不得讓她再打幾拳出出氣。
這時,一只兔子在北宮如手上似乎緩過來氣兒,開始掙紮着抖起腿來,血便順着它的腿滴下來。芷陵立刻抱它在懷裏,驚喜地說道:“它還活着,我這就去采藥給它療傷。”說完,便拿起藥簍,向門外走。
後面,薇姨喊着:“小姐,天快黑了。你明天再去吧。” 芷陵并不理會,徑自跑出去。
北宮如說:“薇姨放心,我跟着她。” 便快步追了出來。
芷陵一路上對北宮如不理不睬,他默默的跟在她後面幾步,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便停下來。芷陵回頭瞪着他說道:“我不需要你跟着我,你走。”
北宮如壓着火,口氣不容置疑的說:“不知者不怪。我承認是我不對,但你也不要太任性。一個弱女子,天黑了跑出來多危險。就算你惱我,我也不能讓你出了我的視線。”
芷陵恨恨的跺了跺腳,繼續找起藥來。
她似乎對草藥十分熟悉,不多會,就找的七七八八的。突然,芷陵看到一朵早開的‘玉葉金花’,知道這藥可以搗碎外敷,興奮的伸手去摘,不留神,腳底踏空,跌倒在地。
北宮如連忙跑上前,芷陵手支撐着地,想站起來,竟是不能,只能遙指着那花說:“幫我。”
北宮如會意,将那花采下,扶起她說:“你腳一定是扭到了。我背你回去吧。” 芷陵側過臉不說話。
北宮如蹲好,回頭催她說:“你要留在這裏喂狼嗎?”見她還是不為所動,索性走過去,将她一把抱起,便要單肩扛她回去。
芷陵臉朝下,雙手胡亂的打在他的背上,卻沒有辦法下來,終于軟道:“好,我讓你背還不行。”
北宮如小心放下她,又重新蹲好馬步,芷陵慢吞吞的爬上來,伏在他的背上,只覺得他的背既寬厚又溫暖,芷陵不禁說道:“你這個人雖然有點霸道,但你背起人來,倒和冬哥哥一樣穩妥。”
北宮如心裏閃過一絲不快,低沉的問道:“誰是冬哥哥?”
芷陵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說道:“冬哥哥是我一位叔叔的義子,以前常常來看我和母親。”
“ 以前?” 北宮如問。
“嗯,這幾年冬哥哥随叔叔去戍邊,不能回來。”
“噢。。。” 北宮如心裏竊喜,一絲微笑浮上他英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