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浴火之凰(二)
是夜, 冷月高懸。
一處暗房內,燭火通明。
年筱曉拿着手裏的匕首,斂着眉眼在元彗身邊轉圈。
風橪環臂站在一邊, 默許着這一切, 不發一言。
“喂——”年筱曉将匕首輕貼在元彗臉上, 瞳光閃爍一番, 細着聲音道:“你若要是一直這般不配合,那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元彗被她吓得額尖直冒冷汗, 卻仍是咬牙堅持,未吐半字。
年筱曉料到他會如此,轉眸挑唇,朝風橪笑道:“以你之見,我該劃哪裏好呢。”
她手中利刃在他臉頰若即若離, 靠近這副好看皮囊比劃。
風橪一眼瞥過來,冷冰冰的神态, 聲線裹着一抹跳脫之意。
“就脖子吧,一刀下去,幹淨利落了結了他。”
“好,就聽你的。”年筱曉粲然一笑, 刀鋒随手快速落下, 電光石火間,手中利刃被一瞬打掉。
眨眼一瞬,一道黑影似風疾行至此處,引得風橪眉心一動。
來了!
那匕首落在地面上, 被火焰灼之, 頃刻間覆滅。
短短片刻,火熄, 風停。
除了那利刃,挽蘿當即就要離開,極速旋了身,雙足竟像是烙印在地面上一般,挪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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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彗安靜的看着那道身影幾秒,忽然間開口:“你們不要傷害她。”
自挽蘿入門那一瞬,風橪就察覺到了她身上與衆不同的氣息。
這女子,并非是人,亦非屬于神、仙兩界。
“這是鳳……”年筱曉訝異道,話說了一半。
風橪接住那話,淡淡道:“是火凰。”
上古神獸鳳凰的後代。
沒想到元彗只是區區一人類,背後守護者竟是這樣的身份。
不過初見元彗之時,他身上的氣息混雜且十分不穩定。
只怕他的身份亦是非比尋常。
“我們自是不會傷害于她。”年筱曉兩指鉗着元彗下巴,唇角抹上一絲笑意,“至于你嘛,那可就說不準了。”
見年筱曉要對元彗動手,挽蘿沉不住氣,擲出飛羽向年筱曉,又被她躲了過去。
“特意事先設了法陣将我困于此,你們究竟是何人。”
“何人?”風橪眉心一沉,眼底皆是探究,“這話倒是該我問你。”
“兇手不是元彗,你們放過他。”挽蘿試圖掙了掙,卻看見身上纏住了一條忽隐忽現的鐵鏈。
這是……困獸鎖。
“這麽說,你是知道兇手是誰了。”風橪走過去,眸光微斂,身上銳氣收了大半,“我叫風橪。”
“風橪?”挽蘿念了念她的名字,忽而瞳孔微顫,“你就是風神救下的那個除妖師。”
“是又如何。”她淡淡道。
“那你定是知道神界有五件神器,分別是水神千離的青龍盞 ,冰神如曦的朱雀燈,木神林商玄武刃,雷神光璟的麒麟弓,以及火神炀川的白虎珠。”挽蘿看着她,臉色一變,“神魔一戰之後,這五件神器不翼而飛,散落入人界。”
“神器丢失又與此事有何關系。”風橪不解。
“擁有白虎珠的人就是兇手。”挽蘿回她。
“我們怎知你說的是不是實話。”年筱曉猝然間丢了幾字過來,袖風向後疾掃,“再者,擁有白虎珠的人,我們去何處尋?”
“我帶你們去。”挽蘿終于平靜下來,安然看向風橪。
剎那間,風橪眼神輕掃片刻,瞬間擡手化去了這法陣。
“風橪——”年筱曉身體向前一動,想要阻攔她時,已經來不及,“你僅憑她一句話就解開法陣,未免太過草率了。”
她目光跑過去,心有疑慮,卻穩着聲音回道:“法陣已解,困獸鎖仍在,無妨。”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姑且就先認同你。”年筱曉走過來,挑了挽蘿一眼,“我是年筱曉,你叫什麽。”
“挽蘿。”挽蘿揉了揉手腕,一雙眼眸似有深火在燒,“你們若皆無事,此刻便可出發。”
“好啊——”風橪上傾唇角,一把拽過年筱曉,“我們跟你走。”
被突然帶到此處的年筱曉:“等等——”
一個個怎麽都是副急性子,我沒說過我要同去好嗎!
河安山上,夜色黑沉。
挽蘿身體被無形的鎖鏈鎖着,無法馭雲而行,索性步行帶風橪和年筱曉上山。
“喂,還有多久才到?我累了。”年筱曉氣喘籲籲的跟在風橪伸手,一手抓着她的胳膊,每一步都行的艱難。
她轉眸白了年筱曉一眼,扯掉抓在自己身上的手。
“才踏過幾裏地,你搞什麽明堂?”
年筱曉:“難道不是體力太好的你的錯?”
風橪:“體力不好就省省力氣,少開金口。”
年筱曉:“……”
又行了一段路,挽蘿忽然間停下腳步,目光眺望而去。
“到了。”
到了?
