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迎面卷來了一個浪花,水濺在二人身上,寒冷激骨,水面上忽露出半截石礁,驚險無可名狀。
船掌櫃的吓得高叫了一聲道:“小心石頭!”
只見江海楓身形在木板上一扭,這一塊船板忽然一個左閃,竟躲了開來,船主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哭喪着臉,道:“我的爺,這種天,你還想往哪裏跑呀?”
海楓仍然一只手緊緊挾持着他,聞言冷笑道:“你放心,我們兩個誰也死不了!”
船主冷得直發抖,牙關克克發響,在海楓的腋下直哼哼,口中尚自罵道:“壞良心的兩個王八蛋,害得我好慘,我早知道他們不是東西,現在可好了!”
江海楓冷笑道:“早晚有一天,我會遇見他們的,這兩個水賊太狠太毒了!”
黑茫茫的水面上,真可謂伸手不辨五指,所幸江海楓那過人的目力,尚能勉強地辨別出方向來!
這時他不停地以兩只腳,時重時輕地操縱着這塊木板,使它向岸邊找去。
船掌櫃的哎喲着道:“大爺!你快放下我吧,我的腰可是要折了,啊喲!啊喲!”
海楓苦笑了笑,方自把他往船板上一擱,忽然自背後來了一個大浪,一下子整個船板都翻了過來!
船主“哇呀”一聲大叫,一下子就給翻倒出去了。
江海楓驚忙之中,一提丹田之氣,“嗖”的向前一竄,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了岸上。
那個船掌櫃的也是湊巧,這一下子,正正好,也給送到了岸上!
只是他這種上岸的法子,可就和江海楓不同了,只聽得“撲通”一聲,摔了他一個狗吃屎,鼻子臉全都被擦破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江海楓走過去,扶起他道:“要緊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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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主一只手抹着臉道:“我這條命是不行了!”
海楓恨道:“不要瞎說,我都不要緊,你更死不了!”
船主抹着臉上的血,擡起頭道:“大爺你也負傷了?”
這一提起來,江海楓只覺得後腰胯上,一陣火炙炙的痛,吃雨水一淋,更是如同針紮一般,用手一抹,熱糊糊的全是血!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道:“不要緊,我們找一個避風雨的地方躲藏才行,要不然要淋壞了。”
船主揉着眼,四下看道:“這是什麽地方,我可是一點也看不見!”
海楓道:“我帶你走!”
說着就拉着他的袖子,往前大步地走着,只聽見眼前轟轟水響,水勢分成千萬小股,順山流下,二人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行着。
不一刻,海楓就找到了一個能避風雨的崖口,他夾起了船主,身形一起一落,已來到了崖前,探身進到了崖口之內。
這才看見,竟是一個方形的石洞,洞內倒很幹燥,盡管是崖上風狂雨暴,這洞內倒是溫暖如春!
江海楓放下了船主,一聲不哼地坐了下來。
船主脫下了衣服,一面擦着頭上的血、身上的水,一面仍然不停地打着冷戰。
海楓解下了背後一個行囊,這是他随身所帶的一個簡單行囊,為油皮所制,所幸尚還沒有進水!
當時他找出了兩套衣服,遞給船主一套道:“你先穿着,快換過來,等會兒找些柴點火烤一烤,要不然,你這種身體可受不了!”
船主接過了衣服,嘆了一聲道:“大爺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海楓打斷道:“算了,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幹什麽!”
二人匆匆換上了幹衣服,立刻就好了許多,船主卻靠着牆角不停地呻吟。
江海楓知道他是受了水寒,如果不能立刻發汗,就可能大病一場!
當下他匆匆找了火折子,抖手把它弄亮了。
閃閃的光影之中,他打量了一下這個栖身的石洞,見牆角堆有不少的幹草,正中有一張八仙桌,不過已斷了兩條腿。有一盞破瓦燈,擱在一邊!
有了這些東西,他就不愁了。
首先,他把那盞破燈點着,然後理了一下幹草,把船主扶過去睡下。
不一會兒工夫,那位船掌櫃的,已渾身火熱,連話都說不清了。
江海楓嘆了一聲,抽出了劍,把那張八仙桌很快地劈成了小段,就在洞邊,升了一堆火。
船主抖着坐起來,道:“大爺,你別張羅我,我睡一會兒就行了。”
海楓微微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給你按摩一下,只要一出汗,就不妨事了!然後……”
他向洞外看了一眼道:“我還要找那兩個賊去!”
