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施亮弟子閃電手侯天源,因輕敵而被展翅金鵬弟子金碑掌李玉以重手法擊斃,其本身也因被侯天源以掌力在腦後“腦戶穴”之玉枕骨上掃了一下,落成重傷、生死未蔔。
二人都因愛徒愈發遷怒對方,尤其是長白枭施亮,眼見自己最得力弟子當場身死,不禁痛徹心肺,盛怒之下,已存心和胡老镖頭一拼,揮手令諸人把侯天源屍體擡下後,自己一矮身,已由背後掣下了一對兵刃,這兵刃被青綢包着,待他把綢布解開之後,衆人才看清,敢情竟是武林不常見的一對兵刃。
這對兵刃,名叫“鳳翅紫金铛”,又稱“鎏金铛”,每支都有二尺六七寸長,通體紫金所鑄,映着燈光,紫紅閃爍,铛頂是碗口大的三枚金環鑄連在一起,最厲害的是,環沿都是寸許的鋒利白刃,運用起來,真有無窮威力。
長白枭兵刃至手,雙手各持一支,一舉過頂,一橫平胸,嘿嘿地先笑了幾聲,那老臉上的肌肉一陣抖動,一雙凹入頰內的怪眼閃閃直冒精光。這一陣笑聲,就像午夜的枭鳴,可能他這長白枭的外號,就是因此而起,笑得四座衆人心搖神晃,直起雞皮疙瘩,遂見他道:
“姓胡的,我們今天是死約會,不死不散,我早就聞名你以一口九耳八環大砍刀馳名江湖,今夜我就要拜領你幾手高招,請你廢話少說,快掣刀吧!”
展翅金鵬胡鐵翼此時也是在眼紅頭上,哪還顧慮許多,哼聲:“你別急,老夫不會叫你失望!”
跟着點手命人把自己那口仗以成名的九耳八環大砍刀送上。衆人一看這口刀,不由暗暗吃驚。
原來胡鐵翼這口刀,可與一般人所用的刀大不相同,這刃身長有三尺,通體雪亮,一望而知是精鋼打制,刀寬有七八寸,刀背厚有一寸許,上面扣着八個碗口大的紫紅銅環,略一震動,響聲震耳。這口刀,別說舞開了神威無比,就是普通人想提一提,臂力小的,也不一定能提得起來。由此可見這胡鐵翼臂力之大是如何驚人了!
老镖頭接刀在手,僅以三指垂直掂着刀柄,跟着三指一扭,往上一翹,舞了一個鬥大的刀花,美到了極點,臺下震天似地喝了一聲好!
這口刀在他手上,真像是一根普通樹枝似的輕靈。只見他雙手齊伸,一指前方,一伸右耳上方,擺了一個“夜戰八方”的姿式,道聲:“胡某候教了!”
長白枭早已不耐,右足往後退了一步,“倒踩古井步”,雙铛已平開,尚冷笑道:“胡镖頭,在下可把話說清楚了,我施亮一向出手是手黑心毒,可沒有什麽情面,我下手全是往要命的地方,你也別客氣,盡管往我要害的地方下手,死了算我活該倒黴。咱們話可說在前面!”
他這話一出口,臺上臺下都不由暗暗罵一聲:“好毒的家夥!”
胡老镖頭聞言點頭冷笑道:“我們就是這麽着,你就盡管下毒手好了!”
