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
的身子,就像是狂風之下的一片樹葉一樣,只一個起伏,已來到了秦桐的身後。
秦桐自知逃不開了。
這時候他猛的一個轉身,用雙掌合并着,向外一封,直向海楓肺腑之間猛然擊去。
內功的充沛,亦是非比等閑,江海楓雖說是武技精湛,可是卻也不敢以身相試!
秦桐腰部倏的一扭,原踵不動,可是整個的身子,卻都到了右面。
秦桐雙掌掌勢,竟是擦着他的衣服打了過去。
一擊不中,秦桐已是心驚膽戰!
他狂笑了一聲,叱道:“江海楓,你休要欺人!”
左臂向下一沉,用“金切手”照着海楓腰上就切!
可是這時江海楓已貼近了他的身子,他是不可能再讓他逃開手下了。
秦桐“金切手”方遞出,江海楓整個右手,忽然抽了出來!
只見他并指一敲,正中秦桐的右腕之上。
秦桐負痛“啊約”了一聲,猛然向左邊一縱,可是一股大風,已然襲向了他!
他還來不及回身,已為這股風力擊得向前一栽,“噗”一聲倒了下去。
等到他翻身躍起的當兒,江海楓已冷冷地立在身前。
秦桐濃眉一挑道:“你要怎樣?你還想殺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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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楓冷笑道:“現在殺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死在師父的跟前!”
秦桐心中一松,不由大喜,但他表面卻冷笑道:“我還以為你現在就要下手呢!這樣才說得過去!”
“我秦桐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個老頭兒,是死在我手中的,可是現在江湖上并不知道,他們都曉得你是殺害師父的兇手!”
接着狂笑了一聲,道:“江海楓,你呀!跳在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海楓眸子裏灼出了炯炯的怒火,聞言哼了一聲道:“這麽說,你就更不能活了!”
說到此,只見他單掌一翻,秦桐陡然覺出不妙,他手腳往地上用力一按,身子騰了起來!
然而江海楓豈能放他逃開!
只見他一聲喝叱道:“賊子!”
右手向外一劈,“喀嚓”一聲。
秦桐一聲慘叫,一條右手,竟為海楓把內中的骨節,完全給擊碎了。
他慘叫了一聲,堕之墜地。
只見他在地上一陣翻滾,口中悲慘地呼叫着,良久才漸漸歇了下來。
海楓冷冷笑道:“現在,你大概要老實了!”
秦桐在地上咬牙切齒道:“江海楓,你如果不殺死我,我早晚還會逃!”
海楓笑道:“悉聽尊便!”
說着自衣中掏出了一根皮索,走過去在他上身綁了個結實!
秦桐這時全身都為汗水浸透了。
那條右臂,已碎成了一片,空空地吊在肩上,仿佛只連着一層皮!
他氣喘籲籲的道:“你要把我怎麽樣?”
海楓親手綁上了秦桐,內心卻有說不出的痛苦,想到了昔年二人同師之誼,由不住滴下了兩行淚來。
也正因為如此,他也就更加憤怒!
當下他氣得聲音發抖的道:“秦桐,我要把你押回北方,召集武林同道,來共同處置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
秦桐狂笑了一聲道:“何必費這麽多的事?幹脆你現在結果了我,豈不是省事?”
海楓咬了一下牙,熱血上沖,道:“好!我就……”
可是他那舉起的手,又緩緩地放了下來,他冷冷笑道:“你我總算有一段同門之誼,我又豈忍心親手殺你?不過,你要想活命,卻是萬難了!”
秦桐坐在地上,披頭散發,汗血灰沙混成一片,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他擡起頭,大聲地笑道:“你居然還念及師門之誼?”
說到此,慘笑了一聲,道:“已經下了毒手,還撇什麽情?現在你就是放了我,我秦桐也是一個廢人了,活着又有什麽意思?師哥!你快給我一個痛快吧!”
這一句“師哥”,叫得江海楓好不痛心!
他心中打了一個冷戰,嘿嘿笑道:“師哥?虧你叫得出口……”
他一生行事,從未猶豫過,可是這一剎那,卻感到了極大的猶豫。
熱淚不禁籁籁地滴了下來,他冷笑道:“秦桐,不要想叫我心軟,我是不會放你逃走的!不過我也不想親手殺你!”
