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骨像(六)
南風成為新任國師不過短短一年時間。
傳聞, 她本是一介貧苦人家的女兒,為了養活家人入選宮中成為一名琴女。
幾年後,她突生一場怪病, 命在旦夕之時, 她又突然活了過來, 并且掌握一樣奇異的才能——唱歌就阻止可天災, 也可求雨。
世人皆嘆,稱她為神女。
從此南風一路平步青雲, 最終成為了手握大權的國師。
南風成為國師後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頒布了一條通緝令,下令鏟除所有描骨師。
一開始,描骨師因能重修人骨血并助人起死回生而被衆人所需要,一時間成為了各家各戶征相尋找的神秘之人。
恰巧此時, 南風瀕死之際突然間複蘇,衆人于是皆言她正是得了描骨師的救助才重回人間。
南風自是不信這樣的謠言, 也因此極度厭惡描骨師的存在,索性自動将他們歸入狼坑邪門歪道那一類,并通過皇室直接下旨下令殺盡天下描骨師。
不少描骨師被秘密贈毒賜死,溫澹夏便是這其中之一。
一年過去, 描骨師死的死傷的傷, 沒死的基本都躲了起來,相當于完全銷聲匿跡。
唯獨君昧和倪衣仍經常出現在大衆眼中,這無疑于在跟國師明着叫板。
南風盛怒之下頒發了全城通緝令,重金懸賞二人的人頭。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兩人一同消失, 再無半點消息。
就在南風一籌莫展之際,風橪的出現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但南風不信君昧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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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剛過, 南風就已穿戴好衣服起身,她走到那個精致的小盒子前打開了它,取出了裏面的手鏈,面色凝重。
她之前從沒見過這條手鏈,只知自己重新醒來時,手腕上就戴着這樣東西。
爹娘說這東西興許是續命的寶物,囑咐她好好佩戴,可她偏不肯,不僅從手腕上摘下了它,還整日将它鎖在這個盒子當中。
手鏈的銜接處,是一扣猙獰恐怖的骷髅頭。
說不好這條鏈子就是用人的骨頭所制成的,聽聞描骨師最擅長做這樣的事情,殘疾之人也可向他們求骨,磨煉後替為真身。
“邪穢之物!”南風驀地一聲冷喝就要将手鏈狠狠摔在地上,霎時,她的心底泛起隐隐的疼,手上連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只得把手鏈留在掌中。
又來了。
每當她想要丢掉這條手鏈的時候,她的心髒總會鑽心的疼,這才不得以将手鏈收在盒中保留。
但她讨厭這種感覺,沒有這條手鏈自己的身體就無法動彈的感覺。
就像是她的命是偷來的一樣。
君昧已死,她本該卸下心中愁緒,可她在看見他的死相之時,心裏突然五味雜陳,隐約間差點掉下淚來,她強忍着穩住情緒之後,一股惡心的感覺再次溢上喉嚨。
想到這裏,她眉眼間浮着一絲落寞,臉色不自然的僵住了。
她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君昧并沒有死。
“他一定還活着,定是他随意尋了個替身,他一日未死,我便一心難安。”南風将手鏈放回到盒子當中,扯了一抹苦笑,眼底竟是茫然:“沒想到有一日,我會和自己這般厭惡的人捆綁在一起。”
這一回,她不會再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她要親眼看着他死!
“山神大人,我覺得那條手鏈一定有古怪,您說呢?”風橪雙手抓在屏風上悄悄的往外探頭,用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輕聲問道,說完還擡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結果手打空了。
樓澤擡起手中長笛輕輕敲了下她的後腦勺,從容轉身道:“還看,走了——”
“诶,大人這就走了嗎?”風橪用氣聲叫了一下樓澤,見他沒有回應一直往前走,這才小跑着追了過去。
“山神大人就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樓澤輕步走出殿外,擡眼看向天幕。
“南風是如何能從一介琴女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國師的。”她輕手輕腳的來到他的身邊,很有分寸的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繃住過于躁動的氣息。
樓澤冷瞥了她一眼,緊着往回走:“不好奇。”
風橪快步跟上了他,面色一動,暗暗掐了掐掌心:“我覺得與君昧有關。”
“所以你又要生事了。”樓澤腳步一頓,揮袖間,二人便再次回到房間裏。
“大人您這可就說錯了。”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眶,臉上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表情,輕聲低喃道:“我這叫保有一顆探求真相的心……诶我忘了大人你沒有心……”
她話音剛落,樓澤便目光凜冽的探了她一眼。
風橪被這一眼看得油然生出一股要被抛棄的警覺,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大人您——,好吧,是我說錯話了。”
她把頭重重的低了下去,面如死灰:“山神大人只說不能碰您,又沒說我不能亂說話,這次的确是我冒犯大人了,您該不會要帶我去天界以“襲神”之名定我的罪吧。”
樓澤眼角恍然直抽,他擡手按了按眼尾,表情陰晴不定:“罷了,你休息吧。”
“大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為何口出此言。”
“最近您好像很容易疲憊的樣子,第一次見您的時候,您還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現在總感覺……您有點力不從心。”她仰頭看他,定定的說道。
“是你看錯了。”
冷漠而桀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入地有聲,引得風橪心頭一抽。
她,看錯了嗎。
不,是他在刻意隐瞞。
但——神也會歸于虛無嗎,因她?