話才一出口,長白枭已欺身而進,口中叫了聲:“相好的別走!”右手紫金铛“平沙落雁”,直往老镖頭平腰斬來。胡老镖頭猛一吸腹收身,但是長白枭左手紫金铛“獨劈華山”,貫頂劈來。
胡老镖頭猛一翻身,已欺至長白枭右側,閃開了他這兩铛,掌中九耳八環刀,“蒼龍出海”猛然抖出,直奔長白枭肚腹上紮去,真個是勁猛力足。
長白枭雙铛落空,他已是在急怒攻心的頭上,直恨不能三招兩式即把對方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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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長白枭若論功夫,實在是武林中不可多見的人物,軟硬輕三功可說都已到登峰造極地步,尤其是掌中這一對鳳翅紫金铛,施展開來,的确不同凡響,他平日對敵,只憑一雙肉掌,這對兵刃自出江湖數十年來,也不過出手了十餘次。
今日一念到胡老镖頭和自己數十年前曾有一镖之仇,再說今夜自己弟子又死在他徒弟手中,更是仇上加仇,這一見面分外眼紅,故此才施出了這對兵刃。但對方胡鐵翼,亦為少有的高手,掌中那口九耳八環大砍刀,更有令人想不到的威力。
如此二人一搭上手,但見臺上铛影刀光乍合又分,真個是快如電光石火,靜若秋湖止水,一時寒光閃閃,人影恍恍,轉瞬間已對拆了二十餘招,兀自不分勝負高下,看得臺下觀衆,瞠目結舌,都不由暗暗為二人擔心。
此時猛聽“嗆啷啷”一聲大震,老镖頭的大砍刀正和長白枭的紫金铛碰了個正着,擊起一片火花,都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二人各往左右一分,活了一下身形步子,二次又欺身相接。展翅金鵬揉身而進,“金針度線”,這柄大砍刀直奔對方胸口便點。長白枭右手铛向上一封、想以這紫金铛上三刃來鎖他的刀身,只要被他鎖住了刀身,諒你老镖頭再是力大勁猛,也難逃開他手去。
展翅金鵬和他一搭上手,就沒敢小瞧了對方,刀一抖出,本身就是虛實莫測,待對方铛到,老镖頭刀已撤回,刀風轉動,身子一斜,這口刀帶着一陣急嘯,由自己頭上圈了回來,“倦鳥歸巢”,橫着往左進擊,直向長白枭咽喉點去。
這口刀可謂之巧快已極,好個長白枭施亮,上面這柄紫金铛走空,第二刀又到,見他喝一聲:“好!”右手鳳翅铛向外一展,身子猛一滾,往前竄了三四步,一個“流星趕月”
式,直劈老镖頭的肩背。
這是一式數招,待胡老镖頭沉肩閃避,對方右手鳳翅铛又到,雙铛輪番運用,其疾如鳳。
老镖頭刀已走空,鳳翅铛又到,任憑自己再快也不易躲過。只見他往左猛一擰身,鳳翅铛擦衣而過,已給他劃開來了一條二寸許長的口子,可是臺下人是看不見的,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老镖頭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大喝一聲:“匹夫欺我!”
長白枭冷笑聲裏壓铛追到,手下是又黑又狠。老镖頭這一怒,展開了“奇門十六刀”,砍、崩、截、挑、刺、紮,刀上功夫确是夠了火候。
奈何這長白枭一雙鳳翅铛,崩、鎖、劃、剪、捋。拿,施展開來霍霍生風,一招一式全與劍法招式各別。二人這一追一逐,忽離忽合,又拆了七八招,老镖頭無論如何,這口刀總是遞不上去,不由刀一緊招,想僥幸取勝,此時已自面紅氣喘,汗如雨下。
葉硯霜與李雁紅看得頻頻皺眉,尤其是雁紅早已沉不住氣,要不是心怕自己出去後叫紀翎看見,她早就忍不住暗中下手了。此時小聲對硯霜道:“你好意思緊看,也不替人家接着?”
硯霜依然是面現微笑,回目看了雁紅一眼,小聲道:“你急什麽?老镖頭力還未完呢……”
雁紅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殘忍!還非要等人家力完了才救人家呀!”
硯霜一笑,低聲道:“你不知這老镖頭是什麽脾氣,如果此時貿然上臺,弄不好還要挨他一頓臭罵,何況二人本有仇恨,我這局外人非到萬不得已之時,怎好出面幹涉呢!”