秦桐面色這時慘白如灰,仰起臉來,也像是滴下了眼淚,讷讷道:“殺了我吧,師哥!再不然就放我走吧!我不會再做什麽壞事了!”
海楓苦笑了笑,道:“這句話,要早些時候說,我真會心軟了,可是現在已經晚了!
秦桐!”
秦桐擡起了頭,注視着海楓。
江海楓一字一句道:“現在你仔細聽一聽你所犯的罪。”
秦桐咬了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來,他恨恨讷道:“我犯了什麽罪?你不要誤聽傳聞!”
“傳聞?”江海楓痛心的笑了一聲,接道:“弑師背訓此其一!”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師父久病纏身,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幫助他解脫痛苦而已!”
海楓慘笑道:“好個解脫痛苦!”又道:“散謠陷兄此其二!”
他不容秦桐插嘴,很快接下去道:“盜拐師門至寶,此其三!”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這三件事,其實只是一件!”
海楓見他如此,仍然還沒有悔過之心,不禁又是憤恨,又是傷心!
他點了點頭,接下去道:“好吧,就算一件,你再聽!”
于是冷笑了一聲,道:“在杭州你集結衆匪,夜中想來殺害于我,此純小人作風。
我這個師兄,有什麽地方對你不起?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秦桐面色一變,低下了頭。
他嘆了一聲道:“就此一點,我也是活不成了,下手吧,師兄!”
海楓狂笑了一聲道:“如果只此一點,我才犯不着取你性命,你再仔細想一想!”
秦桐冷笑道:“還有什麽該死的罪?”
海楓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健忘得很,我問你,在北高峰下,那一戶農家,是何等無辜善良的人,救你于絕途死難之間,你居然恩将仇報,強奪了人家的錢財不說,竟然下毒手,重傷了人家姑娘!”
說到此,咬牙哼了一聲道:“如非我那時去救,那姑娘早已一命歸西。秦桐!你還算是人?你的良心何在?”
秦桐忍不住竟也落下了淚來。
“晚了!”海楓苦笑道:“你現在就是百死,也贖不了你所犯下的這些罪,銀河老人,沒有這種孽徒,我江海楓也絕沒有你這種師弟!”
秦桐啞着聲音道:“我已經得着報應了,你不必再說了!”
海楓哈哈笑道:“在蘇州,你誘騙了純潔的席絲絲,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動禽獸之心,若非是左人龍及時趕到,席姑娘已不堪設想……”
秦桐面色大變,嘆了一聲道:“你什麽都知道了,我還能說什麽呢?”
海楓說到此,厲聲叱道:“你還有臉要求活命?秦桐,你真是癡心妄想了,現在我們走!”
說着用力一帶繩子,秦桐被扯得在沙地上一晃。
他狂笑了一聲道:“好吧!我跟你走就是,反正這條命交給你了,你就看着辦吧!”
海楓點了點頭道:“這才像條漢子!你放心,我一路之上,絕不會虐待你。你如果妄圖逃走,可就休要怪我,你那是自讨大苦頭吃了!”
秦桐冷冷一笑,不發一語。
海楓牽着他向前走,秦桐問:“現在去何處?”
海楓冷冷一笑道:“還有一個該死的沒有死!”
秦桐笑了笑,道:“你說是白腳蔔大包?”
海楓回道:“就是他!”
秦桐道:“這小子是該死,我帶你去!”
海楓冷笑道:“不勞你挂心,地方我知道!”
秦桐怔了一下道:“你原來早就知道了?”
海楓哼了一聲道:“他們兩個想害死我,倒情有可原,因為那是你的主意;可是他們下手劫財,手段太毒辣了,數十條人命葬身魚腹。這種江湖敗類,要是再容他活在世上,也太沒有天理了!”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要照你這麽說,這個世界上該死的人太多啦,你殺得完麽?”
海楓看了他一眼,道:“起碼是殺一個少一個!”
說話之間,二人已來到了那石壁附近。
只見壁內泛出昏黃色的燈光,顯然,那白腳蔔大包尚在其內,他似乎并沒有發現外面的情形。
江海楓把皮索緊緊地捆在一塊巨岩之上,那皮索乃是用犀牛的脊皮所制,堅韌無比,打量着秦桐在重傷之下,是無法脫逃的。
他就騰身越過了石牆,閃身來到了石弄之中。
“誰?”白腳蔔大包由床上立起。
當他看出了來人是誰之後,那張泛白的臉,一陣發青。
就見他抄手抓起幾上的瓦壇打來,怪叫了聲:“滾出去!”
