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浴火之凰(五)
挽蘿醒來的時候, 是風橪守在她的身邊。
“我怎麽會……”她躺在床上,輕聲呢喃道。
“是風神大人救的你。”風橪坐在床榻之上,稍稍走神回她, “現下已經走了。”
“原是這樣。”她輕聲嘆氣, 神情低落。
“你現在覺得身體怎麽樣?”風橪口穩平緩。
“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什麽夢?”
“我夢見——”挽蘿輕閉上眼, 将夢中一切娓娓道來。
夢中一切, 皆是那年事情原委的重現。
“火神大人,求求你去救挽蘿回來好不好。”芮杺跪在地上, 伏身地面,“如今神界之主不在,能與魔王焱夜抗衡的,也只有你了。”
炀川一掌捏碎了手中杯盞,徑自迎向她的視線。
“花仙芮杺, 你私自與凡人成婚生子已是大罪,若非花神不在, 你早已被剝奪仙籍。如今你說什麽?讓我去救何人?”
“哥哥——”如曦走過來,一身出塵氣息,姿容冷肅端正,“挽蘿是花神的神獸火凰, 于情于理, 我們都要出手救她。”
“你們自己于心不忍想要幫忙,不要扯上我。”他長睫微垂,眼瞳幽深,正色道:“花神這個爛攤子, 管過一次就夠了。”
“哥哥, 不日等花神回來,她也一定會後悔沒能救到挽蘿。你既然為神, 難道不該為樓澤守護好這個神界,守護好神界每一個生靈嗎?”如曦神情如常般冰冷,忍不住提醒他。
炀川揚手打發她,收回冷硬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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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跟我提他,你們都走。”
“哥哥!”
“聽不見我的話嗎?如曦——”他斜過她一眼,冷冷提高了聲音,“從我眼前消失。”
“你就是怕了。”如曦最後丢下一句話,帶着芮杺離開。
待她們離去,炀川轉着手中的火焰,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
怕嗎?
怎麽可能。
漫長的疼痛好似沒有盡頭。
挽蘿睜開雙眼,只窺見眼前一片漆黑。
“聽說你是火凰。”焱夜走過來,落眸看她,唇角的笑有種肆意的美,“浴火不死。”
挽蘿身體半卧在地上,身體冷顫起來,直愣愣的看着他,唇中硬生生擠出一個字:“……是。”
焱夜端詳她的神情,聲音低沉而平緩。
“我還真想看看。”
說罷,冰冷的火焰從他身下燃了起來,黑煙與火光一瞬迷了她的眼。
陡然間,一股力在她身上拉扯。
而她視線明朗時,自己被丢在地面上,一道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你就是魔王焱夜。”炀川輕蔑的冷嗤了聲,目光冰涼地打量着他,“也不過如此。”
“你又是誰。”焱夜閑閑擡眸,一雙黑瞳沒有焦距的看過去。
“火神——炀川。”
“哦?”焱夜聚齊手中的火,輕笑一聲,“就是這個火嗎?”
炀川不言不語,握拳用力到指關節泛白。
下一瞬,已提着火神劍瞬行過去。
焱夜神情沉郁着勾了勾唇,擡掌去接他手中的劍。
一道火焰劃過焱夜掌間,卻什麽都沒能留下。
焱夜具有不死之身,且沒有痛感,任何利器皆不能對他造成傷害。
即便是火神亦不能。
似是一刻便摸清了對方底細。
焱夜收了掌,不由自主地嘲諷道:“如此,你以為同我一戰,有何勝算?”
炀川眯了眯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忽地看了挽蘿一瞬。
“我會帶你走。”他說。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炀川。”挽蘿坐在床榻之上,輕颦淺笑道:“是他救了我。”
風橪捂着臉沉思,不由詫異道:“竟是這樣。”
沒想到炀川還有這麽一面,實在令她意外。
忽然間,年筱曉一把推開門,從門外走進來:“你為什麽要把風神大人關在門外?”
沒有關門。
風橪驀地怔忪:“……”什麽?
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他竟還在這裏。
為何他要……
“跟我沒關系。”不過片刻,風橪就收了眼,把臉轉向一邊。
年筱曉擡手扣上門,懇切說道:“風橪,有事情的話你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沒什麽。”她松了一口氣,從床上起身,視線瞟過年筱曉,“我幫她包紮了傷口,你看看需何種草藥才能幫她痊愈。”
年筱曉拄着木拐走過去,頭皮一麻:“我還沒好呢,你還真是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除妖師。”
“是風神大人救得她。”她環住雙臂。
“哦?”年筱曉心中了然,看破不說破,走到挽蘿身邊坐下,“那個元彗是你什麽人,聽說你受傷了,他很擔心你。”
“他其實是……”挽蘿停頓一瞬,猶豫着擡眸,“元彗他并非人類。”
風橪聞言輕掀眼簾,似是早已知曉此事。
“他是半仙。”等了半瞬,挽蘿慢慢道:“是花仙芮杺和人類的兒子。”
“怪不得。”年筱曉點點頭,笑着回她,“其實元彗并不知道你已受傷。”
挽蘿:“他并不知情?”