雁紅一笑,微紅着臉說:“算你有理,幾個月不見你,我發現你變得聰明多啦!”
硯霜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你才知道呀,從前也不笨呀!要笨還能追上你這女俠客?”
雁紅羞得滿臉通紅,用手使勁扭了硯霜膀子一下,小聲嗔道:“小聲點,也不怕人家聽到,這麽大人了…”
硯霜正再想逗她一會,肩上卻被柳二先生拍了一下笑道:“你們兩個小兄弟可真有趣,人家臺上已快鬧出人命了,你們還有工夫鬧!”
李雁紅羞得滿臉通紅,一看硯霜道:“都是你!”
硯霜遂回頭對柳二先生一笑道:“你別急,還有一會呢!”随着移目臺上,此時真是龍騰虎躍,性命相關的時候。
此時那長白枭施亮,用的是進步招,鳳翅铛一支平胸,一支是直戳老镖頭小腹,十分巧捷。展翅金鵬胡老镖頭刀随身轉,“黃龍翻身”,“夜叉探海”,刀尖直向長白枭施亮的下盤刺去。
刀鋒遞出去,長白枭并不躲閃,雙铛一展,用的是“金雕搏兔”,這一招用得巧快異常,身形斜揮着,單铛向下一翻,正往刀身上砸下去。
此時,胡老镖頭刀往右一領,一個倒轉陰陽,九耳八環大砍刀再次翻回,已然向鳳翅铛上猛斬下來,這一次老镖頭是用足了力,這一刀勢非常疾,想借此一刀把對方鳳翅铛震出手去。
只聽得“嗆”一聲,和對方的雙铛碰上了,激起了一溜火星。兩下的兵刃。全是純鋼打造,這一碰之力,長白枭給震得龇牙咧嘴,雙铛差一點出手,掌心一陣火熱,心想:“老小子,你這是給我玩命!”
老镖頭一刀沒有把對方兵刃震出手,心裏不由大慌,仍想敗中取勝。刀身往下一沉,身形一轉,樣子像是避敵,那長白枭果然不舍,随後追到。
展翅金鵬胡老镖頭打算了僥幸手法,心想只要長白枭施亮敢追過來,自己尚有一式絕招,對方萬難逃過,定可惜那一招,保全了自己聲名。此時見狀,心內大喜,後面的施亮已喊道:“镖頭別走,我們是死約會,不見不散!”這一發話,老镖頭已知道他就在身後。
只見他驀然腳下一停,身軀背着,猛然一揚頭,雙手抱刀,一個“鐵板橋”式,全身猛然向後一躺,這口刀快似疾風地向後刺去。
這手絕招,卻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十分險惡,任憑你怎麽精明,也難逃開這一刀。
長白枭先見他不敗而逃,心中雖想到或許有詐,尚以為他或以暗器算計,不過在這種場合,尤其是在擂臺之上,以展翅金鵬胡老镖頭這身份地位,以及過去的威名,諒不會做出那種自墜威名的舉動,故此放心撲到,想以手中的一對鳳翅铛一下将對方制住。
長白枭抖铛便碰,這雙铛尚未遞出,忽見展翅金鵬胡老镖頭驟一翻身,銳利雪亮的刀鋒已然遞到,铛尖又刺到胸前,幾乎紮進衣內。
長白枭施亮用力往後一擰身,九耳八環刀劃着中衣過去,吓得長白枭出了一身冷汗,低頭一看前胸綢衣已劃了尺許長的一條口子,真可說是險到萬分了。
胡老镖頭這一招沒用好,自己就知道要毀,他可不敢直着往起揚身,只就原式用一招“浪裏翻身”,往右翻時,長自枭施亮那裏容他走開,冷笑一聲:“相好的,你好厲害!”
