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吧!
且說這二人一落臺上,都是“大鵬單展翅式”,一左一右同亮右手,一奔長白枭,一奔司徒星。
黑衣人用一招“混元潛”向長白枭一抖手,葉硯霜卻用一式“紅蠶罡”,也是抖手逼出。二人雖同是施出駭人聽聞的玄功,但卻都傷不了人,這就是武功練入化境的奧妙,可以意傷人,所謂意到力到也。如無意傷你,其勁只剛卻不實。至多傷些皮膚表面而已。
二人所奔的目标不同,但其旨皆在救人,救司徒星,本着敬重武學的本旨,長白枭雖是意辣心毒,但其夙日并無大惡,又何忍見其無罪而就死地?
故此欲救司徒墾,也就等于救了長白枭施亮,在臺下衆人的眼光看來,就是神仙也難在此時将二人好好救下,但他們又怎想到,上臺來的這兩個青年儒生,竟是天下武林中無獨有偶的一雙武尊!
就在衆人驚叫、搖頭、嘆息,甚至于跳起來的各種怪态尚未消除以前,兩個老人都同時被兩個年輕人的三合神功,不傷人的潛力給震開了。
長去鳥司徒星被葉硯霜的紅蠶罡給震出七八步。到底他自己也是一世奇俠,前輩高人,雖身受了這至柔之功“紅蠶罡”,并不像一般受者要翻上幾個筋鬥才能将餘勁發洩完了,他卻跑了七八步,施出千斤墜硬把身子拿樁站穩了,但內心熱血澎湃不已,他臉上一陣紅,心說,好厲害的小夥子!我老頭子活這麽大還真沒見過!
且說那長白枭施亮因身在半空,雖發現司徒星這招“童子拜佛”其毒無比,一被他劈上,就是華陀再世也得回老家,但身在空中,雙足已出,想再撤招閃身也是無法,心想這一下算是同歸于盡了!但霎時間有一陣熱柔之風,對己猛襲了來,自己全身就像轉風車似地給轉了出去,其快如風,再不停就得飛到臺外人群中去了。但長白枭施亮不愧是綠林之魁,一身軟硬輕功夫都有超人的造詣,試想就是沒傷在司徒星手中,要是叫人憑空給摔下了臺,這臉也是丢不起。
他在空中已體會出身上所受的這一種熱軟之勁,為一種內家真元的潛力,名為“混元潛”,這一種極柔的潛力,本來是用于防身的絕功,如用之對敵可随人意制對方死地,如無意傷人,亦可随心吐勁。
長白枭身在空中,已自體會到是這種掌力,只不知對方是何心意,直吓得嘴中怪嘯了一聲。
只見他在空中一招“雲裏翻”,順勢施了招千斤墜,待身體強行落下之後,雙足已在擂臺邊了,一足在內一足在外。驚魂乍定之下,他只有翻着那雙黑閃閃的怪目,看着眼前這黑衣人。
這時臺面上各人表情都不同,兩個老的驚奇固然是不在話下,可這兩個小的也是一肚子驚奇,不約而同四目相交,彼此都道了聲:“原來是你!”又對笑了笑。
先顧不得談話,葉硯霜已奔向司徒星施一禮道:“弟子一時情急,發力無意,前輩可有意外否?”
司徒星笑了笑,老臉通紅道:“葉老弟,你是我救命大恩人,你這身本事可真叫我自嘆不如了!這位是?”
說着用手一指紀翎,葉硯霜不由一皺眉道:“晚輩尚不認識……”
此時紀翎也在那邊冷笑一聲,對施亮道:“姓施的,你可真夠狠,彼此又無深仇大恨,何必呢!”
Advertisement
施亮被對方說得也是臉一陣紅,想這黑衣人總算是救了自己的命,當時勉強笑道:“多謝這位老弟成全,在下拜服不盡。老弟,你高名貴姓呀?”