船主一聽,精神大振,掙紮着道:“對!找着了他們,我要與他兩個拚命,他奶奶的,他們還算是人?人能做這種事?”
說着又哼了一聲,就又坐下了。
江海楓一笑道:“這些都不慌,我相信他們跑不了的!”
洞內已漸漸熱了,江海楓就走過去,叫他睡平了;然後施展出“大推拿過穴”之法,不一會兒功夫,這位船主已沉沉睡了過去。
在他睡着的時候,全身上下出了一身大汗,寒氣也就不藥而退。
江海楓這時才開始慢慢地包紮着自己的傷,所幸那高個子賊人這一篙,并沒插正,否則江海楓許就喪命在他這一篙之下!
洞外雨勢,雖較先前小了許多,可是聽來仍然可觀,江海楓折騰了半夜,也不禁有些倦了。
他盤上了雙膝,靜靜運用了一會兒氣功,吐納調息了一會兒。
這樣他很快地就又恢複了原來的體力,除了後胯上的傷,還隐隐作痛之外,其餘各處全都無異往常。
經過這麽久的時間,開也就微微明了。
外面風也停了,天上仍飄着纖纖細雨,山水嘩嘩地流個不住。
船掌櫃的也醒了,他翻起身來,忽然大聲道:“爺,我給你磕頭!”
說着就跪了下來,江海楓忙把他攙了起來,笑問道:“好些了麽?”
船主連連點頭道:“全好了!走!咱們快去找找看,大概還有人沒死!”
一言提醒了海楓,他立刻找出了一襲油綢子雨衣,遞給那位掌櫃的道:“你披上,咱們走!”
船主本當不接,可是自己知道,面前這個青年,是一個身負奇技的俠士,自己可不能再病倒,給他添麻煩,就接了過來,汗顏道:“大爺你呢?”
海楓一笑道:“這點小雨算什麽?我們快走吧!”
說着二人潛身而出,洞口淌下的水,就像是一層水晶簾子一樣,差一點兒弄了二人一身。
他們一路攀附而下,眼前是浩浩的揚子江水,風平浪靜,一瀉千裏,此時此刻看來,你絕不會想到昨夜的狂風暴浪,船毀人亡之慘狀!
水面上飄浮着不少破桌爛椅、衣服被褥,都是從上流飄下來的,可以想見,受難者絕非僅此一舟!
他們來到了岸邊,驚起了一群海鷗,紛紛鼓翅而飛,前行幾步,卻見有一方石碑,上刻“武嶺”二字。
那位船主怔了一下道:“原來這兒是武嶺!”
說着冷笑了一聲,站住腳,想了想道:“爺不是要找那兩個家夥嗎,這一下他們大概是逃不了啦!”
海楓一驚,道:“為什麽?”
船主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道:“武嶺這個地方,聽說是強盜窩,一般水面上的賊人,都在這個地方分藏,因為這地方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地方上水師圍過兩次都沒有奏效,以後就沒人問了。後來上面的賊都跑了,可是一些零散的賊人,卻都在這裏打尖分貨。”
說到這裏,冷冷笑道:“昨夜那兩個家夥,看樣子倒像是內行賊人,本事又高,他們選擇在這裏沉船,我看八成是上了武嶺了。這地方,他們一定還藏着船,我們細心找一定找得着他們!”
海楓想了想,道:“這高矮二賊,你以前認識他們麽?”
船主搖頭嘆道:“我要是認識他們,打死我也不能叫他們上船呀!啊……”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面色大變道:“我想起來啦,這兩個家夥別是有名的白腳金頂吧?要是這兩個家夥可就讨厭了!”
海楓皺了一下眉道:“什麽白腳金頂?”
船主翻着眼道:“大爺!你連自腳金頂這兩個人都不知道呀?”
海楓搖了一下頭,船主道:“這也難怪,你是外鄉來的,要是在水面上常跑的,沒有一人不知道他們兩個人!”
海楓冷冷道:“你說清楚一點!”