抖手把這盞燈給打了出來,可是江海楓右手向前一托,那盞疾飛而至的燈,竟會被四平八穩的托在了手中,燈蕊仍然繼續明着!
海楓把它放在了一邊,白腳蔔大包向後退着,咧着一張大嘴道:“你……江海楓……
還沒死?”
海楓哈哈笑道:“憑你們想要叫我死?簡直是做夢!”
“白腳”又退了幾步,奈何這矮洞之內,只有一個出口,卻叫海楓占住了。
蔔大包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方,怪笑了一聲道:“江海楓,我拜兄與秦桐老弟可都在外面,正要找你算賬,你居然還敢來送死!”
江海楓目光閃閃地道:“你那現眼的拜兄金頂,我已把他埋在沙灘上了,秦桐現在外面候死……”
蔔大包打了一個冷戰,江海楓冷冷一笑道:“現在所剩下的,只有你了!”
白腳蔔大包搖了搖頭道:“你胡說,我才不信!”
海楓怪笑了一聲,道:“誰要你信!”
話聲一落,身形已如同一只大鳥一般地霍然襲近,白腳蔔大包自從那夜右手為海楓劈傷之後,已無異于廢人一般。
這時海楓撲來,他幾乎是無法迎敵,張惶之間,那只左手順手操起了一口倭刀!
這口刀他原本是壓在枕下的,這時操起來,一個翻身,刀光一閃,直向江海楓雙腳之上砍了過去!
海楓朗笑道:“你還敢動手!”
當下右腳一擡,“嗆啷”一聲,已把他這口刀給踢飛到了一邊。
白腳蔔大包閃身頓足,就想向門外縱去!
卻為江海楓自後趕了上來,他冷笑了一聲,雙掌一抖,施出了“混元掌”力,一時掌風疾勁,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地猛襲了過去!
蔔大包倏地向右一閃,可是海楓這種掌力一出,四面八方,都無異于銅牆鐵壁一般。
白腳蔔大包身子再向上一躍,仍然未能逃得開來,只聽得“膨”一聲!
這一掌正正的擊在了他的右肋之上!
白腳蔔大包那修長的身子,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呼”的飛了出去,緊接着“通”地一聲,撞在了石壁之上,當場骨碎血濺,死于非命!
江海楓毫不費力地殺了白腳金頂,心中一腔怒火,才稍微消了一些。
他怒沖沖的轉過身來,卻見白腳那張木床之下,有一個相當大的竹簍!
海楓心中甚為奇怪,就過去把簍子拉了出來,揭開了蓋子一看,內中滿都是金銀細軟,有黃黃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婦人的首飾、珠串,價值相當可觀!
他發了一會兒怔,心中想道:“這些錢必定是白腳金頂一生作案得來的,如任其放置于此,也未免暴棄了,我不如帶着它,沿途作些善舉,豈不是功德一件?”
想着就用現成的帶子系好,提了提,還真不輕。
他把它結結實實地背在了背上,這才出得石門,見到秦桐仍然坐在當地!
他很安靜的看着海楓,點了點頭道:“你今天殺了兩個人,如果師父在世,你的罪過不見得比我輕!”
江海楓聽他居然還有臉提起師父,不禁面色勃然大變,正要下手重重懲治他一番!
可是他一眼接觸到了秦桐那只僅僅連着一層皮的膀子,心不禁就軟了。
再者,秦桐這一句話,又說到了他的軟處,他不由得呆了一會兒,遂冷笑道:“你少開口,再要多說,只有自讨苦吃!”
秦桐目光忽然看着他背後的竹簍,不禁笑了一聲,道:“原來你也是想要錢,這一簍子錢,夠你吃穿一輩子也用不完!”
說着又油滑地笑了笑道:“當中有一部分還是我的,不過,就算送給你了!”
海楓現在已沒有工夫再與他鬥閑氣,當時冷冷一笑道:“我才沒有你這麽卑鄙,這些錢,我自有用處。走!”
說着牽着秦桐直向嶺後繞去,走到了他原來栖身的洞下,江海楓打招呼道:“老板!
你下來吧!”
“是江大爺麽?”
船主摸着黑,由嶺上走了下來,海楓道:“你來,不用怕,那兩個強盜已死了!”