此時葉硯霜已同司徒星由另一頭走近,四人相對,長白枭此時向葉硯霜點了點頭道:
“葉少俠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今日之會到此為止。我長白枭一生就沒服過人,可是今天對你們二位年輕人算是服氣到了家了……”
說罷他竟低下頭,感慨萬千,流出淚來。一旁的長去鳥司徒星也是仰大長嘆一聲道:
“施老當家的,別難受了,我老頭子一世何曾服過人?可是今晚也別提了……長江後浪催前浪,今後的天下是他們年輕人的了。我們老了,不行了……”
還有一個極小的聲音起自臺下棚內,也是一聲嘆道:“我們老了!不行了……”葉硯霜已聽出這話是那柳二先生在棚內發出的。
想不到這幾位老前輩都有此感覺,一時倒弄得葉硯霜與紀翎同時窘态百出,四目相視了一眼,內心是惺惺相惜。此時有一個微妙的感覺,在他二人心中,都存心想一會對方,看看到底誰行,但誰也不好意思先開口。
這時長白枭忽然又嘆了一口氣,居然走至臺中,向臺下衆人一抱拳高聲道:“諸位都看見了,這擂臺已算結束了,死的死,傷的傷,歸根結底都是江湖上的仇殺事件。想到以前,都是我施亮不對,胡老镖頭如今也傷了……我長白枭向大家保證,從今天起,江湖上決不會再有我長白枭三個字出現了。老镖頭的傷我負責治好,他好不了我砍下頭還他!”
臺下萬人歡呼,掌聲如雷,齊聲高叫:
“長白枭行!好!”
“長白枭要得!英雄!”
一時萬衆嘩然,長白枭施亮此時的确是感動了,他那雙深凹的老目中竟又潛潛地流下淚來,随着轉動身子對着司徒星點點頭道:“老朋友,我們下臺吧,讓他們年輕人争天下吧!”
司徒星也感動地過去握住施亮手道:“施兄能如此,真叫在下敬佩了!”
施亮搖搖頭苦笑道:“老朋友,別捧我了,我們快去看看胡老哥的傷吧!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施亮可真得自己砍頭!”
司徒星含笑朝葉硯霜和紀翎點了點頭道:“等會別走,我們一起慶一慶,為長白枭改邪歸正!”
長白枭斜着眼笑道:“別叫了,還不夠丢人呢!”這二位老人家下去了,剩下兩個年輕的,都因為施亮一句話,二人到真要打一番了。
此時二人又相視一笑。觀衆的心永遠是好奇的,沖動的,恨不得臺上打出幾條命案,他們才認為夠味,更何況眼見這一對年青人是如此厲害,要是能叫這二人打起來,那才夠味呢!一時都叫開了:
“打!打!打呀!”
“別老看着呀!看看誰是天下第一!”
大家這一叫,二人可真都有點躍躍欲試了,一個笑笑問:“怎麽樣?”
那一個也笑笑道:“我随便!”
紀翎又笑笑問:“還不知兄臺貴姓高名呢?”
葉硯霜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姓什麽呢?”
紀翎愈覺對方風度翩翩,英氣逼人,自己一生最好交友,能得此人為友,真是大快人心,不由點頭笑道:“小弟姓紀名翎,兄臺呢?”
葉硯霜連道:“不敢當,小弟葉硯霜……”
此話一出,忽見對方一怔,吸了一口冷氣,退後一步,一豎劍眉道:“什麽?你就是葉硯霜?……”
葉硯霜突見對方一聞自己名字竟會變得如此,不由也一愕道:“小弟正是葉硯霜,兄臺何以認識?……”
此言一出,那紀翎竟自雙目圓睜,厲聲喝道:“好個葉硯霜,看你儀表不凡,卻竟是一介登徒子!今天我倒要見識見識你到底有何種功夫,竟敢欺侮我雁紅妹妹……”
葉硯霜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聽到後來,不由劍眉一挑喝一聲:“住口!”随着臉色一冷,笑道:“雁紅妹妹是你叫的麽?你是她什麽人?”