船老板打着哆嗦道:“白腳金頂,聽說這兩個人一高一矮,高個姓蔔,矮個姓江,叫什麽可就不知道了。據說那姓蔔的,愛穿白鞋,故名白腳,矮個子是禿頭,就叫金頂!”
江海楓點了點頭道:“這就不錯了!這兩個人在水面上是怎樣的一個角色?”
船主皺了一下眉道:“毒辣陰狠,武技高強,他們二人聽說是從未曾失過手,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們!”
說着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道:“其實他們兩個一來,我就看出來不妙,我真糊塗蛋,竟會沒有想出來是他們!”
海楓冷冷笑道:“事已至今,你還後悔什麽?不過,江湖上的惡人我也見得多了,像他兩人這種謀財害命的毒辣手段,我還是第一次見識,我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船掌櫃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道:“江大爺,你老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你要真能把這兩個惡棍捉住,我還要叫他賠我的船!”
海楓一聲不哼的順着岸邊向前慢慢的走下去,船掌櫃的在後面跟着!
大風雨之後,江面上沒有一只行船,江水變得比往常還要混濁不清,勢如奔雷,水勢湍急。
這“武嶺”說白了不過是江心的一片小孤島而已,其上多是岩石禿壁,就連樹木也甚為稀落。
他們兩人很快的沿着岸邊走着,海楓邊行邊點頭道:“你猜的不錯,這兩個狗才,一定還在武嶺之上,只是白天很難尋找他們,我們先回去,天黑了再來!”
掌櫃的聽到此,不禁振奮了許多,他一心想着他的船!
二人又回到了原來的洞內。
這時候,天上的烏雲漸漸的散了,那纖纖細雨也停了下來,陽光偷偷的在中央露出睑,大地又為它的金色霞光取代了。
他們在洞口,可以鳥瞰這“武嶺”的整個岸邊,很清楚的觀察這四周的一草一木,如果有人經過,也很明顯的可以看見!
這是一個意外的發現,江海楓不勝驚喜,他對船老板道:“我們一人搜查一邊,不可放過他們一人!”
船主點了點頭,于是各人注意一邊。
就在海楓的話聲一落的當兒,那船主忽然“咦”了一聲。
海楓忙回過身來問是何故。
就見他手指着遠處,奇怪的道:“江爺你看那兒是什麽玩意兒?”
海楓順他指處看時,卻見武嶺的另一邊上,有一個長形的黑影,在緩緩的移動着。
那是一翻轉的船身,船底朝天。
顯然的,是有人在船身之下,以雙手舉托着它,所以它才能走!
看到此,江海楓不由冷笑道:“他們果然沒有走,你在此不可離開,我去去就來……”
船主怔了一下道:“那是個什麽玩意?我眼睛不大好,看不清楚!”
海楓道:“是一只船,我去看看!”
說着雙手一按岩石,整個身子“刷”一聲竄了出去,接着展開了身形,倏起倏落,一時間已撲近了那船,海楓身形也就慢了下來。
這一行近,果然看出,是一個人被罩在船腹之下,以兩只手托着船舷向前走着。
走了幾步,停下來,舉起船來,向前看一看路,再繼續前行。
如此,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一刻已轉到了叢樹的矮崖之前。
船又停了下來,接着由船下探出了一顆半禿的光頭來,此人正是那號稱“金頂”姓江的矮子!
海楓不由又驚又喜,連忙蹲下了身子。
就見那矮子,回頭看了幾眼,喝叱道:“開門,船來了!”
接着嘩嘩啦啦的一片響聲,一大片矮樹叢竟自動地挪了開來!現出了一個丈許大小的門來。
開門的正是“白腳”,他一只手高高地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拉着一條長索。
長索通過一個滑輪,系在僞裝的石門上,只需微微拉動,就可把門打開。
才只一日夜不見,這個姓蔔的高個子,看起來,已有大大的改變。
只見他面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但是一雙眸子,卻是赤紅如血,整個的面頰,看起來消瘦而又贏弱,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金頂”放下了手上的船,皺了一下眉道:“他呢?”
“白腳”回頭望了一下,石牆遂即沙沙的關上。
海楓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聽他口氣,好似內中還有別人,我倒是不可太大意了!”