跟着一撲身,左手鳳翅铛向外一展,老镖頭的命在彈指之間了。
葉硯霜不由往起一站,突然肩上被人按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一向沉默的司徒星,只聽他道:“兄弟,我不行你再上!”在他手拍葉硯霜同時,右手連揚,微聞“哧哧”一陣輕嘯之聲,直奔臺上飛去,跟着話聲一了,身子就像一只怪鳥似的起在了半天。
就在葉硯霜往起一站之時,長白枭那支風翅铛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向老镖頭脖頸上劃了下去。
突然“哧哧”兩聲,兩點金星直奔他兩肩“肩井穴”上飛到。這長白枭眼看這一鳳翅铛要斃對方于手下,突聞這破空之聲,司徒星是何許人物,指力之強江湖鮮有,這一指雙丸至今武林中仍為絕學,無一人能出其右者。
長白枭見這兩點金星一閃即至,因奔兩肩要穴,勢又不能不躲,直恨得“嘿”一聲,好個長白枭,他竟一翻右腕猛磕這雙金丸,但這一來無形中那只左手就慢了。
胡老镖頭抽身游刃,總算避開要害,但肩頭卻怎麽也躲不開了。
就聽他“吭”了一聲,嗆啷啷九耳八環刀也撒出了手,人也一連後退了七八步,鮮血就像泉一樣竄出來,霎時間染紅了上衣。
好毒的長白枭,他這一刀本是毫無疑問可劈在對方脖頸上的,但由于躲避這雙金丸,不由慢了一步,以至于僅刺了對方肩一下。這一下已不輕了,但這長白枭心懷險惡,立心想置對方于死地。
這時他右手鳳翅铛已磕開了飛來的金丸,眼角睨處已見臺下巨鳥似地竄上一人,不由把牙一咬,喝了聲:“相好的,你還是死了好!”他竟乘老镖頭負傷無力之際,向前猛撲而到,右手鳳翅铛“饑鷹振羽”,向外一展,直朝老镖頭腹上劃去。
這可真是險到極點了,長去鳥司徒星身在空中尚未落下,心有餘而力不足,老镖頭兵刃出手,人已重傷,哪有餘力再來閃招?
葉硯霜大喝一聲:“不好!”正想用自己新由寶錄中學得的“五元神”,破着損失一些精力,以本身精潛之氣逼出指尖,淩虛把長白枭遞出之铛硬奪下來。
才一探掌運潛發出之際,竟有一陣急嘯之聲直竄臺上。
那長白枭竟被這聲急嘯給撞出去五六步,不由大驚失色。他已知道,這聲急嘯之強勁,是如今僅有的一個老怪物野叟尤天民獨擅的“金劈掌”力,哪能不既吓且驚,一連退出去五六步,引目向臺下望去。
葉硯霜此時指力已出,長自枭手中铛竟被這種五元真潛強力抓得一震,虎口發熱,脫手了一只,但葉硯霜潛力一出,已窺見長白枭被另外能人以“金劈掌”震出,故潛勁才一出手已自悔,因這種功夫太玄了,如今武林中恐尚無二三人擅此玄技,難免令人大驚小怪。不由猛吸元精往回一收潛松勁,那風翅铛已起在空中。真氣突然一收一散,只見它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又掉在臺上了。
這種情形除了長白枭自己體會出是怎麽出手的,別人誰也不會想到,竟是有人以內三合會精的“五元神”潛勁,隔着四五丈距離,平空給抓出手的,但葉硯霜瞞得了別人,他可瞞不住三個人。
這三個人一個是施亮本人,他因身臨其境,能親身體會出是怎麽回事,當然心裏有數。
再二人一為身在空中的長去烏司徒星,他本身既無此功力,又距此不遠,一看此情形,不由心中一動,暗驚這是誰有此玄功?