紀翎聞言哈哈一陣狂笑,面現殺機道:“葉硯霜,別人怕你,我紀翎可不怕你,天下女人多的是,只怪你瞎了眼!
葉硯霜突喝一聲道:“住口!”随着一看臺下,低聲道:“今夜三更,你來長興老店,我等你,不見不散,在此衆目睽睽之下,說這些可真叫人失笑了!”
紀翎哼一聲道:“姓葉的,你跑到天邊我也找得到你!”
葉硯霜此時內心真是直如刀割,一方面恨這紀翎盛氣逼人,誤會自己;再方面想到了李雁紅,看樣子分明是和這紀翎有了感情,內心哪能不痛心欲裂。心想好在李雁紅仍在旅舍等自己,不如把這紀翎約去,三更時三人面對真情,至時非但可消解自己與紀翎的誤會,同時尚可查明他二人究竟認不認識。想到此,不由苦臉一笑道:“朋友,你錯了!我葉霜可不是那種人,今晚你也想着來,李雁紅也在。”
紀翎突然一振道:“雁紅妹也在?……真的?”
葉硯霜見狀更是一股涼氣直透腳底,冷笑一聲道:“信不信由你!紀翎,你可是真要來,否則,我卻饒你不得!”
紀翎“刷”一聲展開折扇,一面扇道:“你想叫我不來都不行!就這麽着,一句話!”
只見他又一收扇,身起處已像一片黑雲似地落向了一旁的看棚,随一點足已越過人群,霎時就失了他的蹤影。
剩下葉硯霜呆若木雞,當時勉強向臺下笑着一抱拳,就紅着臉由一邊下去了。
此時臺下人,見無熱鬧好看,都失望地嘆着氣散開了,一時亂七八糟,叫聲、罵聲,還有掉了小孩的叫着:
“小沖,二狗子,快來呀!”
“喂,別擠好不好?我的鞋,哎呀,還是昨天買的呀!”
“誰叫你穿新鞋?不是找倒黴麽?你怎麽不把頭丢了,這麽大人怎麽長的!”
“媽的!我的鞋都丢了,你還罵人,出去我不揍你我不姓黑!”
“什麽姓姓不了?你姓黑,真是……”
不言這些笑話百出,單說葉硯霜一個人來至棚下,一個人也不去與他們打招呼,沒精打采的,轉出臺後,躲在臺柱後,待人稍走開後,才快快而出,內心真有說不出的煩悶。
他此時忽然想到了雁紅初聽到自己提到有人找她時的驚慌失措樣子,後來發現紀翎後她又頭昏……一切他都明白了!
他幾乎要哭出來了,他向漆黑的天高叫道:
“天啊,可憐可憐我葉硯霜吧!為什麽會有這事?
“雁紅妹妹竟是這種人?為什麽我葉硯霜愛的人,都是這樣的?天啊……”
他的眼淚流下了,傷心到了極點,他心中仍存着萬一的想法,他仍是相信雁紅的,但她為什麽要騙我?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往長興老店奔去,心中想着雁紅可愛的倩影,不由他又笑了。
“不要聽那家夥胡說八道,紅妹妹怎麽會認得他,她是愛我的!”他這麽想着。長興老店己在望中,不由一陣緊走。進到裏面,他頭也不回地直跑到雁紅的門口,用手敲了兩下門道:“紅妹,我回來啦,快開門!”
“我是硯霜……你快開門……”他又用力敲了兩下,确是無聲,不由一推門,才發現門竟是鎖着的,不由臉色大驚。
就在這時,有一個店夥計笑着趨前道:“你先生是姓葉吧?這位李客人他走了。”
葉硯霜當時面如死灰,冷笑一聲道:“她走了……”
這店夥一鞠躬道:“他走時留給我一封信,說有一個姓葉的本店客人要問她的話,就叫我把信給他。”
葉硯霜此時已心灰意冷,淚如雨下,抖聲道:“信在哪……裏?快給我!”