船主走到了近前,用眼睛盯着秦桐道:“你……你是誰?”
海楓苦笑道:“這是另一個賊,我已把他捆上了,你來牽着他,跟我來!”
船主見秦桐那個樣子,又見他負了傷,膽子這才大了,就過去接過了繩子。
秦桐只是冷笑着不發一語。
三人又回到了先前秦桐等所居之處,海楓把“金頂”原先所藏的那一艘船給搬了出來,還有槳有篙。
海楓就問船主道:“你能拖船麽?”
船掌櫃搓着手,苦笑道:“江大爺,你真會說笑了,想我們在水面上過了半輩子的人,還能不會船?咱們走吧!”
海楓就把船交給他擡着,自己由他手上,把秦桐的繩子接了過來。
船主擡起了船,一面嘆道:“我邱同水這一輩子是完了,船也完了,人也死了……
就剩下我這個人了!”
說着一只手抹着臉上的淚,海楓微笑了一聲道:“你不要氣餒,上天是不會辜負好人的!”
邱同水咳了一聲,慘笑道:“上天是專門與苦人作對,大爺你是說錯了!”
海楓一只手拍着背後的竹簍道:“我這裏有的是錢,足足可以賠你的船,這都是白腳金頂搶來的,不拿來救濟窮人,又拿來做什麽?”
船主邱同水不由喜得咧大了嘴道:“真……真的?這些都是錢?”
海楓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想道,錢這種東西,魔力可是真大,就拿這船家來說,自己本以為他是一個有骨氣的漢子,卻未曾想到,也是一個見財眼開的人物!
可是轉念一想,他畢生的事業全在一船,如今船完了,也就無以為生,自然心痛不已;如今一聽說有錢好拿,自然難免有些意外之喜,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的事情,卻怪不得他!
想到此,探手就簍內摸出了兩塊黃金及一枚發散綠光的珠串,遞與他道:“這些你收下,想必夠賠你的船及其它的損失了!”
邱同水接過了兩塊黃金,已由不住心中喜得“通通”直跳,再接過了這串珠子,他的眼都花了。
當下一只手拿着看了又看,口中千恩萬謝道:“謝謝大爺,這一下可是行了好了,這串珠子大概值不少吧?”
海楓并未細看,只順口道:“大概總能值百十兩銀子!”
秦桐始終冷眼看着,在海楓順手拿出這串珠子時,他已神色一動,這時聞言,不由冷笑道:“百十兩銀子!這是一串子母玉,你卻無知,随便給人,以現價而論,當在兩千兩紋銀之上!”
邱同水連忙收回懷內,呵呵笑道:“謝謝江大爺!”
海楓不由面色一紅,心中也有些後悔,倒不是因為它太值錢,而是怕邱同水拿了這麽多錢,不務正業。
當時,他冷笑了一聲道:“這串珠子,既是這麽值錢,你更要小心收着,如貿然取出,只怕有殺身之禍,你要小心了!”
邱同水這時一顆心早都花了,海楓關照的話,他只是滿口地答應着,哪裏還放在心上?後來他果真應上了海楓的話,這是後話不提。
三人來到了江邊,秦桐笑道:“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這麽綁着實在不大好看,你給我解開算了,我又不會跑!”
海楓搖了搖頭道:“這是辦不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秦桐嘆了一聲,道:“一切都随你吧!”
他又看着江面道:“三個人都上小船,只怕經不起吧!”
船主邱同水,自從得了錢之後,早就心花怒放,又重新回複了勃勃的生氣,他聽秦桐這麽說,就咧着嘴一笑,道:“朋友,你可是外行了!現在已到了什麽時候了?馬上可就要上潮了,這小船剛好,一點也不多!”
說着他就把木船擱在岸邊的沙上,海楓讓秦桐坐在船頭,他自己居中而坐,邱同水持篙殿後!
果然,就在三人方自坐好的當兒,只聽得江面上嘩嘩一陣水響之聲。
遠遠看過去,江面上卷起了一層層的白浪,一剎那之間,江水已漫及船下!
慢慢的江水升高,小船也就跟着飄了起來。
邱同水長篙點處,這艘小船“哧”地竄了出去!
這時天空已灰蒙蒙的有了些天亮的意思,只有幾顆閃亮的星星……
一陣陣的江風,由水面上吹過來,邱同水道:“好冷啊!”