剩下最後一個人,是誰也沒注意到的,他不在葉硯霜棚下,也不在衆人之中,卻是身坐敵棚,這人就是發“金劈掌”的紀翎。
此時長白枭不由皺了一下眉,暗奇這是誰會此功力?因他自己此時刻下也正在練這“五元神”功夫,但卻只能一丈取物,由這功夫判來,可能這人功夫遠在自己之上。不由心內怦然一動,向衆人中以目尋去,但他卻并沒發現葉硯霜。
卻說葉硯霜一看長白枭被震出去,心中己先吃一驚,因聽太虛老人告訴過,如今武林中僅有一種失傳的絕技是他不會的,那是一種掌力,名叫“金劈掌”力,這種掌力發出急嘯如哨,和“混元一氣霹靂掌”有異曲同工之妙,可百步內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故此葉硯霜一聞哨聲,又見長白枭狼狽情形,就猜到是這種掌力,不由順着那嘯勁撲力,往發出處一望,不由心中一怔。
原來他順着那哨嘯撲勁往敵棚一看,不由大驚,原來見一青年公子,黑緞馬褲褂,粗長黑亮的一條大發辮搭在前胸,手中晃着一柄描金的黑折扇,這人就是自己早上遇見的馬上英客,也就是打聽雁紅的那位怪客。此時也見他閃着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正尋視臺下人群。
葉硯霜哪知,他也正在找那發“五元神”的奇人呢?
葉硯霜這一看,原來是他,不由一驚,用腕碰了一下身旁的雁紅道:“紅妹,你看!”
雁紅此時心情也是錯綜複雜的當兒,一則驚于葉硯霜的功力,再則她又為另一事所震驚,吓得心冷情散。
原來她在昌平縣三裏坪,對敵陸筱蒼以及長白三醜時,曾聽過紀翎那種金劈掌力的吐勁如哨之聲。此時這一陣急哨之聲,她一聽就知是紀翎所發,當時內心焦急萬分,但尚存着萬一的希望,心想也許這是別人發的呢!
葉硯霜這一碰她,叫她看,不由一怔道:“看什麽?”
葉硯霜一笑道:“今天早上找你的那個人也來啦!我看見了!”
李雁紅當時面紅心跳道:“他……在哪裏?”
葉硯霜見她如此,只疑她害怕,不由以手拍了她兩下道:“別怕,有我呢!”說着以手往敵硼紀翎坐處一指道:“那個穿黑衣服、手扇扇子的人就是,也就是方才發金劈掌震開長白枭的,想不到他這麽厲害!”
李雁紅順着葉硯霜手指處一看,不由趕緊把頭低下,心中暗暗叫苦道:“紀大哥啊,你真的來了,這可怎麽好呢!”想到這,不由又偷偷瞟了紀翎一眼。
她看見了這癡情年輕人,只這幾天不見,他已消瘦多了,那雙大眼,黑亮的長發辮,挺俊的儀表。和葉硯霜比起來,真是一時瑜亮,難分軒涯,只不過自己的心先給了葉硯霜罷了。
她想到一月來,人家是如何服侍自己,如何癡念自己,自己的一颦一笑支持着對方的喜怒哀樂,自己竟狠心……如今這一看,芳心不免一陣辛酸。
他那黑而大的眼睛,露着無限的憂郁,那豐采可愛的笑容,往昔是多麽自然地挂在他的唇角上!如今,沒有了……紀翎啊!早知你是這種多情癡心的人,我又怎會在你家療傷呢?
如今我真怕你……我怕我因為同情你,而影響了我愛硯哥哥的決心!
想到這裏,這姑娘一顆芳心确是沉不住了。葉硯霜低首問她道:“你見過他麽?認識他不?”
她看了葉硯霜一眼,眼前是一張俊臉,星目皓齒,自己一生傾心的一人——他又即将是自己的丈夫,我又怎能失去他呢?想到這裏,不由忍着快流出的淚抖聲道:“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她哭了,葉硯霜皺了一下眉,尚想問她話,她卻以手掩面,靠在葉硯霜的膀上一翻紅暈的秀目小聲道:“硯哥哥……我頭昏……受不了!”