這店小二見狀,也弄不清是怎麽回事,怎麽這年輕人好好會哭開了,聞言由懷內掏出一素色小信封遞上道:“怎麽回事?這是……方才那李客人交給我信時也是哭得眼紅紅的,你怎麽也哭了?別是什麽事吧?”
葉硯霜接過信,返身就往自己屋裏跑去,哪還有功夫回這小二的話。他先跑到自己屋裏,把門關上,點亮了燈,把那封信急急拆開。那是一張薄薄的宣紙,上面是一筆小巧細秀的梅花篆字。
硯霜,我永遠愛的人:
當這封信在你眼前時,我已先走了,我不等你一塊走了。霜哥哥,你一定會奇怪,我為什麽會不告你而先走,我不知怎麽答你才好!
可是不要誤會是為了那黑衣人,你萬不可去找他。總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詳細情形等婚後再告訴你。硯哥哥,為了你,我願犧牲一切。我在家等你,千萬可要來接我!要快點!
你的妻雁紅匆草
信尾尚附有她家的詳細地址。
這年輕人讀完了這封信,仰天一陣狂笑,大叫道:“謊言!謊言!雁紅,你對不起我!”
忽然他趴在那八仙桌上哭了,這一哭,聲音可真不小,驚得四鄰都在外敲門道:“喂喂,怎麽回事,開門呀!”
他仍是哭着道:“沒事,你們走吧……”這些人都覺着莫名其妙,一個個回屋去了。
葉硯霜翻至床上,把嘴按在被子上,放聲痛哭,這一哭直哭了少說也有一個時辰。
他就像瘋子一樣,又哭又說。這年輕人幾年來受的委屈也太多了,好容易得到了雁紅,把一切都寄托在對方身上,但他發現自己心上人竟是如此一個人,竟會先有了戀人,卻來玩弄自己,怎不傷心欲裂,雁紅的信寫得愈誠懇真摯,卻愈會引起他的更大誤解,此時他已傷心到了極點!
此時硯霜在床上這一陣傷心,真個是五髒俱裂,六腸欲斷。想到自己一生所愛的兩個人,一個是臨終變節,委身另許他人,一個是偷有別戀,卻隐瞞着自己,尚假意向己示愛,怎不叫他痛定思痛,悲完又悲。
他這一傷心,也不知自己哭到什麽時候,竟自在床上睡着了。
午夜,他被一陣極輕的彈指聲驚醒了,猛一翻身坐起,見那油燈尚自燃着,時已午夜。
他忽然想起與那黑衣人紀翎的約會,不由劍眉一挑,心說你來得正好,只見他往空虛推一掌,那合着的窗,竟自無風自開。
跟着就見一條極快的黑影,由窗內一閃而出,身在空中雙臂一振,竟然淩虛拔到了房上。
葉硯霜身在房上才一落,已見房上端正正在站着一個漢子。
這人方面大耳,劍眉星目,一襲黑綢長衫,長黑的發辮,月光下确是好美的一個翩翩少年,正是那紀翎。此時紀翎對葉硯霜一笑道:“姓葉的,我紀翎個失信吧?”
葉硯霜點點頭,滿面秋霜地道:“紀朋友,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問你!”
紀翎一笑道:“對!我們是先禮後兵。”忽然又一皺眉道:“你不是說李雁紅也在麽?
何不請出一見!”
葉硯霜忽然一開雙目,閃出奇光喝道:“不要提起她了!”
紀翎後退一步,他已由葉硯霜這雙目光看出這年輕人內力已臻化境,不由暗吃一驚,但自己又何嘗是弱者,再一聽他話,分明自己猜測不錯,果然他對雁紅并無真情,無名火不由冒起老高,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說她也在此麽?怎麽又不見她出來?”