他用力的操着篙,活動着身子,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有欸乃船聲。
慢慢的,水面上行船漸漸有了,有的還張着網,開始下網捕魚,天,可是大亮了。
三個人這時互相一看,簡直都不像人!
尤其是秦桐,披頭散發,右肩以下,一片血跡,雖有衣袖掩飾着,看起來那只右臂,卻是輕飄飄的,仿佛只連着一層皮似的!
江海楓就把他身上的繩子解了下來,一面冷笑道:“秦桐,你可自己打量着,要是想跑,先想一想,你是不是能夠逃脫得了?”
秦桐現出一副奸狡油滑的樣子,滿不在乎地一笑,道:“一句話,我是捧場到底!”
海楓冷笑了一聲,沒有理他。
邱同水這時咳了一聲道:“江爺,你老是真厚道,像這種臭賊,你還真有工夫帶着他,要是我,一刀宰了他算了!”
海楓尚未說話,秦桐卻狂笑了一聲,回過頭來望着他道:“謝謝你的好意了,姓秦的真是求之不得!來吧!江海楓你就下手吧!”
邱同水倒是怔了一下,他還沒見過這麽嘴硬的賊,當時就轉過臉去看江海楓!
海楓對他默默地搖了搖頭,邱同水不由氣得紅着臉幹笑了笑!
秦桐奸笑了一聲道:“怎麽?只會說,不敢動,這算是什麽英雄呀?你秦大爺拔根汗毛,比你腰還粗呢,你他媽也在水裏照照,什麽東西!”
邱同水氣得舉篙就要紮過去,卻為海楓伸手把他的長篙拉住了,他憤憤地道:“江大爺,你聽聽!”
海楓冷笑道:“他是待死之囚,你怎麽和他一般見識,一切都随他吧!”
邱同水恨恨地用篙在水裏紮了一下,偶一擡頭,卻見秦桐一雙泛着紅絲的眸子,正獰惡的瞪着自己!
船老板邱同水,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心中驀地生出了一種畏懼之意,他就趕忙把眸子轉向了一邊。
這時後面水上,馳來了一條花帆大船,六面風帆吃滿了風力,正向這邊疾馳而來。
邱同水望了一下,興奮的道:“好了,這船我認識,江爺,咱們換上大船吧!”
海楓正感不耐,聞言自表贊同。
須臾,那艘大花船馳過,邱同水劃小船迎上去,交涉了幾句,三人就攀着扶梯上去了。
海楓十分注意着秦桐,因為他知道此人太狡猾,上船之後,邱同水就和這大船的船主聊開了,他們是很熟的朋友。
花船的船主姓郭,一聽說邱同水的船已遇難,不禁驚愕不已,安慰了他一番!
邱同水腰裏有錢,倒也不愁,他就到內艙睡覺去了。
海楓卻要了一個單艙,押着秦桐一起入內。
這條花船,也是直放南京,三人日夜地勞累,早已疲憊不堪。
海楓與秦桐都是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可是不久之後,江海楓卻為一陣呻吟之聲驚醒,他睜開了眸子看時,卻見秦桐倚在壁上,那呻吟之聲,正是由他發出。
海楓一驚,道:“你怎麽了?”
秦桐睜開了眸子,苦笑道:“我流血太多,怕不行了!”
海楓呆了一會兒,遂冷冷地道:“既如此,我與你止血包紮就是,不過,你不要心生詭計!”
秦桐冷冷一笑,又閉上了眸子!
海楓遂找出了藥,又撕下了布條,先把他肩上穴道閉了,流血立止。
這時再看他傷勢,江海楓也不禁心中一動,只見他整個一條右手,這時全都腫了起來,就像腿一般的粗細,其上青紅不一,可是看起來,卻像是一攤死肉,其中骨節,全都碎裂!
海楓不由搖了搖頭道,冷笑道:“傷太重,這是你自作自受!”
秦桐咬着牙道:“将來會好麽?”
海楓搖了搖頭,冷笑道:“你還想将來嗎?”
秦桐就低下頭不再哼聲了。
江海楓為他上好了藥,包紮好後,坐回原處。
油燈之下,只見秦桐那張臉,已是面無人色,他們本是同門的師兄弟,想不到一旦成了仇人之後,竟如此的彼此互殺!
想到這裏,江海楓由不住心中一陣難過,暗暗悔恨自己昨夜下手太重了。
其實只要捉住他也就行了,又何必用這種重手法?