葉硯霜大驚道:“那是怎麽回事……”
李雁紅輕笑道:“我先回去了,你想着快回來。”
葉硯霜由座上一起道:“我送妹妹回去。”
李雁紅以手推他道:“你不能走,你走了誰來清場呢?何況胡老镖頭還要請你吃飯呢!
你又答應人家了……”
葉硯霜皺眉道:“真是……你覺得要不要緊?”
李雁紅嬌笑道:“要緊還會說話?你放心,死不了,為了你我也要活着!”後面話,聲音特別低,葉硯霜像呆子似的笑了笑。就在這時,這姑娘由位上站起,低着頭由後面溜出去了,還回過頭笑了笑。
葉硯霜目送着這小雲雀出去後,才坐下,他感到滿足與驕傲,雖然他失去了守容……魚與熊尚不可兼得,這不是很值得欣慰麽,在如今葉硯霜的遭遇之下?
且說那長白枭雖是在乍驚的情況之下,仍不減那份狂态,掌中鳳翅铛在空中轉了個圈,掉下地後,他一伏腰擡起雙铛,雙雙往背後一插,面紅過耳。
此時長去鳥司徒星,身已由空中飄下,當時二話不說,先攙起了一旁的展翅金鵬胡鐵翼。這胡鐵翼面色鐵青,上身衣服已被鮮血染紅,他此時雖負傷不輕,但忍着咬牙一挺身,前走了兩步,掙開了司徒星的手,伏身撿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刀,對長白枭冷笑一聲道:
“施當家的……你好厲害!我胡鐵翼技不如你,還是死了好!”長白枭和司徒星尚不明他話中的意思,但見他突然一翻腕,這口刀直朝自己面上劈下。
長去鳥司徒星見狀大驚,叫一聲:“使不得!”也忘了出手輕重,雙掌齊出,一奔老镖頭手腕,一奔他股下,只聽“嗆啷啷”一陣暴響,老镖頭被這驚人的掌力震出去五六步,手中刀也再度出手。施亮見狀,面含冷笑,一言不發。
司徒星扶着一身是血的老镖頭,一跺腳皺眉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麽?勝敗是兵家常事,受點傷算什麽?”此時臺下上來不少人,都是老镖頭的徒弟朋友,衆星捧月似地把老镖頭給勸擡了下去。
那長白枭此時兀自冷笑道:“算便宜了你!”
長去鳥司徒星聞言白眉一聳,怒道:“施朋友,你這算什麽?這是什麽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今夜你己抖盡了威風,還說這種風涼話幹什麽?老镖頭傷在你手算他學藝不精,我司徒星不自量力,也要在你施朋友手下讨教兩手高招!”
施亮哈哈一聲狂笑道:“客氣,客氣!大江南北誰不知道你司徒星,霹靂掌震壓群雄,還有一指雙九,方才施某已領教了,确是高明。只是以你長去烏身份,暗器襲人,傳揚出去,未免叫江湖上置笑了!”
長去鳥司徒星臉色一紅。要說起來,以自己如今身份,一聲不響以暗器算計人家,的确是有失體面,但其旨在救人,自然顧慮不到這麽多。
當時面帶冷笑道:“今天是以武會友,只怪朋友你大手黑心毒了,就是我司徒星不發暗器,怕也有人容你不得吧!”
施亮聞言不由激起前恨,哈哈狂笑了一陣,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眼不由往臺下掃了一圈,恨聲道:“想不到今日會有高人莅臨,只恨既有勇氣發金劈掌力……”忽然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腦中那擅“金劈掌”的野叟尤天民這個老怪物實在不是好惹的,萬一真是他,自己這一罵,就可能馬上有殺身之禍,故此中途止住;又想到使自己兵刃出手的那種“五元神”功夫,更是不寒而栗,心想能有此功的人,定是那尤天民無異了,因此他把話中途停住了。只嘿嘿冷笑了一陣,對司徒星道:“司徒大俠要如何賜教?我施某是舍命陪君于。好在我這條命已是拾回來的了!”言下之意,明着是和司徒星拼命,暗裏卻是諷刺臺下那高人不該暗算于他。
司徒星聞言點點頭道:“我倒不敢與你施當家的拼命,只是請教兩手掌法而已,我們是點到為止。”
施亮冷笑一聲道:“施某只知出手傷人,可不知什麽點到為止。好在我施亮決不是你司徒大俠的對手,我們閑話少說,手底下見功夫!”