葉硯霜恨聲道:“她走了!不過我們的事還沒完!”
紀翎哈哈一陣狂笑道,“你少在紀翎面前玩這一套鬼吹燈。姓葉的,你跟我來,這裏可不是動手的地方。”
言罷騰身而起,只憑足尖點着瓦面薄苔,身形已似箭頭樣的往前奔了去。
葉硯霜不先不後,跟了他個并排,二人動作幾乎是一致,須臾己來至一片空地。紀翎站住腳步,見對方早已定足,心中不由一驚,暗贊這葉硯霜好一身功夫,今夜自己遇此高人,可真難置勝算了。但一想到自己心中至愛的雁紅竟會被眼前這人如此玩弄,心中那股無名之火突然而生,冷笑一聲道:“葉硯霜,你有什麽話盡管說罷!”
葉硯霜此時反倒心平氣和了,一聲嘆道:“紀朋友,你要實說,你是不是真的認識李雁紅?”
紀翎劍眉一挑道:“豈止認識,她尚在我家住了半個多月呢!”此言一出,葉硯霜一連退了好幾步,一言不發。紀翎又一笑道:“葉硯霜,你錯了!放着天下美人多的是你不找,單挑到我紀翎至愛的雁紅。你如愛她尚還罷了,卻是玩弄于她,我一生最恨你們這種人!今天既碰在我手中,我豈能容你!”
葉硯霜苦笑一聲道:“誰告訴你我玩弄她?你卻要還我個公道呢!我豈是任人欺侮的人?”言罷面現殺機。
紀翎冷笑一聲道:“我親耳從她口中聽得,你尚想狡辯麽?”
葉硯霜此時面色鐵青,他內心已苦到了極點,這句話無異就像一根鋼針,深深地刺了他一下,使他半天作聲不得。
紀翎見狀,更以為他是心虛了,不由一聲冷笑道:“葉硯霜亮招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葉硯霜慢慢擡起低下的頭,他此時臉上所現出的只有失望和忿恨。忽然他雙目一瞪,又再度閃出了奇光,內心的激動,已使他有意與紀翎一拼。
因為他此時也真不想再活了,一切的希望此時都成了泡影,他又怎麽再去留戀這平平的人生,那麽他這一晚無處申訴發洩的憂怨恨愛,都不由轉向了紀翎,他心中想:“紀翎,這是你逼我如此,我要殺了你,然後我再死……”猝然地點點頭道:“很好!紀朋友,我葉硯霜能死在你手中,也不算冤枉,只怕你倒無此成心吧!”言罷足下略動,已按八卦生克站好了生門,雙手一抱拳道:“葉某候教了!”
紀翎此時早已不耐,因知眼前敵人是自己有生以來從沒領教過的大敵,對方開始一踏步就是自己生平未見過的怪式,不由心中也頗為緊張,但紀翎胸有成竹,見葉硯霜足踏生門,就知對方要以掌陣把自己困住,使自己小攻自亂其式,不由趕上兩步分踩在乾、坤二宮口上,身形一定,口中道,“看招罷!”雙臂一抖,“黑虎伸腰”,這雙前掌猝然抖出,挾着一股極大潛力,直向葉硯霜前胸奔到,其疾若電。葉硯霜往日練氣,受太虛面導,練成一種防身潛力,謂“紅蠶罡”,此罡實在是再妙不過的防身功勁,他可防人于無意之間,但功夫極高者仍須事先準備,否則對方如以“霹靂”、“金劈”等厲掌猝然攻至,仍是難保不受傷。
葉硯霜一觀其掌勁,已知此人內力極高,已臻極點,當時哪敢貿然受掌,全身向右一翻,一晃身卻展開了那套曾經晝夜苦練的無形掌。
首招是“樵子問路”,猝然間奔紀翎肋下搖去。紀翎以環手琵琶掌來切葉硯霜的單腕,但手才一出未容發式,突見葉硯霜二掌一合,接着“童子分桃”式猝然向外一分,以“玄鳥劃沙”的指力直奔自己大臂劃來。
這無形掌一出手即是兩招,葉硯霜在清波林僅此兩招便把往昔名震京城的赤杖姥雷三姑給震退了好幾步。他滿以為紀翎多少也得後退幾步,至時可以絕招乘隙而攻之,但紀翎武功豈是等閑。
紀翎手才收回,忽見對方雙掌一合又分了開來,這種怪招頗似師父談到的六指魔謝小江獨擅的無形掌,不由不吃一驚!