風橪擰了下眉,視線跟着上前,一瞬便身體僵住。
本該青山開遍、重巒疊嶂之地,如今模樣卻已認不出。
在她眼到之處,是遍地焦土塵埃,不見一具屍骨。
仿佛阖上眼眸,還可得見山水盡屠的那一瞬凄厲之景。
燒焦的氣味盈上鼻尖,風橪輕一吸氣,驚覺不對時,轉瞬間,人已被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
在她身下,地面碎裂,山石頓揚。
她眼瞳劇烈一晃,一覆火長劍就已刺在眸前。
再向前一分,即可致她雙目失明。
“樓澤說你早已不在九重天,我起初還不信。”炀川俯下身盯住風橪雙眸,不留情面的扼住她喉嚨,低沉渾厚的聲音肆意砸下,“不想竟在此遇見了你。”
多日不見,火神仍是那副乖張不羁的模樣,孤高氣傲着受世人瞻仰。
“炀川,你不能傷她。”挽蘿急着制止他,不由着上前一步,來到他身邊。
炀川聞聲倏地回頭,手間一頓,發狠的将劍生生刺進地裏。
“又是你來多管閑事。”他聲音沉冷似冰中烈火。
“這二人乃随我才來到的此地,豈能容你在我面前展開殺戮。”挽蘿目光移到風橪身上,手攏在袖間,“況且她是風神殿下的人,你動她不得。”
“動不得?”炀川笑了一瞬,眸中染盡陰恻之意,霎時間,火神劍割裂地面而起,朝挽蘿而去。
同時間,風橪催動腰間長劍,淩空而去,與火神劍纏鬥起來。
炀川收了目光,眉間一斂,松開手轉而拎着風橪前襟,猛地将她提起來。
“看不出來,你倒是急着要送死。”
風橪面色微冷,無所畏懼的直視他的眼。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火神,亦是個只會偷襲人的神罷了,你敢不敢——堂堂正正與我一戰。”
此言一出,炀川眼眸頓然深邃起來,擡手就将她丢到年筱曉面前。
年筱曉用了全力去接她,奈何沖擊過大,兩人抱着一同摔在地上。
“笑話。”炀川向後一伸手,引了風橪的佩劍在手前,再一瞬擲在她面前,冷眼歪了下頭,言辭輕慢,“拿起你的劍,看我是如何殺死你的。”
風橪手撐在地面上,遽然拔出一半劍身入土的劍,神情肅然走過去。
年筱曉正欲上前,被她一句話擋回來。
“誰也不要過來幫忙。”
炀川看着她,眼眸暗下來,眉梢一揚,翻手化出火神劍來。
“別指望我會手下留情。”
風橪揉了揉肩膀,對他的話不置一字。
炀川身形一動,轉瞬間就來到了風橪身前,劍身圍在火中,一劍狠狠過去。
那一瞬,風橪耳畔甚至能聽見火焰燃燒時發出的絲絲拉拉的聲音。
風橪來不及還招,神色一頓,默不作聲躲開他的攻勢。
她剛躲開那一招,只見炀川又是一劍過來,橫着掠過她脖頸。
風橪轉身退後,擡劍一揚,将那劍頂開。
零星火光在她身上頓然落下,剛觸及地面,便迅捷畫地為牢,重重燃燒起來。
炀川是想用火燒死她。
風橪眼睛微眯,手心在劍面上輕輕一劃,握劍在火裏用血畫出一個更小的圈來。
緊接着,不知她口中念了些什麽,一股風流堂而皇之卷起,硬生生的往火焰上壓。
伴随着風起,一團黑煙慢慢在她身上旋轉升騰。
而她緊閉雙瞳,仍在念着咒語。
就在她陡然睜眼的那一瞬,一抹猩紅之色恍若紮進她的雙瞳之內。
須臾,風停,火消,血瞳仍在。
“風橪……”年筱曉在那刻驚嘆出聲,不自覺用手輕捂住唇,卻見風橪提劍割在地面上,一身戾氣,毫無意識的向炀川走去。
炀川一下來了興致,唇角裂開一絲冷笑,揮掌即是一團火焰過去。
風橪正欲揮見斬開那熊熊火焰,猝然間,周身清風凝聚成形,頃刻打散了那火。
樓澤一手将風橪護在懷裏,眼簾微垂,面無表情的看過去。
“炀川,我分明告知過你,不能動她。”
被樓澤靠近的那一瞬,風橪瞳光微漾,眸中猩紅驟然褪去,她愣了愣神,偏頭看着他,面色微淡:“樓澤?”
方才……發生了什麽?
“我從沒答應過你不殺她。”炀川隐去火神劍,神态自若迎他過去,“樓澤,何時起我殺什麽人還需要得到你的允許了。”
“過去尚且不用。”樓澤瞥了眼懷中的人,輕輕撤了手,不容置喙道:“但從此刻起,你若再犯下一起殺戒,便同詛咒之神那般論處。”
“你要命令我。”炀川嘲諷一笑。
樓澤寒了雙瞳,負手瞬行至炀川面前,每一字都透着鋒芒。
“我在警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