他這話才一完,跟着已揉身而迸,出拳聞聲,一拳直奔司徒星面門上搗去。
司徒星往後一退,這施亮突然化拳為指,無形中長了兩寸多,中、食二指,帶着勁風,以“金剛指”力,“二龍搶珠”直向司徒星雙目上挖去。
司徒星見狀一驚,暗道一聲好厲害的長白枭,果然身手不凡。因頭已退到極限,對方金剛指已到,別說是真被指挖上,就是二指的潛勁掃上雙目,也是得當場失明,何況這施亮指上都留有寸許的指甲,無異等于二把利刃,如何敢叫它沾上?
司徒星此時猛翻左掌,以“挂掌”斜切他的脈門,同時右手以“單掌開石功”,“嘿”
一聲,直向長白枭下腹擊去!
這一式雙招,不能說是不厲害了,但那長白枭确實是有過人的功夫,右手突向外一揮,借着這一揮之力,全身拔起有三尺高下,平身橫在了空中,司徒星這一掌算是擊空了。
施亮在空中雙掌箕張,好一招“黑枭探爪”,這正是他的拿手絕招,就活像一雙鳥爪,直朝司徒星兩肩上抓下。
掌尚未至,司徒星已感到兩肩有疾風透衣而觸,知道這老兒雙掌上“大鷹爪力”确實了得,只要被他抓上,不死也得殘廢。
司徒星見施亮這一招,确是怪異驚人,當時想跑可來不及了,一着急,齊翻雙掌,“霹靂掌”力二次運出。四掌相接,而且都是運足了勁,這一擊上,但聽得“砰”一聲大震,連這擂臺都被震得急晃了幾下。
二人在這一聲響裏,各自騰身而出,都是面紅心跳,雙掌如烙,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敢開口說話。這就是內行了,此時誰只要一開口出聲,真氣一散,多多少少都要受些內傷。
長白枭通過這一對掌力,已試出對方掌力渾實,果是自己這四十年來所遇第一勁敵,不由暗暗驚心,絲毫也不敢大意了。
司徒星也由對方鷹爪力裏體會出施亮內力驚人,和自己伯仲之間,也是不敢大意。
此時二人各自翻身,走着活步眼,各把真氣提運了一轉,二次圈回,都又是回複原狀,長去鳥在這二次欺身裏已存心與對方一拼,當時喝一聲“打”,“金豹露爪”直奔施亮“華磕穴”猛擊了去。他是雙掌齊出,各奔一膝,這一式是又猛又疾。
長白枭施亮“二泉出穴”,雙掌合十而出,待到司徒星二掌之間,突分兩下斜切了去。
司徒星不得不猛撤雙掌,并二指點對方“肩井穴”。長白枭閃身至司徒星右側,出二指點對方“笑腰穴”。一時間二人閃躲騰挪,招招俱是又狠又毒的點穴手,所點穴道俱是人體大穴,認穴之準,出招又疾,可謂之棋逢對手,将遇良材,一時間滿臺急嘯之聲裏人影時上時下,忽高忽底,可謂之驚人已極。
兩棚之內,所有觀鬥之人,簡直連大氣都顧不得喘,眼睜睜看着這一場龍争虎鬥,因二人功力相敵,誰也不知誰強誰弱。
這一搭上手,轉眼就是五六十招,還是看不出勝負高下。臺下衆人固是為二人擔心,臺上二人本身何嘗不更急,二人都是江湖上令人聞名喪膽的人物,誰輸在誰手下,面子都過不去,故此愈是提心吊膽,愈是展開一身所學,對方愈不易得手。