一霎那,葉硯霜的掌沿已到,透出一股潛力,這潛力尚隔着自己衣衫,但已可令自己感覺得到,肌膚如芒刺刺紮一般,心內暗贊好個葉硯霜,今日我紀翎卻真是遇到對手了!
見對方這“童子分桃”猝然而至,不容深思猛吸了一口氣,“混元潛”逼于體下,使葉硯霜感到勢力稍慢,但紀翎知道自己的防身潛力擋別人尚可,要想阻這葉硯霜恐是萬難了,故只阻得對方一遲,自己就猛崩右掌,以“碎石功”直劈對方面門。這一招又快又狠,逼得葉硯霜不得不撤掌翻身,但在他猛然轉身的當兒,“野渡舟橫”、“清風醒目”二式又展了開來。
紀翎驚出一身冷汗。暗忖這無形掌僅聽傳聞,卻并未見過,想不到這麽厲害,不由倒踩“離”宮,猝踏“陪”、“杜”門上,想以“金劈掌”力迫對方于“驚”門位上,令對方不攻自亂。
但葉硯霜對此八卦生克作用清楚已極,既敢以此待敵,何會作繭自縛?見紀翎掌發如哨,斜劈自己雙腿,“陪”、“杜”二宮卻在對方足下,退路僅是“驚”、“死”二門,不由大驚,一聲輕叱,雙臂振處,全身一躬一伸,竟施出了《會元行功寶錄》中的“龍蟠”之勢”直竄了起來,竟然由紀翎頭上越了過去,落足于紀翎身後,足踏“休”、“生”二宮。
這一招已驚得紀翎目瞪口呆,須知自己金劈掌不出則已。出手敵人就是不死,再厲害的也得後退幾步,卻不料對方全身一躬一伸,形同蛇鳝蟠身,全身竟游着自己所發的掌風外圍穿了過去,落足處又在自己身後。
紀翎情知不好,不容對方發招,突然“倒點金燈”,右足尖猛然後伸,以背後聽風之法猛尋對方丹田倒踢了去。
這一招果然厲害,葉硯霜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發掌力,反震對方于“死”宮,卻不料紀翎還有這一手,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
紀翎在對方這一遲緩之間,全身發一招“怪蟒翻身”;身才轉過,葉硯霜以“無形掌”
五六兩式“大火烈焰”、“春風化雨”,腿掃掌分;紀翎成竹在胸,以野叟獨擅的“牟尼十八指”,全身騰空。
第一指“小蟬栖枝”,平空劃了個圈兒,直點葉硯霜額面。這種指力,全是以內家剛潛之力透指而出,指指都是陽指,有隔空點穴的力量。
這“牟尼十八指”,是野叟仗以成名的看家功夫,自其出道以來,這種功夫他就一直沒用過,傳之紀翎更是如此。今日一會,這葉硯霜那身驚人的功夫,迫使紀翎不得不拿出這看家本領!
這“牟尼十八指”一展出來,果真是驚人了,但見其人影恍恍,時閃時騰,時伏時起,最奇是這種指力都是由空中點出,每出一指都有“絲”的一聲,其疾若風。
葉硯霜把這套“無形掌”展開,也是人影飄飄,掌風呼呼,不過要以其對付這“牟尼十八指”可真有點吃力了。施展“無形掌”第二十一招“黑蟻搬砂”時,不慎右腕竟險些被紀翎指力所傷,中衣竟被點破,不由吓得忘魂。當時一躍出,對紀翎一聲冷笑道:“葉某今晚也叫你見識見識,叫你知道天下尚有制你之人!”