想着遂圍着這附近走了一轉,只見一片矮矮的山石,以及高矮參差不一的樹叢,形成了一個絕妙的屏障,內中隐藏的人物,真可放心大膽地高枕無憂。
只是這個時候要入內偵察,卻未免過于冒險!
當然,以江海楓的一身功夫,是絕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可是他也不願意打草驚蛇;再者對方人有多少,都是些什麽人,他還不清楚,也需要事先了解一下,以便有個準備。
有了這些見地之後,江海楓就暫時不想入內偵察,他暗中把這片岸灘的形勢看了一遍,就決定今夜再來下手。無論如何,像“白腳”、“金頂”這一雙惡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留他們活命!
江海楓查看清楚了四周的形勢之後,就匆匆地離開這裏,回到了山洞。
船掌櫃的眼巴巴地問:“江爺,你發現了什麽?”
海楓微微笑道:“你我報仇洩恨的機會到了!”
船主張大了眸子,道:“你看到了白腳金頂?”
海楓點了點頭,冷然道:“除他二人之外,只怕還有別人!”
于是,把方才見聞,匆匆地告訴了他一遍,船主皺了皺眉道:“這事情可透着怪,這武嶺之上,據我所知,自從官家兩次圍剿之後,已沒有留居的賊人了。江爺這麽說,好像還有人呢!”
海楓道:“看情形還有!”
船主吓得臉色一白道:“喲!這事情可棘手了!”
“棘手什麽?”海楓冷笑了一聲道:“今夜我看他們誰能逃出我手去!”
腦子裏,不禁回憶起了昔日在海島夜戰的那一幕,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頓時也呆住了。
他嘆了一口氣,補充地說道:“除了白腳金頂二人之外,別人我可以放他們逃生!”
船主不自然地笑道:“江爺,不是我害怕,你一個人只怕……”
讷讷地接下去道:“我看還是去報官!”
海楓呵呵一笑道:“不必要,你一報官,來的人雖多,只怕還未上岸,他們已先自警覺逃跑了!”
船主愣愣的點了點頭,海楓又道:“江湖中事情,最好不要牽扯到官府,這是一個基本的慣例,正邪雙方都不屑為之!”
“只是,你一個人……”
船老板害怕地望着他,海楓笑道:“你放心,他們人數再多,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你只要守在這地方不動,就準保無慮!”
船掌櫃的點了點頭,當下就由海楓在附近打了幾只野鳥,二人在洞邊升着了火,把野鳥烤熟後,用以充饑。
黑夜很快的就來臨了。
天上一輪皎潔的明月,長江的水,潺潺有聲地向下游奔流着,四外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音。
江海楓把自己裝扮整齊,悄悄地離開了山洞。
他頭上系着一帕黑綢,把長發緊緊包紮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足下薄底快靴!
那一口“子夜綠珠”,緊緊地系在他背後,柔長的杏黃色穗子,嗖嗖的在頸後飄着。
他來到那堆矮叢附近,沒有帶出一點兒聲音,出乎意料之外的,石崖之內,竟有昏昏的燈光映照出來,顯然的,他們竟認為這地方沒有外人。
江海楓冷冷一笑,彎腰自地上揀起了一枚極小的石子,以中食二指,“哧”的一聲,把它給打了出去!
這枚石子發出了“叭”的一聲,打在了矮樹叢後的石壁上!
就見燈光忽然一暗,停了一會兒功夫,由樹叢中飛縱起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身形極為快捷,倏起倏落的在四周附近馳行了一轉之後,又遁回原處,須臾,燈光複明。
江海楓就在這時,一弓腰“嗖”一聲,拔上了生滿矮樹的岩石。
雙手一抱膝頭,整個身子向前一傾,只聽得“咕嚕”一聲,飄落而下。
矮矮的石隙內,散出了昏黃的燈光;并且有微微的說話聲音。
江海楓這時一身是膽,身形緊貼地面,以手腳一點地面,“哧”一聲,已把身子撲在了地道的入口。
當前是一塊半人多高的大石頭,江海楓正好用以擋了頭臉部分。
卻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我明明聽見聲音的,但卻蹤跡不見!”
另一個微弱的聲音道:“矮子你聽錯了!”
