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浴火之凰(六)
一夜拂過, 風橪、年筱曉、挽蘿誰都沒能睡好。
不知為何,鄧豐吉與神器的氣息被全部隐去,根本無從去尋。
風橪幫挽蘿解開了困獸鎖, 嘗試助她探知鄧豐吉的下落, 卻是徒勞。
找到一個凡人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他身上的神器——白虎珠, 具備隐藏行蹤的法力。
如此一來,尋找兇手和白虎珠就陷入困境。
五件神器盡數消失的原因亦未可知。
風橪思慮良久, 決定出去碰碰運氣。
畢竟一直待在房間裏,也不會知道任何信息。
拉開門闩走出門的那一瞬,她與樓澤目光遇上,再很快撇開。
幾人離開後,炀川走過來, 目光銳利地打量那道消失的背影,神情倨傲。
“現下除掉她, 才能永絕後患。”
樓澤眸光暗沉,眉頭緊鎖片刻,語氣不善回他。
“她是風橪,不是你們口中的禍患。”
少頃, 炀川站在他背後, 玩弄手中的火焰,火光忽明忽暗,繞着一雙眼瞳。
“她現在是這個名字,可不代表以後會是。”
“她永遠都會是。”他目光看不出絲毫情緒, 不急不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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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是神界之主, 就該站在神界的角度看待問題。何時你也開始變得這樣公私不分了,實在可笑。”
“只要我還是一日這神界之主, 便不許你們傷她一分一毫。”
“我們?樓澤,你要與神界為敵嗎。”炀川驟然一笑,憤而挑高眉毛,一雙拳握得很緊。
“如果如此便可守護她,那麽我會。”他眸光略略一沉,袖手而立,一臉肅穆注視着回去,“你們沒有剝奪她活着的權利,我亦是。”
風橪信步至山莊下,知年筱曉在偷偷跟着她,便問道:“元彗現下如何。”
“估計已被挽蘿帶去安全的地方了。”年筱曉應聲走出來,閑閑晃了晃胳膊。
“你可曾感知到鄧豐吉的氣息?”
“風神大人定是有法子尋得鄧豐吉去處,你為何不找他幫忙?”
見她不答,年筱曉又補充道:“怎麽,怕風神大人同我一樣騙你不成?風神一身浩然正氣,氣質斐然,自是不屑騙人的。”
風橪回頭睇她一眼,眼簾漸漸低垂,風來過,擺動衣襟。
“以後,不要在提及風神大人了。”
年筱曉将她神情看在眼中,一臉愁色。
“為什麽這麽說?風橪,自從前幾日你見了他,整個人就變得很奇怪。”
“畫念看到了我的結局。”風橪剎住腳步,蒼白了臉色,與她相視一眼後,眼神發直道:“她說,她看見——我殺死了樓澤。”
“什……什麽?”她聞聲背脊陡然僵直,仿佛風橪說得是一句謊言那般,勉強穩住情緒,“你只是個除妖師,又怎麽能弑神?”
“我也不知道。”風橪失神在地上坐下,攤開掌心,黑瞳冷不丁顫動,“畫念說那女子着一身黑衣,可分明就是我的面容。況且,她窺的是我的未來。”
“但是,畫念看見的未來也有可能會改變的不是嗎?”年筱曉明顯慌了陣腳,不死心的追問她。
“是啊——”她暗嘆出一口氣,“畫念說只要我遠離樓澤,他就是安全的。”
下一瞬,她耳畔闖進一道清冽之音。
“這就是你讓我離開的原因。”
風橪瞬間起身,撞見樓澤眼底寒光。
“樓,樓澤……”她見了他,似是被人扼住咽喉,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我發誓,我也是才發現風神大人已經來了。”年筱曉被她瞪了一眼,卻在發過誓後擡腿跑走,影都沒多停留片刻。
風橪:“……”
自己真是信了她的邪。
年筱曉真無愧于她“騙子巫師”的名號。
如今只剩了樓澤和風橪,她硬着頭皮看過去,倉皇着亂解釋一通。
“剛才那是年筱曉故意诓我的,事情不是我說的那樣子。”
“風橪,你好好看看,我還在你面前。”他一臉泰然,走向她。
奈何他前進一步,她便後退一步。
僵持幾瞬,誰都沒靠近誰一寸。
“就算我不是天煞孤星,可我會害了你,樓澤。”她悲傷的看向他,躲在風中冷凜凜站着。
“你不會。”他寸步不移的望着她,語氣比她更加堅定,“你們所說的未來,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更不會實現。”
“如果實現那便晚了。”風橪泫然欲泣,就像那一幕已經血淋淋的落在眼前,“樓澤,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同樣不能失去你。”他沉着聲音,卻像抛出了什麽,深深撬開了風橪的心。
那一瞬風動,轉瞬間便迷了她的眼。
片刻,那滴淚落了下來。
“與其擔心無法觸及的未來,不如與你一起,踏遍這世間。”他再次朝她方向而去,清眸裝着她身影,一字一句說的動情,“風橪,我身于九重天上,卻只想留住你。”
須臾,她淚眼婆娑,唇上染住笑意,還是也走向他。
幾步落停,終于得以緊緊回應着他的懷抱。
她還是怕的。
可是這次,樓澤給了她勇氣。
自己既抓住了他,那便不會再放開了。
這六界生靈萬千,任誰也再不能撼動她的心半分。
只要在他身邊,就算是她不再是她。
這一顆心,仍要為他跳動。
“我竟不知,風神大人是喜歡風橪的。”挽蘿站在樹影下,雖然意外,但沒露出什麽詫異神情。
炀川翩然轉身,微微側頭,不屑一顧盯着她。
“樓澤之事,豈是你能妄言的。”
挽蘿轉瞬噤聲,眼睛藏在陰影裏,一副沒精打采地的模樣。
“沒睡好?”他擺着副壓不住的傲然,言簡意赅問她。
“嗯。”她點了點頭,卻瞬間看見他胳膊上的一道痕跡。
挽蘿想都沒想直接走過去,輕握住他胳膊,擔心問道:“火神大人,你何時受的傷?”