紀翎身已撲至,狂笑道:“不敗而退,我可不領情!”言罷第五指“流星墜空”直點葉硯霜頸後“鳳眼”穴。
就在這時,葉硯霜一聲長嘯,身形猝矮,他竟展開了那《會元寶錄》中一篇飛禽走獸的各種姿态,按着在風雷谷練出的姿态,一招招展開,他自己也不知這一套掌叫什麽名字。
但葉硯霜只一擡雙手合額,作眠禽狀向外一展,那只腿效豹足外劃,只一式,紀翎已被翻出去老遠,差一點還中了葉硯霜五指精力。
這種指力由十指尖小透出,可淩虛抓物。紀翎已被這聞所未聞的怪招給鎮得愕在一旁,瞠目結舌,冷汗直下。
因為葉硯箱展開這套怪掌,有一種無形威力,四面八方簡直無隙可覓,明明你見他打的右邊,但左邊你如突攻,不知如何,他左邊會有一種反應,不是掌就是拳,簡真令人莫測高深。
須知葉硯霜所施出這一套禽影獸形,正是數千年來禽象武功真傳的末流。宋末儒海散人加以整編,更以三十年朝夕不斷的體會實察,于衆禽獸之中親自繪形,又以十年閉洞之功,才繪出這本寶錄。這一套劍拳足指參雜的怪式,儒海命名為“太虛式”,至今武林中尚未出現過這種招式,若有,葉硯霜是始者了!
且說葉硯霜本人只知道一套怪招雜式奇妙莫測,自己因不知确實情況如何,也不敢輕易出手。今日如不出手,勢必就要敗在紀翎手中,一時情急,也不論其出自何姿,按着書上所列,順姿展出,不想才第一招,已把紀翎平空震出老遠。
自己尚不知究竟,已引頸作鹫鳴狀,以第二式“墨鳳卷羽”欺近紀翎,背右手猛挂紀翎左腰,真可謂之怪态百出。紀翎“牟尼十八指”雖是威力無極,但對方這種怪式一展出,自己竟不知如何出招了,看葉硯霜全身都似有隙,但一出手卻又似有備,真個是有生以來連作夢也沒夢過的怪招。
紀翎見葉硯霜背手猛挂己身左腰,心想這算什麽玩意?哪有出招是挂腰的,想着以“金劈掌”斜劈對方手腕,但突見葉硯霜一翻手直奔自己面門碰來,不由大驚,猛一騰身以第八指“飛針引線”直點葉硯霜“腕脈穴”。就在這一指才出,忽覺左腰一緊,道聲:“不好!”猛一翻身,左腰一陣緊,跟着呼拉一聲,自己那件黑衣連腰帶背硬給撕了下去,不由吓得冷汗直流,洲身縱出,兩眼發直。
再看葉硯霜手中卻多了一大片黑緞衣料,雙目神光照人。紀翎就是本事再大,個性再強,此時也不由把對方佩服了個五體投地。
但見他臉一陣紅,上前施一禮道:“葉兄真天神也!小弟自嘆不如,今夜既敗在你手下,決不再乞生還,只求葉兄速賜一死!”
言罷閉目待死,不想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再一開眼,見對方依然狀如呆癡,雙目注定自己,不由嘆了一口氣道:“葉兄想必氣仍未消,小弟既已敗陣,決不再思他求,只是有一件事要請你告訴我……”
葉硯霜微笑道:“紀朋友,什麽事?”
紀翎見對方忽露慈容,不由心中大奇,但轉念又道:“方才葉兄那套掌法,小弟不怕你見笑,我還真沒見過,你可告以何名麽?”