海楓微微擡起頭來,由石縫外向內看去,卻見石弄道內設的幾床,壁上挂着一盞羊角燈,映着黃昏的光,油煙子把石壁都熏黑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張床,床上斜倚着一個人,正是那個姓蔔的高個子,一臉病容,托着他那一只受了傷的手腕子,沒精打采地說着話。
他對面,坐在椅子上的,是那個號稱金頂的矮子,也是皺着眉頭,一語不哼。
就聽那個高個子道:“這地方除了傻瓜,誰還會來?連鬼都沒有一個!”
矮子冷笑了一聲,道:“要依着我說,今夜就走,偏偏那個小子……”
方說到此,高個子“噓”了一聲,沉聲道:“可別給他聽見了!”
矮子冷哼道:“他出去了,媽的!他一聽說那姓江的小子沒有死,吓得連魂都沒有了!”
高個子嘆了一聲,道:“那姓江的是有兩手,我他媽差一點兒沒有死掉!”
海楓正自吃驚,忽聽得石牆之外,有些響聲,他連忙把身子滾向暗處!
遂就見那個矮子偏過頭叱道:“誰?”
緊接着人影一閃,已飄身進來了一個黑衣少年。
江海楓不看則已,一看不禁全身血液為之沸騰,差一點兒撲了出去!
這進來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他一路跟随,苦尋不着的秦桐!
只見他進室之後,冷冷一笑道:“你們兩人膽子可真不小,燈光這麽亮,連外面都能看見;而且說話聲音這麽大,萬一要是給他聽見了,你們還要不要命?”
說着憤憤地坐了下來!
那個矮子露出不屑的笑容道:“老弟,你太多慮了,據我看,那小子八成是淹死了,他身上有傷!”
秦桐濃眉一挑道:“這話我不信,江海楓那一身功夫,會在你們二位手下負了傷,這是不可能的!”
姓蔔的高個子,聞言似乎很是氣憤,他一半冷笑,一半嘆息道:“嗳!老弟,我們騙你幹什麽喲!信不信由你!”
秦桐默默無語的停了一會兒,道:“我非要親眼看見了他的屍首才能相信;再說,我那兩件東西,也是非要拿回來不可!”
矮子咧了一下嘴,道:“江水這麽急,早不知道把他沖到哪裏去了,你要找他的屍首,嘿嘿,那可是得費點兒勁!”
秦桐面現不悅地哼了一聲,道:“早知你們二位這麽膿包,我也真不敢麻煩二位了,現在可好,雞飛蛋打!”
白腳金頂二人臉色不禁全都紅了。
矮子嘻嘻一笑道:“秦兄弟,你這麽說,可就有點不夠交情了,怎麽,我們兄弟哪一點對不起你?”
說着冷笑了一聲,又接道:“我們冒着很大的危險弄來的錢,三一三十一的分你一份,這還不夠交情嗎?”
秦桐瞪着眼道:“錢?他媽的誰希罕錢!你們要把姓江的弄死,我一個子兒也不要你們的!”
說着拍了一下桌子,恨恨的道:“我交待的東西,也沒有弄到手,你們哥倆是怎麽回事,扒開兩眼,就認識錢是不是?”
高個子似乎很怕秦桐似的,這時聞言嘆道:“小老弟,話不是這麽說,你看看老哥哥我這只手,你能說我們沒給你賣命?別說你是朱、燕二位老人家的好朋友,就憑你秦桐兩個大字,我們也沒有不賣命的道理。你要這麽說,倒顯得我們不夠朋友似的!”
秦桐一時倒也無話可說!
沉默了一會兒,高個子發出了一片呻吟之聲。
矮子“金頂”站起來道:“咱們今夜說什麽都得走,大個子的傷要是再不找個人瞧瞧,就許廢了!”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我說過不能走,除非你們想死!”
二人目光一起望向了他,矮子微微怒道:“這是什麽意思?”
他忽地冷笑了一聲道:“兄弟,咱們可得把話說清楚,我們兄弟幫你的忙,可是全看在燕老哥的金面上,至于兄弟你,嘿!我們還犯不着給你賣命!”
他喉頭動了一下,顯得很激動地道:“你不叫我們走?”
回身指了一下床上的高個子道:“他身上有這麽重的傷,你是要他死還是怎麽樣?