“是誰——”天剛蒙蒙亮,風橪便匆忙起身,拔出身邊匕首往前一刺。
什麽都沒有。
方才她分明就感受到了很濃厚的邪氣。
莫非是她感知錯了?
不對,不是妖——
這氣息,是溫澹夏的。
不會錯的,她上次感知過這道氣息,的确是溫澹夏沒錯,但是他為什麽會來此,難道不應該去他母親身邊嗎。
跟着她來作甚。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警惕呢,除妖師。”一名女子忽然間從窗外飛了進來,身體輕盈。
沒有翅膀卻能輕易的來到這裏。
但風橪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人而非鬼神。
她下意識走下床看了眼四周,眼神發直。
樓澤不在。
“你是誰,怎麽進來的。”風橪收回了匕首,目不斜視的看着眼前女子。
“我是剪畫師江漣城,至于我是怎麽進來的,就是你看見的樣子。”江漣城動了動唇角,神色斐然。
她很自信。
風橪掃了她兩眼,忽而聽見身上的鈴铛無預兆的響了起來,忙問:“溫澹夏跟你是什麽關系。”
江漣城的手指在發梢上随意滑了滑,結果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目光微微頓住了。
她頓然擡起頭,問:“溫澹夏?你認識他。”
“我曾嘗試救過他。”
“你救不活他的,不用白費力氣。”江漣城的視線停留在風橪身上,口吻毫不客氣,瞟了她一眼,“今日一早,南風就會問你們如何殺死的君昧,随後你們就離開,不要多做耽擱,這裏沒有你們想知道的一切。”
她無所謂笑了笑,回道:“你怎麽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還不就是南風身上的謎團,你們這些除妖師我見多了,一個個都在不自量力的添麻煩,你再繼續下去,只會害了君昧。”江漣城蹙眉,看向風橪的眼神甚是怪異,同時寫着憐憫和譏諷,“你能做的就是割血救倪衣,其他的不需要你做。”
“你倒是咄咄逼人。”風橪虛提了下唇角,雙臂環胸,忙不疊的點了下頭,一邊回憶一邊若有所思道:“此行是君昧拜托我前來的,等事情一完成,我自會離開。”
“這麽說你是不肯走了。”江漣城看向她,牙齒狠狠一咬,看樣子心浮氣躁的很。
她神色平靜的看過去,身體後退一步倚在床邊,難得沒被江漣城勾起怒火,光明磊落的與之對上視線:“除非你給我一定要走的理由,不然我是不會離開的。”
江漣城眯了下眼,手已來到腰間,聲色俱厲道:“我已說了,你們留在這裏會害了君昧。”
“我也說過,事情結束便會離開。”她坦然回道,神色輕松。
區區一個剪畫師,她來對付,綽綽有餘。
“冥頑不化。”江漣城額角的青筋暴起,握拳持劍刺了過去,“既然你不離開,那我便打到你離開。”
風橪擡起除妖混擋了下攻擊,側開身拔出腰間斷劍,迎了上去:“若能做到,你就試一試。”
風橪有一搭沒一搭的接着江漣城的攻擊,只當是熱熱身,誰知對方像發了怒的野狼,對準她的身體狠狠下手,招招致命。
她無意傷到江漣城,卻被那人逼到無路可退。
就在江漣城揮劍砍向風橪心髒的時候,電光石火間,一團藍霧沖在她了身前,直接把江漣城震了出去。
江漣城整個人摔在地上,全身都疼的麻木,劍被撞到一邊,根本就夠不到。
“樓澤——”風橪喜出望外道,滿目都是崇拜,絲毫沒注意到自己下意識說出來的話什麽。
樓澤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拔出她手裏的斷劍,揮袖間就往江漣城身上一刺。
“別傷害她。”她想過去阻攔,被樓澤伸臂困在身後。
緊接着,一團迷煙生出,江漣城不見了,劍身直直的刺進地面。
地上空留了幅人行畫。
風橪還沒來得及驚訝,樓澤就轉過身來俯看着她。
“我只離了片刻,你就險些把命丢了。”
語氣裏,是滿滿的溫柔與重獲至寶的安心。
她沒有聽錯。
作者有話要說:
樓澤應該是我寫的最寵妻男主了,後期你們會遇見一個超級強大的女主,總之兩個人cp感超足。
感謝訂閱的小可愛們支持正版,愛你們。
明天早8點更新。