葉硯霜臉一紅道:“并非我不肯告訴你,實在小弟自己也不知其名。”
紀翎冷笑一聲道:“我知你是不會說的。好了,你就快下手吧!”
葉硯霜一笑道:“下什麽手?”
紀翎一愕道,“你難道就饒了我?還不快置我于死地,你等什麽?”
葉硯霜搖搖頭道:“朋友,你錯了!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何能下此毒手?……
只悔恨一時失手,竟使吾兄出醜,專此致歉!再會了,朋友,你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人了!”
言罷翻身就走,紀翎此時不由急叫了一聲:“葉兄請留步!”
葉硯霜苦笑着轉過身來道:“朋友,不要再談了,我只問你,你愛李雁紅不愛?”
紀翎臉一紅,低頭不語。葉硯霜見狀心已酸透,停了一會見他仍不語,不由又問了聲:
“你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麽?”
紀翎點點頭道:“當然不假!”
葉硯霜突然一跺腳道:“夠了,紀翎,我相信你!只恨我葉硯霜命苦!紀翎你去找她吧……她是……愛你的!”
紀翎聞言雙目一亮,也顧不得自己新敗于人手,當時喜形于面道:“這是真的麽?她在……哪裏?”
葉硯霜把那封信掏出來,遞與他道,“這……上面有她的地址,你去找她吧!”
紀翎含笑接過,心中真有無限的感激。葉硯霜見他接過信,這才對他苦笑道:“紀朋友,祝你們愉快。”只見他突然一頓足,已似鴻影似的起在了半天,再一晃身已自無蹤。
剩下既悲又喜的紀翎,半天才把那一件撕破的長衫脫下幹脆丢了。
自己又呆了一會,想到葉硯霜這人,好似并不似自己所想的那樣,他好似對雁紅仍有無限深情,怎麽雁紅妹妹卻罵他玩弄她呢……一時真是想他不透!
忽然,他又想到葉硯霜曾說她是愛自己的,這莫非是真的麽?如果是真的,倒真不負我對她一片苦心。想到這,不由展開輕功提縱功夫,一路兔行鶴落,須臾已回至自己店中。進室後,把燈光撥亮,忙拿出信來,見信封上好一筆娟秀的黑字:
葉硯霜君親啓
知者留于即日
不由一愕,心說這莫非是雁紅妹妹留給他的麽?當時急急把信打開,就着燈光一看,這位堪稱一世豪俠的紀翎,也不由淚如雨下。
他被雁紅那份真情感動了,心中這才知道,葉硯霜并非不愛她,她也更愛葉硯霜。照這信中意思,分明他們即要結為夫婦,卻是為了自己,他們才不得不離開!
自己又忽然想到,自己本是一番好意,替李雁紅打抱不平,卻不知反而害了她,如今葉硯霜定已傷心已極,他定是相信了自己的話,以為我與雁紅之間曾有私情,故此傷心到了極點,退身相讓,似這等至誠鑄情男子真乃少有,可恨自己竟然不察實際,将此一段大喜之事給弄吹了。我真是天下最大的罪人了!
他又想到,由此信日期看來,分明那李雁紅今日才離開此地,可見葉硯霜說她也在,真是實情。
“那麽雁紅又為何要先走呢?”他心中甚是不解,忽然他捶了一下頭。
“你好糊塗啊!人家分明不願見你,怕給葉硯霜造成誤會,那信中黑衣人不是指的自己麽?”
“唉!我好糊塗!他們竟是如此地相愛着的,我卻無中生有地把人家拆散了!”
想到這,他由椅上站起,淚如雨下。
“紀翎啊!你又該怎麽辦?……”忽然他翻身上窗,心中已下了決心:“我還是快去追上葉硯霜,向他解釋一番吧!李雁紅是愛他的,他千萬別誤會。”想到這裏,不由忘了命似地竄上廠房,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