兄弟,咱們沒有仇呀!”
秦桐用拳頭捶了桌子一下道:“我是為你們好,江海楓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死,一條是活,要是死就不去說他了;要是他僥幸未死,還活着,那他必定藏在這武嶺之上。
就憑你們兩個……嘿嘿……不是我小瞧你們,要想對付他,那還差得遠,除非你們想死!”
說着雙手一分道:“聽便!”
“金頂”聞言後,一個勁的發怔。
那個高個子,在床上咧着嘴,向裏面直吸氣道:“矮子,咱們再多留一天吧,萬一要真碰着了那小子,也是讨厭!”
矮個子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也這麽說,咱們就多留一天,不過最多一天,明天晚上我們可是準走!”
秦桐哼了一聲道:“明天自然要走,江海楓要是在這地方,他絕不可能住多久,明天走,就沒有問題了!”
矮個子“哧”一笑,斜着眼看着他道:“秦兄弟,想不到你這麽一身本事,也會被江海楓吓成這樣!”
秦桐面色一紅,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只是不到時候,到時候,我再親自整治他!”
矮子一笑道:“你告訴我們注意他的行囊,咳!他媽一樣值錢的都沒有,全是些破爛本子!”
說着眯起一雙小眼,點着頭道:“看起來,他還是一個讀書人呢!”
說着扯開了折扇,沒頭沒臉地“呼啦、呼啦”地扇着,又擡頭看了看,皺着眉頭道:
“這鳥地方真熱,我得出去透透氣了!”
一邊說着,站了起來,秦桐道:“也好,你順便把風,我真擔心那小子還在這個地方!”
“金頂”咧嘴笑道:“沒那回事,他就是在,也早就走了,還能挨到這會兒?不過,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說着由桌下面操出了一口魚鱗薄刃的劈水刀,右手一繞,舞了一個刀花,道:“他不來便罷,要來,請他吃我這一刀!”
說着就向洞外行來!
江海楓正忍不住,想要用計入內,這時見狀,不禁心中大喜。
他身子向後一翻,施了一招“狂風舞蝶”的輕功絕技,就如同一股青煙似的,已翻出了石壁!
身形方隐好,矮小的金頂已飄身而出。
他落地之後,向四外一張望,籲了一口氣,就慢慢的向江邊走去。
江海楓暗中冷笑道:“你這是真正的送死了!”
想着也尾随着他,向岸邊慢慢走去。
矮子金頂一路行走,就像作賊似的,一雙眸子,不時地左右瞟着,顯然的,他也不能完全免除對江海楓的畏懼。
他在岸邊,對着浩蕩的江水伫望了一會兒。
海楓緩緩地舉起了右掌,正要猛劈而出。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立刻中止了這個動作,因為他想到,這白腳金頂,都各有一身超人的水功,一擊不中,他定能入水而去,反是不妙。
想到此,他就暫時中止了這項動作。
所幸,那個矮子,只在岸邊眺望了一會兒,就又轉過身來,向回路上走着。
江海楓也回走了二三十步左右,就把身子現了出來,緊緊挨在金頂背後,冷冷笑道:
“矮鬼,你先慢走一步!”
金頂吓得就地一滾,已出去了丈許以外,猛然又翻過身來。
當他就着月光,看清了這個不速客的真面目之後,不禁吓得打了一下寒顫,退後了一步,道:“你是……”
江海楓一擰腰,如同電閃一般,已來到了他的面前,低叱道:“我要你的命!”
右手向外一探,用“金擂手”第二式,霍地向外一送,直向他右肋上直插了過去!
金頂驚魂之下,猛然向後一閃。
他那口分水刀,原本就沒有離手,這時候,刀口向外一現,“刷”的一刀,直向着海楓右手腕子上猛剁了過去!
江海楓這時不願他發出聲音,而驚動了洞內的二人,所以下手是用極快的手法!
就在金頂這一刀眼看要剁在了他的腕上的剎那之間,江海楓目放怒火地低哼了一聲道:“來得好!”
只見他手腕子霍然一翻,僅以拇、中、食三個手指,竟敢向他的刀刃之上捏了下去!