此時司徒星雙掌指尖都伸得筆也似直,猛然往下一搭“平沙落雁”式,往長白枭施亮的雙掌上一點,長白枭雙臂猛展,卻想用“玄烏劃沙”的重手法,來傷司徒星的兩肩下“天池穴”,但是長去烏司徒星此時哪還容他施展,原本就是誘招,在對方一展雙臂時,司徒星猛然雙掌指尖向上一挑,成“寒雞拜佛”式,竟用“雙陽沓手”往外打出來。
這種力量,用的是“金剛掌力”,下盤已經用了十足的力量,雙掌一發,任憑武維揚變式來拆,也教他難以解救。猛然往外一推雙掌,力已經震出去,長白枭施亮自知對這一招難以解救,他竟把牙一咬,但他究竟有人意料不到的功夫,此時但見他反倒兩臂全張着,氣往下一沉,完全腳跟用力,用力一蹬,身體完全向後仰去,形如倒跌式,看着好像被掌力震得要仰面摔在地上,哪知他卻是借着這種輕功絕技,把司徒星的“金剛掌力”卸了。
也是這司徒星一時心存仁厚,掌已發出,因念及對方到底成名不易,自己晚年确不宜樹此大敵,故掌已發出卻臨中沒用全力,要是十成掌力同時發出,諒這長白枭就是神仙也難逃開掌下。只這一念之仁,自己差一點落了個殺身之禍。
原來司徒星突收掌勁,這長白枭雙足足跟着地,因對方掌勁沒全發,幸無傷着,他卻不心存感激,反而怪對方輕視自己,他竟在司徒星心存厚道的當時,雙手猛一後伸,以十指指尖猛一點臺面,全身向前竄了起來,二足尖就像兩柄點穴鎖分朝司徒星雙肩“肩井穴”點了過去。
這種動作不但出乎司徒星本人意外,就連臺下的葉硯霜同紀翎都不約而同為之發指。
司徒星雙掌才一收勁,見長白枭非但不心圖感激,竟然對已猝然下此毒手;可是自己此時滿操勝算之餘,何曾料到對方有此一着。
好個司徒星,果是有一身驚人的功夫。他明知這兩肩要穴要是被對方一雙足尖踢上,當時就得重傷倒地,弄不好就有性命之憂,不由一狠心,心說你就傷了我,我又豈能叫你好受!
只見他猛喝一聲“嘿”,那雙沉下的掌猝然翻起。他本身想閃已是萬萬不及,但他卻在這千鈎一發之際,施出了意想不到的毒招。
那雙掌猝然翻起,好一招“童子拜佛”式,雙掌猛然合十,直向對方雙腿之隙順劈而下,這種毒招一向為江湖所忌諱,但長去鳥司徒星此時已恨施亮到了極點,況且自己即使這一招施上,自己本身死傷尚還未蔔,他哪再會心存厚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這兩位當代奇俠,只要彼此這一招撒出去,二人可都沒活命了。
就在此時,一聲輕叱,其實是兩聲輕叱,因同時出口故此異口同聲,由兩棚內就像彈珠似地分彈起了兩條人影,身形之快,用力之巧,都令在場之所有人嘆為觀止。
這兩條身影一閃已幾乎是同一個式子落在了臺上,上萬觀衆的雙目突然為之一亮,因為這二人竟是兩個青年儒生,面貌竟極為相似,一個是一襲青綢長衫,腰別一白色短笛,頭上戴着一頂黑光閃爍的蛛絲小帽,俊目皓齒,好不英俊潇灑!這人是一部分人所認識的,他就是昨日兩敗法華金王紅雲大師的葉硯霜。
另一人卻是全身黑緞馬褲褂,沒戴帽子,拖着老長的一條發辮,目如點漆,齒如瓠犀,要不是唇角多了一顆黑痣,誰也分不出這二人有何區別。姑先不論此是何人,先瞧這二人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