風橪:“……”
這個騙子。
又開始騙人了。
“這是你一直都在元彗身邊的理由?”風橪挑眸問她。
挽蘿低下頭去,緩緩訴說。
“元彗的父親在幾年前因病去世,被姑母收養。他是半仙,卻無人教他如何壓制體內仙力,因控制不住體內仙力而多次闖禍,在其姑母将他趕出家門後被鄧豐吉盯上。”
風橪:“鄧豐吉?”
挽蘿:“他是殺死宋綿綿的真正兇手。”
“元彗被他盯上,那宋綿綿怎麽會死?”
“宋綿綿早已與元彗私定終生,在離鄉路上,兩人遇見了窮困潦倒的鄧豐吉,遂向他施以援手。可他卻因兩人不願幫他作惡,而殺害了宋綿綿。”
“你知他是兇手。”風橪頓了一瞬,冷目提道:“你當時在現場。”
“是。”挽蘿點了點頭。
“你沒有幫他們?”她複而又問。
“鄧豐吉手上有神器白虎珠,我打不過他。”挽蘿低垂着頭,沉沉嘆了口氣,“是宋綿綿救了元彗。”
年筱曉:“可為什麽元彗知道兇手是誰,卻閉口不言。”
挽蘿看過去:“他怕你們也會遭鄧豐吉毒手。元彗本性善良,可他性格怯懦,只能默默掩蓋這一切。”
那一天,鄧豐吉手拿白虎珠,一身源源不斷的氣力全靠它吊着。
他要宋綿綿同他一起給山莊下村子送食物,以報村民救命之恩。
幾人受村民照顧多日,自是心生感恩之情。
宋綿綿心性單純,慷慨解囊籌備食物,施與村民們。
但那食物經了鄧豐吉手中,全變成了毒物。
元彗識出那食物有毒,揭穿了鄧豐吉的計劃。
不過還還是有幾個人吃了食物。
元彗向他去問解藥,甚至壯膽說不給解藥就殺了他。
可他根本就沒有解藥。
鄧豐吉為了不讓元彗再妨礙他的計劃,遂起了殺心。
正巧被元彗特意支開的宋綿綿回來,撞上了這一幕。
她奮力拽開了元彗,匕首卻刺進了她的胸膛。
挽蘿趕到時,宋綿綿已經死了。
她為保護受了巨大沖擊的元彗,與鄧豐吉殊死一搏,但還是落敗。
白虎珠內力量強大無邊,她根本就不是對手。
後僥幸逃跑,卻已負了傷。
“你說神器白虎珠在他手上。”風橪重新在床邊坐下,手托着下巴,忽然間想到了些什麽,“難道五件神器,都已丢失?”
“你怎會知曉此事?我也是僥幸才從冰神口中得知神器丢失之事,冰神如曦說,他們甚至還瞞了風神大人。”挽蘿雙瞳微驚。
“我其實也是猜的。”風橪雙目盯在自己掌心之上,一處黑印唐突入眼,“之前水神的神龍陌白與我們碰面,說是青龍盞不見了,向我們讨要。”
如此一來,想必水神也已知曉青龍盞丢失一事與她們無關。
也不知道朝傾歌如今怎麽樣了。
炀川看了樓澤半晌,忽然走到他面前,不耐煩道:“你到底要在這裏守她到何時。”
樓澤視線掃過,淡淡斂目回他。
“白虎珠既已丢失多日,你為何不說。”
“百蕪已帶部分神衆在尋找,不日将會帶回。”炀川凝神看他,字裏行間皆是輕蔑與不屑,“估計是魔尊楚清河率領魔族特來搗亂,不足挂齒。”
“楚清河——”樓澤動了動唇,神情難辨。
不久前,衆神才将他困住。
不想他竟掙脫出來,再次開始蓄謀興風作浪。
此場六界浩劫,比意料中更難化解。
須臾,樓澤循着炀川目光探了一眼,沉聲道:“五件神器,至今都無下落嗎。”
“白虎珠的下落,挽蘿知情。”炀川回他。
“她是唯一的知情者,你還對她下那麽重的手。”他輕責道。
“就算沒有她,也能找得到白虎珠。”
“你不應該濫殺無辜,炀川。”
“無辜?她仗着自己命是我救的,屢來犯我。若非如曦阻止,我早就殺了她。”
“能讓你救的人不多。”樓澤目光微擡,面無表情對着炀川,“對她好一點。”
“好一點?”炀川略一挑眉,面露不悅,“我對她難道還不夠好嗎?”
樓澤無從與他解釋,一瞬目光流轉,不怒而威。
“莫再殺生,這是最後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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