按道理說,神都具備治愈之力,這點小傷,片刻就能複原。
這一道淺痕現下還留在他胳膊上,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除非,那傷根本就無法治愈。
炀川目中寒光一閃,當即撥開她的手,輕斥道:“你膽子不小。”
“挽蘿知錯。”她趕緊低下頭去,聲音越發的輕,“我只是一時情急,才會……”
在她低頭時,發上的紅簪堂然入眼,一瞬晃住了炀川。
他下意識擡手,抽出那發簪,搭在掌中。
“這東西看着眼熟,你從何處尋得?”
察覺發上一空,挽蘿擡起眼眸,話都沒來得及說,伸手去奪。
炀川見狀将發簪握在掌中,擡高胳膊退後。
“瞧你這樣子,我又沒說不還你,只是碰一下,你緊張什麽?”
挽蘿跳了跳去搶,幾步下來,差點撞在他身上。
與他靠得近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退後,卻還是忍不住擡眼,用餘光去看那發簪。
“這發簪對我來說十分重要,這才失态,還望火神大人莫怪。”
炀川擺弄了發簪兩下,嗤了聲,問她。
“有多重要。”
“十分。”
“若與性命相比,又當如何。”他又問。
“自是這發簪更重要。”她慎重回答。
“呵——”炀川冷笑一聲,将那發簪丢在地上。
聽見那道聲響,挽蘿慌得跪在地上,此時再顧不上儀态,擡手去扒地上的雜草,将那發簪握在手裏。
細細看過後,知曉發簪沒有破損,慢慢呼出來一口氣。
炀川見着新奇,蹲下身看她,雙膝一上一下錯開,胳膊壓在腿上,無所謂道:“不就一發簪嗎,至于麽?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
“這發簪……”挽蘿遲疑擡眸,與他四目相對,眸中情緒萬千,“是你送我的。”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可她卻偏偏什麽都記得。
她珍惜這發簪,就如同珍惜他一樣。
炀川驀地怔住,再笑不出來。
離了那處,年筱曉無事可做,便回到了河安上莊,不想又撞見了元彗。
“你……你怎麽還在這裏?”她太過詫異,一瞬問出口。
老莊主視元彗為殺他女兒的兇手,對其恨之入骨。
哪怕知道元彗不會兇手,可因元彗帶宋綿綿離開,才導致她惹來殺身之禍。
自是不願意再見到元彗。
她以為元彗早已離開,怎麽也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你們要去抓殺了綿綿的兇手。”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了她一句。
年筱曉以為他又要阻攔,于是擺擺手,随意捏了個謊。
“我們不管這樁事情了,兇手為狠戾心機之人,抓不到,又太危險。所以你看,我正準備來替大家給老莊主辭行呢。你也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再去找鄧豐吉了。”
元彗怯懦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幾次,終于開了口。
“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們說,如果你們想找鄧豐吉,或許我有線索,可以幫到你們。”
“什麽線索。”年筱曉心裏驚喜,面上卻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那鄧豐吉說過,他要找火神報仇,還說要去春裏城去尋,為自己一家老小報仇。”
“真的?”年筱曉忽而正眼看他。
“我也想抓住殺害綿綿的兇手。”元彗垂着頭,臉色蒼白,目中皆是傲慢悔恨之感,“若我沒有聽錯,便是如此了。此行,我想與你們一同前去。”
年筱曉眸中轉過一絲慌亂:“……”什麽?
他要一起去?這可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