海楓愈想愈是難受,不禁內心動道:“他已傷重至此,以後已成殘廢,以此為戒已經足夠了,又何必一定要他的性命,不如放他走了算了!”
內心這麽想着,表面卻不動聲色。
當時正要和他說,并有意送他些錢,囑他好生再世為人!
不想,正要開口的當兒,卻聞得秦桐鼾聲大起,竟是睡着了!
海楓皺了皺眉,心道:“怪呀!這麽重的傷,居然還會睡着了?”
可是轉念一想,也許是一夜勞累,又兼受傷過重,這時敷上了藥,自己又替他止住了血,頓覺舒适,自然會睡覺了。
他就把到口的話,暫時忍着,心想等他醒轉之時,再說也不遲。
當時自己就靠牆默默地入定了過去。
也不知什麽時候,他耳中恍恍忽忽地聽人喊道:“殺人了!不好了!”
船身正在搖動着,江海楓驀地睜開了眸子,昏燈之下,卻見秦桐那張床上空無一人!
他不由大吃了一驚,頓足道:“壞了!”
當時忙向枕邊抽劍,卻發現那口“子夜綠珠”已經不見了。
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江海楓也顧不得找其他的兵刃,當時推開艙門,縱了出去。
卻見船尾地方,一個水手大叫道:“不好了,殺了人了,邱掌櫃的叫人給殺了!”
海楓聞言心如刀割,當時忙問道:“誰死了?那個人到哪去了?”
說着話,就見地上爬起來一個血淋淋的人,正是那邱同水。
海楓一頓足道:“我知道了!”
遂對那個水手道:“快叫醒別人救他,我去找那個兇手去!”
邱同水伏在血泊裏,嘶啞地道:“我的珠子……錢……”
海楓應聲道:“我知道!”
心中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感覺,想不到自己一念之仁,卻又造成了如此不幸的場面!
他氣得肺都炸了,不由狂吼道:“秦桐!畜生!你在哪裏!”
忽聽“撲通!”一聲水響,有人叫道:“下水了!下水了!”
海楓忙撲過去,但見一艘小船落入水中,秦桐立在船上,用他那一只好手,拚命地在搖槳!
那口“子夜綠珠”正緊緊系在他的背上。
江海楓怪嘯了一聲:“秦桐,你還想跑麽?”
他整個身子,如同一只鷹隼似的,猛然地拔了起來,往下一落,正落在了秦桐的小船之上。
秦桐慘笑了一聲,撩槳就打。
卻為海楓劈手給打了個粉碎,小船動得很厲害,他怒斥道:“喪心病狂的畜生!你還敢打人!”
秦桐反過身子,雙足一頓,往水裏就跳。
可是江海楓這時怒憤膺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放他逃開了。
他忽然向前一伏,“噗”的一把,正抓在了秦桐的腳腕子上,低叱了聲:“回來!”
向後一帶,“砰”的一聲,已把他給摔在了船板之上。
秦桐“噢”了一聲,還想翻身,卻為江海楓一腳踏在了背上。
他狂笑一聲道:“再跑呀!”
忽地用力向下一踩,只聽得“喀嚓”一聲骨響,這一腳,竟把他胸肋踏碎,五髒俱裂!
秦桐慘叫了一聲,鮮血由耳目之中狂噴了出來!
江海楓彎下腰來,把他背上的“子夜綠珠”抽了下來,卻見秦桐兀自睜着一雙眸子,急劇的喘息着!
在動蕩的小船內,海楓道:“你死得服氣麽?”
秦桐慘笑着,讷讷道:“方才我……心太軟……應該先殺了你……現在……太晚……”
海楓不由一怔,可是仔細一想,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秦桐所說的一點也不錯。
試想:他能由自己枕前盜劍,又何嘗不能暗取自己的性命?
這麽想來,的确是他手下留情了。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手下留情?”
海楓不由淌下淚來,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手下留情……只是你為惡太多,天理難容!”
秦桐用力地翻了下身,嘶啞的道:“丢我到長江裏……去……吧!師哥……讓江水洗一洗我的身子和靈……魂……”
一陣顫抖之後,他就不動了。
小船在微微地搖動着,江風嗖嗖地吹過來,江海楓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足尖一挑,“撲通”一聲,秦桐的屍身就跌到了江水之中,翻出了紅白二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