只聽得“锵”的一聲,捏了個正着。金頂江中魁和白腳蔔大包,也算是水面上的一雙怪傑,他二人一生之中,遇敵确也不在少數!
江中魁一見眼前這種情形,江海楓竟敢以空手向自己刀刃上捏來,以此而觀,錯非他有“大力金剛指”的內力,斷斷是不敢如此施展的!
當時,他用力地向外一剔,施了一招“玄烏劃沙”,所謂“玄烏劃沙”是指沙面上的烏鴉,沐水浴陽之後,得意的一種形态。
武當派遂仿其形,而創“玄烏劃沙”之一招,很是厲害!
江中魁右手力掙,左手五指卻同時直向着江海楓的右肋之上,猛然劃了過去!
只聽得“當”一聲,金頂江中魁那口分水刀,雖是奪了過來,可是刀刃上卻是缺了一個茶杯口大小的缺口,同時他左手不知怎的,也劃了一個空。
整個的身子,“呼”的一聲,飛了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口中大吼了一聲:“不好……江……”
這“海楓”兩個字還沒有吐出口,江海楓已如同旋風一般的,撲到了他的背後!
急切之間,這位年輕的俠士,也顧不得許多!
他猛然一提丹田之氣,施出了師授的三大絕功之一的分魂劈挂手!
只見他吐氣開聲的向外一抖,口中低叱了一聲:“嘿!”
金頂江中魁足下方跑出了半步,口中也才叫了一半,倏地“噢”了一聲。
只見他那矮小的身子,在沙地上轉了一個轉,“噗”的一聲,栽在了地上。
就這樣,他整個的頭埋在了沙子裏,由他七孔之中,汩汩地流出了鮮血。
他一動也不動地死了!
江海楓這“分魂劈挂手”,竟把他整個的背脊,都劈得裂了開來,脊椎骨全部都震碎了!
江海楓以快手法,掌斃了江中魁之後,身子翩若驚鴻似地拔了起來,隐在了一邊!
金頂江中魁倒在沙地裏的身子,在朦朦月色之中,看不大清楚!
只有蕭蕭的江風吹過來,空氣裏,似乎散發出一些腥膻的味道。
江海楓心中也知道,方才金頂這一聲呼叫,雖然聲音含糊不清,可是秦桐定必能夠聽見。
因為當初銀河老人,同時傳授自己師兄弟二人,一種叫做“分雲耳”的聽覺功夫,秦桐不如自己功夫真純,卻也有八分的火候。
像方才那種呼聲,必定瞞他不住!倒不如自己以靜觀動,看情形再下手除他較妥。
想到這裏,就隐在暗處,不發出一點聲音。
果不出他所料,一條飛快的人影,自山岩那邊,倏起倏落,星丸跳擲似的,直向這邊馳來。
來人正是秦桐,身手極為活潑靈快!一剎那間,已來到了江邊。
站定之後,海楓見他面目十分緊張地望了一會兒。
忽然,他目光注定在沙地裏的屍首身上,口中由不住“啊”了一聲。
他緩緩走到了屍身旁邊,并彎下腰來看了看,不禁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遂又見他站起身來,四外的看了看,足尖點地,竟向右側方的山崖之間飛縱而去。
很明顯的,他是想逃走。
他已經由金頂江中魁屍身上所受的傷勢,看出來是誰的手法。
由這種手法上,秦桐可以判定,江海楓來了。
在以往的幾項經驗裏,他已飽嘗過海楓的手段;而且知道遠非他的敵手。
所以他連回石洞通知白腳蔔大包都不敢,就一路地直向山邊上遁去。
秦桐身子方撲出不遠,陡然就覺得身後一股勁風襲背而至!
他就知道情形不妙了。
當下向前一栽,就勢右手向後一揮,打出了一枚“喪門釘”,“嗤”一聲!
江海楓狂笑道:“秦桐,今天你可是逃不掉了!”
右手一抄,已把喪門釘接在了掌內,跟着向外一抖。這枚喪門釘“噗”一聲,又打了回去。
秦桐這時見海楓果然現身,不禁吓得一陣戰抖,勇氣全消。
這枚喪門釘打來,他用掌力側面把它封了出去,轉身就跑!
可是江海楓身形展開,秦桐再要想從容退身,那可真是妄想了。
他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